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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榆木疙瘩

入夜, 彦璋从提刑司回到驿馆。他今天去提刑司看海防图失窃案的各种物证,又和提刑司使吃过晚饭才回来。

驿丞提着灯走在前面, 彦璋不远不近跟着。穿过月门,见自己独住的小院冷冷清清的, 他的步子不由一顿。视线滑过那方石桌,昨夜二人坐在那儿的情形便越发清晰起来,而最清晰的,却是提及青梅竹马时那个悄悄绯红的小耳朵……

彦璋收回视线,淡淡问道:“江月……回来了没?”也不知道来禀报案情,该罚!

“江衙役早上出去,到现在还没见人影。”驿丞如实回道。

“还没回来?”彦璋微微颦眉, 有些惊诧。去何母那儿查探应该花不了太长时间, 会不会遇上什么事?他的拳脚功夫那么差……

彦璋默了默,转身往江月住的屋子去看看,熟料迎面遇上急急忙忙跑过来的贺远:“大人,江月还没回来, 她骑的马倒是回来了……”

闻听此言, 彦璋心头咯噔一下,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真的出事了?

他怔愣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一更的梆子声,彦璋回过神,连忙摁下那些纷杂的念头,提步往马厩去。

江月今日骑得那匹官马此刻正拴住一边,马蹄子不安地刨着, 好像受到什么惊吓。

彦璋冲贺远颔首,贺远会意,当即蹲下身检查马蹄,彦璋则仔细查看旁处。绕到后面的时候,马尾正好撩起,他看见马尾上夹杂着个小果子。彦璋用指尖小心捻下来,对着一旁的灯盏细瞧。

这果子紫中带黑,放在鼻尖底下轻嗅,居然浮动着一股清幽的梅香。他之前从未见过这东西,于是问一旁提灯的驿丞认不认识。

驿丞辨认一番,回道:“大人,这是龙葵果,临安城只有城西的昭熙寺山脚底下有一些。”

昭熙寺?

“那是什么地方?”彦璋继续问道。

“这昭熙寺很小,香火并不旺,但胜在清幽……”驿丞介绍道。

听完驿丞的话,又打听了如何过去之后,彦璋将江月的马绳解下来。

“大人,天色已晚,就让卑职去吧。”驿馆门口,贺远极力劝道。

“无妨——”彦璋冷面如霜,贺远还要劝,他径自踩着马镫一下子跨坐上去,比平时更添一分凶悍与不容置疑。

驿馆门口的动静有些大,卫铭走出来,好奇道:“凤英,怎么了?”

彦璋垂眸,视线冷冷拂过他,面无表情道:“手底下的人不见了,我出去找找。”

——他手底下总共带了两个人过来,如今贺远站在旁边,除了江月还能是谁?

“那我也派些人出去。”卫铭有些着急起来。一个姑娘家,这么晚了还不回来,不会出事吧?

“随便!”

彦璋也不看他,只狠狠抽了一鞭子,往城西飞奔。

纪三脸色虽然一直冷着,可卫铭知道他是真的紧张,他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卫铭也想在江月面前表现表现,可一对上纪彦璋那副万年冰山脸,他就觉得自己根本插不进去。卫铭撇撇嘴,转身回屋。回去的时候,他的屋子窗边停了只信鸽。取下鸽子脚上的信笺,卫铭越看,眉头皱得越厉害,武之这是什么意思?要拉拢纪三?

他才不要呢!

****

此刻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夜色清冷如水,倾泻下来,润着彦璋的心,冰冰凉凉。他又狠狠抽了几下鞭子。出城门,不消片刻,就到昭熙寺山脚。

天色已经全黑,四周黑黢黢的,只有层层叠叠的树影,连鸟鸣都没有,像无声的鬼魅。

彦璋冷冷颦眉,抬眼往山上看去,又顺手将马拴在一旁的树上。俯身之际,他发现这棵树的树皮上有些磨蹭,而树旁有几株灌木,彦璋揪了一把枝叶过来一瞧——果不其然,是紫色的小果子!

看到这些,彦璋心头愈发沉重。

江月曾来过这里,她将马拴在树上,自己上山,那么,谁将马放走?她人又去了哪儿?

这些念头纷纷扰扰,一道剑眉蹙得越发紧了。

昭熙寺果然不大,连和尚都没几个。彦璋禀明来意,接待他的小沙弥面色稍稍滞愣,才道:“确实有个施主来问过何忠明一事,可他……已经走了。”

“走了?”彦璋冷冷挑眉,凌厉的视线落在那人脸上,满是探究。他缓缓道:“怎么走的?”

“贫僧领着那位施主到禅房,就去喊方丈过来,没想到贫僧与方丈到的时候,那位施主已经不见踪迹了……”

“你们的方丈呢?”

“下山做法事去了。”回的滴水不漏。

彦璋眼睛微微眯起,眸光闪了闪,他道:“劳烦带我去禅房看一看。”

二人行到先前的禅房。彦璋抬眼四处打量,倏地,又侧身端详那个小沙弥。男人的一双眼如鹰隼,死死盯着那个沙弥——

“他人在哪儿?”彦璋的声音不疾不徐,却格外让人心惊。

“贫僧不知道。”沙弥低下脑袋,头摇得跟筛子似的。下一刻,对面那人的手已经扼住他的喉咙,小沙弥挣了挣。他却还是先前那句话,“人在哪儿?”每说一个字,他的手就扣得紧一些。到最后,沙弥已经喘不过气来,脸憋得紫红,慌不迭地朝旁边的厢房指去。

彦璋冷哼一声,松开手,又急匆匆往隔壁去。

隔壁禅房的门紧闭,彦璋立在门口,一时间竟有些不敢推开这扇门,因为,他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

可最终,还是吱呀一声,门开了——

满室清辉,和旁边那间无异,唯独多了一人睡在榻上。

那人正是江月。可彦璋瞧着,却又觉得不像。他平时见到的江月,总是束着男子发髻,干净又利落,可现在,榻上这人乌发散下来,柔柔地归拢在一侧,有些滑在被子上,有些顺着中衣落到里面,平添了许多柔意。

月色下,睡颜安稳又美好。

这一瞬间,彦璋没有动,也没有喊醒这人,他只是坐在榻畔,垂眸静静看着。

露在被子外的脸并不大,瘦瘦尖尖,没什么肉。一双眸子闭着,睫毛像把小扇子,而曾碰到过他脸的那张唇,说不出来的诱人,引得人心尖儿痒。

彦璋移开视线,见几缕调皮的碎发粘到额头上,他抬手将那些碎发轻轻拨拢了耳畔。触到耳垂的刹那,指尖颤了颤,他又惶惶然收回手,不敢再多任何触碰了。

仔细替她掖好被角,彦璋又出门去。那个小沙弥还瘫软在那边,彦璋厌恶地踢了他一脚:“究竟怎么回事?”

沙弥吓得颤颤惊惊:“有个大爷说,这是送给施主的大礼。”

“谁?”

沙弥仓惶摇头:“贫僧不知道。”

“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这也是那人交代的,说是看看施主能否看出端倪。”

彦璋的手紧紧攥了攥,忍下揍人的冲动,回到隔壁。

那人依旧安宁地睡着,彦璋探了探她的鼻息,喊了几次,又拍了拍她的肩,可江月依旧不醒,彦璋知道她中了迷香。

江月的外衫挂在一侧架子上,彦璋拿过来,正欲替她穿戴好。可视线落在那张好看的脸上时,他又一时怔愣住……

将外衫叠好,彦璋连人带被子一起打横抱在怀里。

如此一来,那人的脸就蹭在他的胸前,柔软的头发扫落下来,微痒。彦璋垂眸,看着怀里的人,手里紧了紧,就这么将人抱下了山。

到了山脚,他又将人扶到马上侧身坐好,他旋即跨上马,从后面拥着,一路快马加鞭回驿馆去。

路上风大,怀里那人似乎有些冷,就朝温暖的地方依偎过来,那张小脸更是埋到了他的胸口。

隔着衣衫,那种怪异的感觉传来,彦璋的心突然跳得特别厉害。夜色安静极了,他此刻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如雷,又如战鼓。

不受控地,他扯了扯马缰,放缓马速,一手虚搂着怀里的人,一手牵着缰绳,慢悠悠往回溜达。

被褥底下,她的腰似乎也特别细,是不是真的太瘦了一些?

彦璋低低垂下眼帘,望着怀中的那人,心窝里的那种悸动一次比一次强烈,强烈的,没有了理智,而是满满的罪恶感。

因为,只要一俯身,就能吻上她的发丝,可是,他万万不能……

彦璋收回视线,默默叹了口气,又扬起一鞭子,飞奔回城。

到驿馆门前,他先行跳下马,顺手又将江月横抱在怀里。驿馆里人多,他不敢再细瞧,只目不斜视地往里走。其他人听见动静,齐刷刷出来,见到这副模样,不禁愣了愣。

视线冷冷拂过众人,彦璋淡淡道:“江月中了迷香,快请个大夫来。”他一脸的寒色,众人自然不敢往旁处想,一时间去请大夫的请大夫,烧热水的烧热水,忙碌异常。

卫铭见彦璋回来,还抱着裹着被子的江月,他不觉微微一怔,没问其他,只屁颠屁颠地跟过去。到了江月房中,彦璋将人放在床上,仔细掖好被角,才退到一旁。卫铭看在眼里,更觉奇怪: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苟且啊?如果已经……纪三怎么会这样抱着江月回来,如果还没有,纪三他到底在想什么?这种好机会,居然白白浪费,真是榆木疙瘩!哎,他是不是还不知道江月女儿家的身份?如果知道,以纪三的品性,也不会这么抱着个姑娘……卫铭偷偷打量彦璋,似乎越发肯定这个念头,这么一来,他心里又有些窃喜……

不消片刻,大夫就被请了过来。

掐了人中,又探了鼻息,大夫无奈道:“这位官爷吸入迷香太重,睡上一觉,明日醒不过来,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

结果翌日清晨,天还蒙蒙亮,江月就睁开了眼。

微微一动,后脖颈痛的要命,她龇牙咧嘴嘶了一声,正要坐起来,忽然有人敲门。

“谁啊?”江月没好气道。

“……是我。”他的声音像是沾染了清晨的露水,清凉,又有些喑哑。

江月穿好外衫,忙不迭爬起来开门。天光微亮,就见纪大人立在门外。

“大人,你怎么来了?”

彦璋默了默,道:“练完剑,路过看看你……的伤势。”

江月瞟了眼外面刚泛起鱼肚白的天,心道:“不愧是纪大人,这般勤勉刻苦,难怪功夫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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