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雪生逛了半天的街, 买了很多衣裳回来，折青高高兴兴的又开始了试穿。
将一件花锦芙蓉衣裳穿在身上看了又看，问坐在床上看书的阿照, “我怎么觉得没有铺子里穿着时瞧着好看呢？”
阿照头也不抬，“肯定啊, 铺子的镜子是斜着放的，我看她们还放了地灯, 照着人肯定好看。”
有时候大家买衣裳的时候，肯定不是光看衣裳，而是看穿上衣裳后自己的脸。
一般在家里，穿上之后不会涂抹口脂，也没有灯笼打光, 所以看起来没有铺子的好。
折青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她觉得自己吧, 应该是天生丽质那种，无论在哪里穿, 有没有涂抹胭脂, 都应该好看！
她拒绝承认在铺子里好看是因为镜子和灯的原因，道：“你雪生姨姨也说好看呢。”
生活不易, 阿照叹气。
“阿娘, 非要让我说，我就说实话了哟。”
折青：“你说啊。”
明照：“雪生姨姨看你什么都好, 自然是觉得你穿着好看的, 店员想要你买，自然也说好看。”
她正在惩罚, 肯定也会说好看啊！
折青：“……”
她也不恼，道：“那我穿给你阿爹看，他也觉得我哪哪都好看。”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明照放下书，想要睡觉了。
“阿娘，快来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折青换上睡衣去睡觉了。
睡衣是新买的紫丁香衣裳，下午买回来就让人洗了，然后烘干，准时在晚上送来了蝉鸣宫。
两人都穿着一样花式的衣裳，大的兴奋——终于穿正式的母女装了，小的绝望——好难看啊，一大一小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大早，明照就要去读书了。
她起来吃了早食，阿娘去上朝，她去微细宫里早读。
小伴读们已经在宫殿里了，他们一直都比她早。
阿照其实不敢来的太早。
她之前有过一次五点半就到了地方（那次是要补业），她一般六点到的，结果就那么一次，六个伴读就都五点到了。
他们总要比她早。于是阿照不得不透露自己以后七点钟才会去。
可怜见的，好歹让他们多睡一两个钟头吧。
她七点十五分准时到了宫殿，几个人跑过来给她行礼。盛乐笑盈盈的道：“殿下，听闻您昨日出去逛街了？”
明照点头，道：“是啊，我还给你们也买了礼物。”
于是大家都很高兴。
第一节课是史书课，先生给她们讲古。先生是翰林院的老学士了，他不仅博古，而且通今，这些年，禹国变化的方方面面，他都知道，虽然胡子一大把了，但是依然康健，有时候还带着他们课间出去踢球。
这是太上皇陛下专门请来的。
明照很喜欢听他讲课，觉得他比京都小学里的史书先生们讲的都好。
先生姓李，如今闲置在家，因着教导了她，又得了太傅的名头，所以大家见了他，又叫一句李太傅。
李太傅很喜欢让人辩论——明照觉得这点跟太上皇陛下很像，皇爷爷也很喜欢让人辩论。
今日，她们读过史册先秦之后，太傅就给他们留题目了。
“传闻，先秦时候，有一个纨绔，这个纨绔，什么都不会，但是有一样特别厉害，就是学语言特别厉害，于是他凭借着这项天赋，成功的史书留名了。”
“跟他同期的其他人，有的比他聪明，有的比他兢兢业业，但都没有他有名头。”
李太傅问：“你们觉得，是一样天赋极高还是样样平均很厉害，但是并不能专精的人好呢？”
这里最大的孩子八岁，最小的五岁，加上明照一起，一共七个人，准确的是说，七个小孩子。
他们对于世界的认知还是很浅薄的，即便聪慧如明照，她能想到的，依旧是她能看见的东西。
于是面对先生这个议题，他们都发表了自己浅显的看法。
盛乐是铃州盛家的人，她家的祖宗里面，就有一个天赋卓绝记住的，现在还配享太庙呢。
她自然是尊崇纨绔天赋流。
“人贵在精，不贵在多。”
另外一个小姑娘晏燕就觉得这话不对——因为她家老祖宗里面有一个记录在名臣册里的，不过在众多的大佬之间，她家老祖宗并不显眼，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觉得老祖宗是最优秀的。
“天赋卓绝之人少之又少，能做到精通之辈，更加少之，不然，平安巷子里，也不会没住满了，但是永安巷子却要扩建了。”
这位小伴读很敢说，她还引生出另外一个话题。
“可见，人才是才是大众所驱，天才是凤毛麟角，可以忽略不计了。”
明照坐在一边听，觉得她们说的都很有趣。
她们想的跟自己都不一样。
有时候，她觉得这就是有伴读的意义了。
而且，他们六个人跟小学里面的人也不一样，他们虽然年纪跟她一样小，但是已经具备很丰富的知识量了，说的话题也不是跳毛线或者编织手链，他们会开始有意无意的去触摸政事。
晏燕说完了之后，另外一个男生梁可便道：“我觉得你们说的都不对，这世上不仅仅是天才还是人才，都是朝廷所需要的。”
明照立马就觉得男孩要骂了，果然，剩下的一个女生莫笑笑道：“你在混淆概念，李太傅问的明明是哪个更好，你这样是和稀泥，不是辩论。”
明照发现了，有时候问题矛盾一出来，女孩和男孩有天然的天沟，果然，三个女孩子互相看一眼，彼此心里都有了数。
然后她看向梁可。
梁可也不恼，他继续道：“我还没有说完。”
然后朝着李太傅道：“太傅，朝廷所需的人才和天才，就好像是建房子，天才好像地基，有了地基之后，人才们才能是砖，一块一块的往上面垒，从而无私无缝。”
这话，就是明摆着夸天才的用大，赞同的是专精。
然后，三个女孩子之间的联盟瞬间瓦解，盛乐马上跟梁可站在了统一战线，道：“没错，没有地基，怎么能平地起高楼？”
莫笑笑就马上符合晏燕，“你们还是混淆概念了，地基也是一块块石头建起来的，何必特指天才？前几日，我还看见了一句话，叫做少数服从多数。既然专精人少，人才人多，为何不是少数多数的道理呢？”
这时候，剩下两个还没有说话的男孩子就有些犹豫了。
因为他们发现，前面的四个人已经战队，正好是两两一队。
如果他们两个都站在一边，那另外一支队伍肯定就输了，可就怕的是输了之后，李太傅再让小殿下出来说说话，到时候，他们赢了也白赢。
可是一人站一边，正好平衡之后，小殿下出来说话，她要站哪边呢？会不会让小殿下难做？
两人对视一眼，叫苏常言的男孩不再跟另一个男孩刘耕伯商量，而是直接站到了莫笑笑那边。
“我也觉得什么都会一点的人厉害，毕竟人要活在世上的，怎么能只有一项天赋呢？”
他聪明的将话题拉回了本来的题目，舍弃了人才和天才的说法。
刘耕伯想了想，去了盛乐那边，道：“我认为专精的人容易出成果，不出成果，活着堪称庸碌无为。”
一场辩论便站了队伍。
李太傅果然又看向了明照，“小殿下觉得呢？”
明照想了想，道：“太傅，其实，这砖，是我的就好了。”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
无论这高楼是起，还是塌，砖都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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