瞬间，步归尘身上冷意更甚。
步归尘停下脚步，脸上倏而也勾起一抹微笑，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轻声道：“钺王殿下心情不错？我还以为，阿裴下落不明会让你茶饭不思呢。”
提起裴忆卿，莫如深脸上的神色僵住，也蒙上了一层寒霜。
他冷冷望着步归尘，“你和付欣然是什么关系？”
步归尘和付欣然，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奇异的有着瓜葛。
因为，那把扶摇剑的剑鞘，出现在了付欣然的手里。
那把剑，是裴忆卿从古墓中拿出，就算他不认得那把剑，可那把剑鞘，他却不会认错，因为那是他亲手为裴忆卿打造。
那日，那把剑连同裴忆卿一同失踪了。
那枚佛珠在步归尘手里，剑鞘却在付欣然手里，而裴怀瑾却来告诉他，裴忆卿之前被关在裴府，本已被救出，后来又凭空消失了。
莫如深脑子乱成一团，根本不知道裴忆卿究竟在谁的手里。
裴忆卿在付欣然来到天璃国之前就失踪了，她会拿到那把剑鞘，只能说明，她跟步归尘有交集。
但他们之间究竟是怎样的交集，他却不知道。
付欣然用那把剑鞘要挟他，他不敢赌，不敢拿裴忆卿的性命去赌，只能向她低头。
一开始莫如深还在虚与委蛇，对她假意温柔，只想从她嘴里套出话，知道裴忆卿的下落。
可是后来，他便知道，这是徒劳，付欣然不可能告诉他。
莫如深对她的耐心一点点消失，今天，他才会略施小计，予以反击。
只是，在确保裴忆卿完全安全之前，他却还是不能跟付欣然彻底撕破脸皮。
方才他的气性刚刚顺了下去，眼下马上就被步归尘的一句话重新挑了起来。
裴忆卿的生死，就是他的死穴。
步归尘看到他骤变了的脸色，唇角也泛起一抹冷笑。
他没有正面回答莫如深的问题，只是冷冷道：“你真当我们不敢对她下手？你若真不在乎她的死活，就尽管再做小动作！到时候，我保证你收到的，会是一具尸体！”
他用了“我们”，而不是“我”，便是变相地承认自己和付欣然的同一战线。
只是，莫如深此时已经完全被他激怒，注意力半点都没放在那细枝末节上。
他怒道：“你敢！”
步归尘毫不退让，“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周围的人，纷纷朝他们投来目光。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压得低，但，两人之间的气场却是太过渗人，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步归尘不想在这里起冲突，说完那话，他便甩袖而去。
莫如深站在原地半晌，冲着那道背影一阵咬牙切齿。
莫如深完全不知道，自己满世界都在找的人，方才就在他面前出现过。
他更不知道，裴忆卿把方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此时此刻，她心如死灰，正呆呆地坐在房间里，脑子一片轰鸣。
裴忆卿知道，步归尘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去看那一番场景。
但是，若一切没有发生，她就算去了，又能看到什么？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可她不仅听到了，还见到了，又如何做得了假？
裴忆卿一头栽倒在了床上，两眼放空地盯着床帐，久久都没有动弹。
她就这么直挺挺地躺着，直到外面的天色渐渐从亮转暗，屋中也开始点上了烛火，宫女们送上了晚膳，唤她用膳。
可她却恍若未闻，只是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整个脑子都一片放空。
一道脚步声传来，有人走到了她的床边，施施然地坐了下来。
那人开口，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轻柔。
“怎么？又要闹绝食吗？”
是温贵妃。
裴忆卿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什么都不想做，什么也都听不进去。
但温贵妃素来喜欢自说自话，就算没有得到回应，她也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
“我知道，乍然知道那样的真相，有些残忍，但长痛不如短痛。
女人啊，最不能依靠的，就是男人，我们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你现在为他那么撕心裂肺的难受，他又知道吗？就算他知道，他会在乎吗？
他的心里已经没了你的位置，你就算再怎么折磨自己，对他也没有一丝半点的影响。
这样，值得吗？”
裴忆卿觉得她分明就是来给她插刀子的。
那一字字，一句句，全都狠狠地往她伤口上插，叫原本就血肉模糊的伤处越发面目全非。
高贵妃自顾自地继续说着，终于，裴忆卿霍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高贵妃本以为她是想通了，但她眼神直勾勾地，定定望着她，张口说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
“你们说过，带我去看了之后，就放我走。现在，该看的我已经都看到了，可以放我走了吗？”
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说话，裴忆卿的嗓音有些沙哑。
高贵妃没料到她出口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她有些被噎住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裴忆卿，“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不死心？”
裴忆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就算我真的对他失望，也并不代表我就会乖乖地顺从，留下来做你们的傀儡。”
高贵妃的表情瞬间僵住。
一时之间，她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
高贵妃知道她这样，自己是劝不动的了，她便只能道：“这件水我做不了主，明日少主入宫，他自会与你谈。”
裴忆卿知道，她口中的少主，就是步归尘。
她话风一转，又道：“但是现在，你好歹要吃饭吧，身体是自己的。如若不然，就算少主答应放你走，就你这状况，你能走得了吗？”
裴忆卿抿着唇，半晌没动。
就在高贵妃以为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她正要继续再劝的时候，裴忆卿却是突然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朝餐桌前走去。
她拿起了筷子，什么都没说，端起碗就吃了起来。
她吃得很平静，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高贵妃说得对，身体是自己的，她若是真的可以离开这里，也总要活下去，要活下去，就不能这么折腾自己。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个男人罢了！
心里一遍遍地这么告诉自己，可是，那一口口吞下去的饭，却像是都加了黄连，只余下了满腔的苦涩。（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