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音看着三人，脑子里模糊又清晰的过往记忆片段回溯闪逝：“我最恨名伶楼女支院的人！”
尾音方落，她抬手就要去夺连体人腰间的匕首。
“贱人，找死！”蒲扇大的耳光抽过来。
条件反射的，靡音及时往后退半步，避开那耳光。
她蓝瞳恨的发红：“你们，都该去死！”
“咻咻咻”尖锐刺耳的吹奏声乍响，靡音捏着薄薄的狭长竹叶，在唇边吹了起来。
连体双生子动作一滞，脸上出现恍惚神色。
“咻啾啾，咻”又是几声，连体人摇摇晃晃转身，仿佛是被控制了神智的傀儡。
没痊愈的喉咙开始出血，从颈边到嘴角，浸透纱布，滴答滴答得往下落，靡音连呼吸都带着痛。
随着叶啸声音调走低，连体人猛然清醒，两人惊疑不定地盯着靡音。
“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其中一人大掌一挥，就朝靡音抓来。
电光火石间，靡音脑子里飞快闪过两个名字：“灭生，灭死。”
连体人一凛，灭死身上杀意浓郁：“你是谁？”
蓝瞳阴寒幽深，浓烈如实质的戾气在靡音身后化为厉鬼，她看着两人，有记忆在缓缓复苏——
“谁能想到，艳冠天下的琴徵羽，曾经的琴家嫡女，会像条狗一样，在我等平民面前摇尾乞怜！”
“听闻琴徵羽歌舞双绝，大哥咱们就让她跳一段如何？”
“好主意，不过得先吊起她手脚……”
忆起的片段，断断续续，靡音手里的竹叶一卷，叶啸声猛然拔高，又尖又细，刺得人太阳穴生疼。
“你们，给我跳。”她嗓音喑哑出血。
随着靡音的话，灭生和灭死眼睁睁看着身体朝两个相反方向奔扯。
“噗！”一声闷响，鲜血飞溅，肉块横飞，相连的臂膀撕裂扯断，连体双生子，彻底分开。
“啊，我们的胳膊！”两人痛呼惨叫。
靡音眯眼，蓝瞳色浓如深渊。
叶啸声调子一变，灭生和灭死踩着自个的碎肉鲜血，竟同手同脚地比划起来。
撕裂的断臂，鲜血汩汩，不过片刻，遍地艳红，腥味重得让人作呕。
“咻咻咻”叶啸声接连发颤，音色突然锋锐，铿锵肃杀，好像沙场点兵般的杀气腾腾。
“这……”灭生惊疑不定，恐惧从他眼底流露出来，“破阵曲，这是破阵曲！”
五年前，大夏乐师世家琴家嫡长女琴徵羽以一曲《破阵曲》，蛊惑人心，孤身入敌阵，迷惑敌方大军，助摄政王楚西祠与千军万马中，智取敌将首级。
那一战，成就楚西祠的战神之名，至此朝堂上，再无人敢质疑摄政王的威严。
“不，这不可能！”灭生骇然，面如死灰，“两年前，你就死了！”
叶啸声夹杂恨意和戾气，曲调接连变幻，最后呦呦嘤嘤，好似天光乍破，春鸟萌动。
灭生和灭死两人化身疯狗，扑到一块，相互撕扯衣裳，红着眼魔障地做起那种恶心之事。
他们意识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却半点都控制不了，犹如偃师手中的提线人偶。
这种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不能反抗的绝望，足以让人瞬间崩溃。
从前，她好像也是如此走过来的。
绝望，崩溃，绝望，崩溃，反反复复……
“啾，咻……”颤音方歇，靡音喉咙伤口再次被大力撕裂。
地上，灭生和灭死浑身污浊，周遭一片狼藉，鲜血、断月支混杂在一起，宛如修罗场。
“琴……琴……”灭生望着靡音，即便多年过去，对这人的畏惧依然深入骨髓，不减半分。
靡音瞥了他一眼，卷舌一吹口哨——咻。
音波入耳，灭生眼瞳骤然放大，他怒吼着扑到灭死身上，张嘴就咬断了对方喉咙。
灭死双腿一蹬，瞪大眼珠子，死不瞑目。
这番动作，耗尽了灭生最后生机，不过片刻，他头朝着靡音的方向，与灭死一起去了。
灭生和灭死两人，从生到死，也不过是片刻的事。
还活着的老翁反应过来，表情惨烈，恐惧从眼底流出：“这是乐技，琴家乐技！”
“琴家？”靡音面容恍惚。
“是，此等乐技，只有大夏琴家人才会，姑娘定然是琴家人。”老翁心头火热。
这一定就是琴家人，每一个琴家人那都是天之骄子，能用乐技控制人的更是人中龙凤。
靡音回神，她是不是大夏琴家人，她不知道，至于乐技，她觉得自己天生就该会。
这人……
她指尖卷着竹叶：“离开，尊上不喜你们！”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往镇里去。
但，变故就在陡然之间——
“哈，竟然有这么蠢的人。”老翁哈哈大笑，一跺脚手持匕首，刺向靡音喉咙。
蓝瞳一厉，靡音抬手格挡。
“噗嗤”匕首正正刺在阴鬼藤根部，没有鲜血，但靡音却感觉到心脏蓦地猛烈刺痛。
她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视野开始阵阵发黑。
“哼，整个婆娑镇的人都是软骨头，好不容易引个蠢货出来，青莲琴师那边应该已经得手了。”老翁把玩着匕首。
靡音骇然：“调虎离山，你们是要对付尊上？”
“真是个傻子，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老翁一拍手，立马无数头戴蓝巾的黑衣人凭空出现。
“你们到底意欲何为？”靡音捏紧了手里的一片竹叶。
老翁桀桀：“我们？自然是想得到婆娑门至宝的人，摄政王和媚卿楼主即将大婚，这份贺礼绝对合楼主心意。”
话音甫落，一道鞭影宛如灵蛇，啪地抽在他身上。
“不知死活的东西，”扎着总角的水汮走出来，他手上拎着长鞭，小脸冰冷，“敢打尊上至宝的主意，都该丢去喂虫子。”
原来，水汮一直站在暗中，听到这些人算计九黎，忍不住亲自出手了。
“滚去找尊上，别在此处碍我手脚妨碍我！”水汮对靡音冷斥。
靡音应了声，拖着残破重伤的身躯转身，几乎每走一步，都有血渗出白纱布，在地下形成鲜明的脚印。
“靡音……”
就在靡音即将走出瘴气之时，水汮忽然喊住她。
她转头，见那幼童背影挺的笔直，但他说的话，却带着浓浓的威胁：“尊上体弱，你胆敢再伤他一分一毫，无论是谁，都阻挡不了我杀你的决心！”
靡音睫毛轻颤，蓝瞳骤起波澜：“不会。”
*****
镇中没药亭，向来是尊上休息的地方。
此时亭中，檀香缭绕，丝竹靡靡，穿着纱裙的舞伶们身姿妙曼，婀娜多姿。
正中央，是名身穿掐腰宽袖纯白长裙的女子，长裙纹绣莲花，淡雅秀美。
女子微微低着头，一手托着把七弦琴，一手宽袖拂动，竟是单手弹琴。
琴声缠绵悱恻，仿佛二八年华的天真少女，含羞带怯的在耳边诉说情丝，甜腻醉人。
亭中伺候的婢女小厮等人，望着那女子，悉数眼神发直，神色恍惚。
“琴家青莲，见过婆娑门尊上。”琴声幽幽，女子嗓音甜媚的道。
她顿了顿：“青莲经过婆娑镇，帮妙安县主捎带请帖一份，县主说了，万望尊上能去京城参加她的喜宴。”
话罢，青莲款款前行，裙摆曳动，莲花绽放。
主位上，珠帘帷幔后，能隐约看到个斜靠软枕的身影，慵懒写意，随性洒脱。
青莲在珠帘前站定，她眼神闪烁，大着胆子挑开珠帘——
白玉罗汉榻上，鸦发铺陈，面容昳丽的青年，凤眸半阖似在假寐。
许是被吵到了，睫羽微微颤动，仿佛飞鸟掠过水面，青年睁眼，镂空金面具寒光乍现，又冷又俊。
青莲弯眸浅笑，顿如白莲盛开，姝宁又温婉。
不过九黎皱眉，鼻端莲香萦绕，叫他心头杀意渐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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