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文拿着这张救命符吹了吹，生怕因为笔水没干蹭花了影响她离。
这一举动袁明林是看愣了，他的媳妇竟然这么爱惜这张离婚申请书。
那他是什么？像是个在这个女人眼里便宜的恨不得立刻甩开的人。
“明天见！”关文吹干了墨水小心翼翼的折好收起来。
这可是她关文飞黄腾达的开门大吉符。
关文刚走。
屋里就传来袁晓燕的呼唤：“二哥，你进来，咱娘叫你呢！”
袁明林久久的才从那个瘦弱的背影上抽离了目光，他这一年在外的日子，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媳妇儿竟是这么个脾气。
也只有这样的性子能欺负到自己母亲和小妹头上去，看样子当初真的是装的。
撩开门帘，见张翠兰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好像浑身疼的活不成了：
“这日子算是过到头了，要是被那死丫头气死了，我这都没脸见祖宗啊。”
袁晓燕在床边拍了拍母亲安慰着，转面看着二哥：
“二哥，瞧咱娘被关文这一下子给气的，咱娘说就算是离了，你也得把孩子留下，咱娘就是想抱孩子，关文不给才气晕的。”
袁明林接到了袁晓燕代为传达的“圣旨”。
孩子的事情？方才他因为实在看不惯关文的做派压根没有功夫谈孩子的事情：
“我和她商议商议。”
袁晓燕急的蹙眉，还商议？日子久了火箭就更贴着娘，到时候更离不开：
“二哥，这还有什么好商议的？从一开始你就不喜欢关文，喜欢的是张彩，你现在回来了，让她走，用咱娘的那话就是，那种是袁家的，她关文左右不过是外人。
将来要是再嫁了，那火箭岂不是要改姓？”
袁明林看着妹妹，这话若是搁在平时他是要数落她的。
可关文这么对待他娘和小妹，晓燕这么说她也不过分，说完，出了堂屋敲响了西屋的门。
“我睡了，你也早点睡吧。”屋内传来关文的声音，许久都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关文发觉外头那人一直没走。
“我跟你商议一下离婚后孩子抚养权的问题。”这么说总行了吧，毕竟这个女人比他还希望离婚，怕是早就有了下家吧。
关文一听这话还真得好好商议。
门一打开，袁明林就上下打量残败简陋的房间，最终目光落在铁皮一般的褥子上。
他童孔一缩，那打着补丁的襁褓里是他的孩子？
关文慢条斯理的披上大小不合身的男士对襟褂子：
“这么说吧，孩子在一岁前无条件跟着母亲，这是婚姻法规定的，所以我那份申请信上没多此一举。”
袁明林一眼认出这件衣服是他十五六岁下地干活穿的，经常磨蹭，胳肢窝和肩膀那块补了好几层。
床前摆着的一双打补丁的鞋子，左脚那只补了三层却还是破了个洞。
这生活条件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刚生完孩子该住的环境。
法律？袁明林被关文后半句话拉回现实，这个山里出来的姑娘还懂法？：
“离了之后你要去哪儿？带着孩子也不好再嫁。”
关文这才正眼看向袁明林，顿时觉得好笑，袁家人都不给她活路，这么个名义上播种的丈夫还关心她去哪儿？
冠冕堂皇的担心她以后的前途？这真是咸吃萝卜澹操心：
“不用你操心，这是我选的路。”
袁明林见她黑漆漆的圆眼睛里波澜不惊，不，自信满满：
“即便婚姻法有这一条规定，可并不排除我们之间可以商议着来，孩子我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留在袁家。”
关文见袁明林说这话时的表情风轻云澹，她蹭的一下站起来，仰着头看着袁明林的眼睛，声音柔和却掷地有声：
“你有没有良心？这孩子是从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你怎么有脸说跟我商议的？你怎么不直接抢呢？抢多干脆？”
袁明林低头迎上的是一对如刀子般的眸子，这让人突然感觉小小瘦弱的身子骨里藏着压迫人心的灵魂。
袁明林一米八五的身高，竟被这个只到他心口的小小女子给镇住了。
关文什么都可以不要，甚至走出袁家大门都要跺跺脚，不沾染袁家一粒的尘土，唯独孩子，那是她拼了命生下的宝。
袁明林心里头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不知道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的，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你也别生气，因为我的话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关文哼笑，微微垂暮澹然的说道：“你也觉得不值当。”
袁明林被这话堵得面红耳赤转身便出了西屋。
关文看着他笔挺的背影心里头有了些许安慰，至少这个无情的男人没有像张翠兰和袁晓燕她们一样蛮不讲理。
关文拉了灯绳倒头就睡，明天一大早得去大队，也意味着明天即将是她改变命运的最大转折点。
袁明林干脆利索的离开西屋去了堂屋。
袁晓燕和张翠兰脑袋挤着脑袋正在门槛内竖着耳朵听呢，见袁明林回来。
袁晓燕赶紧让张翠兰回屋：“妈，你先躺着，刚才他们俩说话声音太小了没听见，咱们问问二哥。”
袁明林站在门槛内停住了脚步，并没有立刻去东屋。
而是点了一根烟坐在八仙桌前闷头抽了起来。
东屋见没有动静，袁晓燕伸出头来：“二哥，娘叫你呢。”
袁明林拧着冰凉的目光看去，见晓燕正揪着麻花辫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
他狠狠地掐灭了刚抽了一口的烟头，起身进了房间：
“娘，关文不同意把孩子留下，我觉得随她吧，那孩子也不是我生的。”
张翠兰一听这话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小脚慌乱摸索了半天才趿拉上黑布鞋：
“咋？那是袁家的种，她说不留就不留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袁晓燕一听二哥这么说那真是一蹦老高：“二哥你咋这么湖涂啊！”
“够了！”
一声咆孝震得空气都静了下来，他袁明林眼睛没瞎，即便关文脾气硬，可一个巴掌拍得响吗？
张翠兰脸上还挂着眼泪，被吓得忘了哭。
“娘，我眼睛还看得见，你满嘴都是关文不好，可关孩子什么事儿？那睡得被褥还是我爷爷死后留下的，能睡人嘛？”
袁晓燕和张翠兰吸了一口凉气，顿时感觉危机感四伏。
袁晓燕反应极快：
“哥，你说啥呢，要怪也是怪她太好吃懒做了，家里的棉花不要钱啊，她啥活都不干还想捡好的吃……”
袁明林赫然打断，如果母亲和晓燕能直说，就凭他跟关文之间无感情的婚姻关系，他一样也会离的。
可为什么把他这个儿子当傻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