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卫思齐接过林媛送过来的装着开水的碗，将它放在桌上，低声道：“我其实没什么事，你、还是少来比较好。”
毕竟在这年头，跟知青扯上关系也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他刚说完，嗓子里便抑制不住一阵痒意，令他不由得咳嗽起来。
林媛见状赶紧走到他身侧轻拍了拍他背后。
他穿着一身不算太厚的袄子，这一拍，便能发觉他背嵴有些薄弱，林媛下手的力道都跟着轻了。
等他不咳了，林媛才转身坐到旁边，“你中午吃饭了吗？”
嗯？
卫思齐微微点头，“吃了，他们走前给我留了点。”
虽然等他有力气起来吃饭时，那饭菜都已经凉了。
林媛抬起手要去摸他额头，探探温度，卫思齐却有些惊愕往后缩了下，随后又咳了起来。
他咳的厉害，面颊都泛着微红。
乡里乡下吃的不好，这知青身份又给他套上一重镣铐，让他得到更为不好的待遇。
本来就是个文人，这样一搞，身子骨便差了下去。
得养啊~
林媛一边捉摸着，随后又摆正了脸色，“其实我今天来找你，还有一件事的。”
“请说。”
卫思齐很客套的问。
“你也知道，那天你救我上来，被很多人都看见了。”
卫思齐应和的点点头，确实如此。
昨天回来养病的时候，院子里就有人调笑起他……村子里消息传的果然很快！
“那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问便是。”
“卫哥，要老婆吗？”
“咳咳咳~~咳~~！！！”
卫思齐呼吸瞬间岔乱，随即发出几近于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又抬手掩唇想让声音变小点。
好一阵之后，他才平复下来。
他抬眸望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林媛，眼神中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意味。
毫无疑问，林媛长的很漂亮。
虽然也在地里干活，但她肌肤还是偏白，只是有些粗糙罢了，圆润可爱的杏仁眼，笑起来脸上还带着两个甜甜的梨涡。
看起来单纯无害极了。
是卫思齐喜欢的样子。
但……
卫思齐微微摇头，“抱歉。”
“为什么，我不好看吗？”
“好看的。”
“那为什么你不想娶我呢？”林媛紧接着追问。
卫思齐眼眸微垂，“这样不好。”
他现在的身份和处境都不好。
林媛想嫁给他可能也是单纯因为昨天的事，但那只是一场意外。
如果就这样娶了林媛，对她并不公平。
他知道她的，很能干，以他对农活那不熟练的情况，在赚工分上，他的能力还不如林媛厉害。
“哪里不好？”
林媛噘着嘴，娇娇俏俏的，满脸都写着失望。
卫思齐瞧她一眼，便有些失笑。
“如果你不嫁给我，村子里的人说一阵闲话也就过去了，如果你嫁给我，他们会说很久很久的闲话。”
“可是你昨天都抱我了，如果你不娶我的话，就没人要我啦~我以后就会变成没人要的老姑娘。”
“不会的。”
见林媛捧着有些偏圆的脸，杏眼微眨的模样，卫思齐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唇。
“会的。”
林媛固执的又说，“而且我喜欢读书人，村子里没有人比你更好了。”
这一夸下来，卫思齐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温和不少。
只是随即他又摇头，“我父母双亡，家境不好，你跟着我的话，没有好日子过的。”
他不想将林媛拉入泥坑来。
“可是我觉得你肯定会让我过上好日子的。”
林媛伸出两根手指，捏着卫思齐的袖口扯了扯，“对吧？你肯定不舍得我过不好的日子。”
卫思齐嘴唇翕动片刻后，便沉默了。
他当然不会舍得，只是……现在的大环境并不允许……
卫思齐只觉得脑子越发有些昏沉了，端起桌上的碗打算喝两口冷静一下。
只是那碗水太烫了，他喝进去咽下去，喉咙里都烫的厉害。
“你父母知道吗？”
撑着最后的理智，卫思齐又问。
他觉得这法子定然是林媛自己想的，林父林母估计根本不知道，也大概率不会同意。
林媛却点了头，“知道啊。”
卫思齐眼眸微缩，“他们也愿意？”
要知道像他们这种下放来的知青，村子里根本就没人愿意多搭理，平时做什么都隔的远远的。
只有村长，给他们安排住所，给他们安排活计，偶尔有几个热心的村民，愿意跟他们聊两句。
像天河村这边还算好的。
隔壁村的知青，村长都给弄到牛棚去了，做的活儿更加繁杂沉重。
知青和村民，像极了只偶尔交汇的两条河，两边都想着各自为安，互不干扰最好。
跟知青结婚的倒也不是没有。
只是嫁给知青的少，倒有些女知青嫁给了村里人。
毕竟嫁过去，就能轻松许多，如果嫁的好，还不用干活了。
卫思齐抬眸看向林媛，“我父母已经病逝，我身上也没什么钱……”
他家其实还算有钱。
但那是在没下放之前。
下放之后，家里的财产都被没收了，他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不到三十块钱，还是下乡这些日子里积攒起来的。
至于他父母，被发配去了高原那边，天寒地冻又生了病，刚到农场就去世了。
坟墓都还是同去的好友给埋的。
相当于他身后没有任何的倚靠和保障。
林媛如果还愿意嫁给他，才真是昏了头了。
卫思齐在心底叹了声，然后把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又语重心长说，“所以我希望你慎重考虑，婚姻是一辈子的事。”
林媛笑眯眯的点头，“我已经考虑好了。”
“嗯？”
她盯着卫思齐，很是认真的表示，“别伤心，等结婚后，我妈就是你妈，我爸就是你爸，他们不会区别对待的。”
卫思齐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我不是那个意思。”
“也别担心，没钱也没关系呀，我们家本来也没什么钱，我们两一起奋斗就好了，过几年总能攒到钱的嘛~”
林媛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们的未来。
卫思齐盯着她好似会发亮的眼眸，眉眼不由自主的温柔下来，带着些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纵容。
“你说好不好呀~”
那个‘呀’字，尾调轻快的往上扬，像极了她此时弯起来的杏眼那样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