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 大家对别人说话都是半真半假的, 而谢长云总是这么说大实话。贾惜春心想, 对方是不是要让自己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 怎么就没想着她还没及笄, 再忽悠忽悠她呢。
谢长云可不准备在这种事情上忽悠贾惜春, 小泰安已经十几岁了, 该明白这些事情了。
那些世家贵女还没十岁就已经明白很多，就知道后院的各种斗争。而贾惜春出生好，又是贾敬和张老夫人的老来女, 威烈将军府的后院就没有什么斗争。
谢长云没有打算把小泰安当作一朵小白花养着，小白花有什么好的，经受不住风吹雨打的, 只会嘤嘤嘤的。当然, 小白花也有经受得住风吹雨打，但太过柔弱却不好。
要是小泰安柔柔弱弱, 动不动嘤嘤嘤, 谢长云早就滚得远远的, 不想再出现在贾惜春的面前。
“他们要是选定了, 你也没必要阻拦。”谢长云道, “别弄得大家都不高兴。”
“知道。”贾惜春点头, 古代的女子大多都听父兄的话。要是自己贸然开口说不行，贾赦他们不高兴，贾迎春也会不高兴。
这个世界的男的就是那样了, 只要没有跟孙绍祖那副德性, 有通房丫鬟正常，成亲后纳妾也正常，婚前没有孩子，通房也没有怀孕，这便行了。
就是一些花花公子都会被说，说等花花公子成亲了，也能收收心。
而这个时代的女的都接受了这样的教育，也不觉得有错。不同的时空，女性思想觉悟不一样，想法就不同。
贾惜春也不能正面杠上去，除非真的能抓住人家不好点，比如在外面养外室，外室还有了孩子之类的，又或者是断袖之癖的，否则就很难让古代的女子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哪怕那个男子有心上人都没有关系，贤良淑德，女子要大度。
贾惜春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不是第一次发现这一点。而以她一个人的力量，也不可能挑战这个世界既定思维，要是她现在拿着大喇叭站在皇城上说男女平等，那些人一定觉得她是妖孽，而不认为她是佛女了。
她这个佛女称号，没有那么好用，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便是如此。
“放心吧，我又不是那种看不清事实的人。”贾惜春瞥了一眼谢长云，她才没有多管闲事到这个地步。
因着他们来到庄子的时候，就已经下午了，吃完饭之后，又磨蹭一下，天色就暗了。
于是贾惜春今日就没有出去，而是等第二天出去。
等到第二天一早，贾惜春洗漱过后，吃了早点，才去外头。贾惜春跟谢长云一块儿出去，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看着脚下的泥土路，还有一些小石头。
没有水泥，没有沥青，这样的道路在晴天的时候还好走，要是下雨了，就是一路泥泞。
离村子近一些之后，贾惜春就看到有小孩子在那边玩耍，那些小孩子大多数都长得很瘦小，胳膊细细的，身上的衣服也很旧，还有补丁。
许是他们的哥哥姐姐穿过的，又留下来给他们穿。有的衣服即使有补丁，依旧很破，有的地方都的线都虚了。
那些小孩子玩得很开心，没有因为穿得不好就不高兴，这边的总体情况就是如此。即使这些人住在离京城近的地方，但是他们也算是住在山沟里的村民。
贾惜春看了看那些小孩子的脚，他们穿的鞋子也不好。她忽然想到了那些穿越到古代种田的小说，田哪里有那么好种的，得下田，得走在石头路上。
那些农妇的脚基本都是大脚，脚也没有那么好看，茧子很厚，有黑色的细缝。做农活的妇人，双脚和双手都没有那么好看，都会变得粗糙。
风吹日晒，脸也容易变老，变黑。贾惜春就不想穿越到种田文里，也不想成为农村小妇人，她受不了那个苦。她尊敬那些农村妇女，能做到那个程度，可敬可佩。
“我不种田。”贾惜春嘀咕一句。
“那就不种！”谢长云道。
“所以啊，不能犯大错，不能被流放。”贾惜春想到还有女主穿越到全家被流放的小说里，她万分庆幸自己当初穿到修真界的时候，能修炼，能有那些大师帮扶。
每一次看到这些底层之人过得那么艰辛，却还笑着活下去。
贾惜春就觉得自己很幸福，得懂得感恩。
谢长云听到贾惜春的话后，嘴角微扯，想的真多。就小泰安这副怕苦的模样，怎么可能沦落到那个地步。
“要是我到他们这个地步……”穿到农村过苦日子，是受不了上吊自杀，还是继续活着，可要是继续活着，日后还得嫁人，得面对恶婆婆……贾惜春光光是脑补一下，就觉得很可怕。
可要是什么人都怕苦，都一死了之，那这个世界怎么发展下去。
贾惜春不敢多想，再瞎想下去，都要有心魔了。这种事情怕什么，大不了就想办法赚银钱，船到桥头自然直。
“瞎想什么？”谢长云轻轻地拍了拍贾惜春的头，“最近没事情做，就在瞎想了？”
“被你拍笨了。”贾惜春回答。
“都胡思乱想了，还不笨吗？”谢长云道，“走吧，多让你瞧瞧。”
“以前就看过。”贾惜春回答，她以前也有到乡村走过，每一次过来，她都非常敬佩那些女子。
古代不是现代，女子要在家做饭照顾孩子，也得下田，吃饭的时候，女子吃的饭还不如男子的好。有的人家男女分开坐，男的那边的饭菜好，女的这边饭菜差。
男子要下田吃好一点也正常，可又的女子做的并不比男子少，这吃食依旧不如男子。而那些女子却不认为这有错，都觉得很正常。封建社会下的女人，从小就被洗脑。
一个小孩子踢石头，不小心踢到了贾惜春这边。小孩子虽然不懂得贾惜春的身份，可瞧见她穿得那么好，也有些怕怕的。在这些小孩子眼里，穿得好的多半是他们不能得罪的人。
贾惜春转头看向那个小孩子，没有露出愤怒的表情，就见到那个小孩子红着眼睛。
“没事的。”贾惜春见那个小孩子要哭了，连忙道，“别哭啊。”
贾惜春心想自己没有那么可怕吧，刚刚说别哭，那孩子就哭了。她没有给小孩子银果子，因为要是这一次给了，下一次，别的小孩子也这么做呢。
不是她对这些人抱有恶意，而是有个别泼皮无赖真的可能那么做。就好像有拐子故意打残儿童去乞讨一样，太可恶了。
贾惜春没有多安慰，让人给了那个小孩子一块糕点，随后就走了。不远处的大人瞧见，连忙过来哄着小孩子，不敢让小孩子再凑到贵人的面前。
这些村民有的人就是庄子的佃户，加上他们昨日已经知道庄子上来了贵人。这一会儿，见到小孩子哭泣，也不敢说是贵人的错，首先就想小孩子有没有冲撞到贵人，千万别做了让贵人不高兴的事情。
贵人处理他们这些底层人物非常轻松，而他们还不敢反抗，只能承受。大人瞧见贾惜春他们没有计较，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村民也都知道庄子的主人还不错，只要他们按时交纳租子也就没有什么问题，要是遇见收成不好，还能减一点。即便贵人再好，他们也不敢放肆。
“还要进村吗？”谢长云询问。
“看一看。”贾惜春没有掉头就走，而是继续进村。
古代的乡村很落后，村里的道路因为时常有人走动，路面比较结实一些。地面没有那么难走，路上的石头也少一些。
村里的人远远地见到贾惜春他们，也没敢走近。他们没有想要多上去，村里的年轻姑娘也没有。年轻的姑娘确实想要嫁好一些，看到谢长云之后，也会多看两眼，但是她们还知道自己的身边，明白她们跟贵公子的差别，没有往上凑。
就是村长的女儿都不敢往上凑，不能以为自己是一个女的，男人就能不睡白不睡。男人确实可以白睡，不娶妻，也不纳妾，这些村姑根本就没办法跟那些权贵斗争。
相差太大，也就没有心思去争夺。要是只是镇上的富贵人家，她们兴许还有那么一点希望，但也只能给人做妾。给人做妾哪里有那么好做的，村里的人极少会让女儿去做妾。
因此，贾惜春没有看到极品村姑，极品是有，但也不可能总是碰上。这些人也都有一些脑子，没有想不开。
“他们没有吃饱饭吧。”贾惜春一路看到的都是瘦弱的孩子，没有几个长得十分强壮的孩子，男孩还比女孩长得好一些。这可能是因为男孩才能传宗接代，女孩是嫁出去的吧。
在这个时代就没有男女平等这个说法，贾惜春心想这个时代的粮食收成没有那么好，即便朝廷有专门研究农业的部门，但他们依旧没有办法提高太多的粮食产量。
贾惜春也做不到，她根本就没有研究过杂交水稻，对农业没有研究。
“要是都吃饱了，后面就没有粮食。”谢长云道，“能糊口，能活下来，就行了。”
谢长云见过一些人饿死，也见过一些人冻死。不是他心冷不帮忙，他看到了，也有让人买一些吃的穿的给他们。可是人多了，他买不过来，也不能总让州府开仓放粮。
州府的粮食要是都那么放出去了，那么等到遇见真正危险的时候，就没有粮食了。
平日，那些人没吃饱，能活着，饿不死，这便好。这个天下有很多人都是如此，没有饿死，能吃几分饱，能干活，继续活下去，这便已经很好。要是每个人都饱，这得耗费多少粮食，百姓收成不好，朝廷也没有那么粮食，这都是相互的。
“是啊。”贾惜春明白，就好比现代的人也不是一开始都能吃饱的，也是有先辈的付出，加上粮食增产，才能吃饱。
她现在已经不想去感慨这个时代的悲哀，她曾经看到一名老妇人生病，明明还能救的。可是老妇人说她年纪那么大了，就算救起来，她也不能帮衬家里多少，还得浪费家里的粮食，不如死了的好。
老妇人想要死，就算贾惜春救活她，对方也会想办法去死。贾惜春最终按照老妇人说的，没有救她，对方的那些儿子们有的想救，有的又说听从他们母亲的意思，不能不孝。
实际上，老妇人的那些儿子也不大想养着她，不想每个月给赡养费，想要剩下那一笔银钱。老妇人心里也明白，她年纪大了，做不了什么事情，儿子们和儿媳妇们，就是连孙子孙女们都不大喜欢她，所以她才想早早结束生命，省得牵累他们。
“不过我还是要吃饱的。”贾惜春开玩笑道，“今天我心情好，就给他们一家一些糕点吧。”
乡村的人很少买那些糕点，这种东西在他们眼中就是浪费银钱的东西，有钱买这些糕点，还不如攒着买其他有用的东西。
因为村子里的比较多，庄子的厨子一下子很难做出那么多糕点，后来就给他们一家几斤白面之类的细粮，让他们自己做来吃。村子里的人得到那些细粮，哪里舍得吃啊，多半是留着，等着儿媳怀孕又或者是家里长辈过寿，再来的就是过年的时候吃。
贾惜春也不管他们什么时候吃，按照人口，送一些东西去就是了。庄子里的佃户再多送几块糕点，没再给其他的。
偶尔给一些，那是赏赐，要是常给，那些人就该想她什么时候再给他们东西，就怕他们颓废了。
京城里，薛宝钗带着丫鬟去店铺里查看生意，她原本不想管这么多，可是她的哥哥总是跟那些纨绔子弟玩，还觉得好，这让她颇为无奈，只能自己多看顾店铺里的生意。
薛蟠正好带着他的狐朋狗友来首饰店，他的这些朋友说是要送家人首饰，他就说自己家里开首饰店，过来店铺就成了。
“妹妹。”薛蟠没想到能在这边见着薛宝钗，他还以为妹妹在家里，没有出来呢。
“哥。”薛宝钗见到薛蟠之后，又不好避而不见，见到亲哥身边的人之后，只能保持脸上的笑容。
“你妹妹长得倒是不错。”薛蟠本人就是爱好美人之人，他交的朋友自然就是跟他差不多的，物以类聚，一个个也都爱好美色，成天花天酒地的。这一会儿，他们见到薛蟠的妹妹，就有人开口说这样的话。
“我妹妹自是不错。”薛蟠点头。
薛宝钗听到他们的话之后，就感觉非常不舒服。这跟调戏她有什么区别，兄长没有感觉到不对吗？
“妹妹可说亲了？”还有一个人凑到薛宝钗的面前。
这时，薛蟠倒是反应过来了，他走到薛宝钗身边，隔开妹妹和他的那些朋友，“你们不是要看首饰吗？看吧。”
薛宝钗没有离开，而是看他们挑选首饰。那些在挑选的过程中，还说哪个首饰适合薛宝钗，不是被薛宝钗的丫鬟挡着了，就是被薛蟠挡着了。
到了末尾，那些人挑选完首饰之后，却没有付多少银钱，跟白拿差不多。
“妹妹，改日一块儿出来玩。”那些人离开时，还有一个人朝着薛宝钗挤眉弄眼的。
薛宝钗的脸色不大好看，这就是她哥哥的朋友们，偏偏这些人在京城还有些身份背景，是官宦人家子弟。
薛蟠没有跟那些人一块儿走，而是留下来，“妹妹，怎么了？不过就是一些首饰。”
“哥。”薛宝钗哪里是在意那些首饰不首饰的，而是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好人，一个个还色眯眯的。她一直都知道哥哥喜欢对后院的貌美丫鬟动手动脚，也不好多劝，便想着是家里的丫鬟，没有闹出人命，没有跟那个孙绍祖一样就成了。
因为兄长在金陵把人的腿给打瘸了，到京城后也有收敛一些，没有再外面多动手，对后院的丫鬟也没有动得太过分。
她今日看到薛蟠的那些狐朋狗友之后，忽然想自己有一天会不会被兄长卖给那些人，兄长还跟她说那些人是好人家。那些人确实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可她一点都不喜欢那些人。
“先回家吧。”薛宝钗不敢在外头跟薛蟠说那些话，就怕被人听了去。
“走，走，走，哥哥先送你回家。”薛蟠没有异议，他都听妹妹的。
薛蟠在这时候还是很关心妹妹的，生怕妹妹被人欺负了去。他也有些心虚，因为他刚刚没有拦得住那些朋友跟妹妹说那些话，怕妹妹不高兴，这才留下来。
作为一个日常给哥哥收拾烂摊子的妹妹，薛宝钗岂会看不出薛蟠的心虚，只是看出来了是看出来了，却无可奈何。
这个世道便是如此，女子要从父从兄。薛蟠这些年在外面闹腾了不少事情，薛宝钗却无能为力，劝说一句，兄长说她一个女子不了解外面的事情，说得逢场作戏，她还没话说。
薛宝钗见薛蟠那么积极送她回去，便想兄长心虚是心虚了，到底也只是心虚，很难让兄长意识到错误。他们还不能否认，那些纨绔子弟确实还有点用处，也能护一护薛家。
然而，这种相互是建立在金钱之上的，不可能长时间相互，若要长时间相互，必定得有可靠的姻亲关系。
薛宝钗又不是无知之人，瞧瞧荣国府的那些姻亲关系就知道了。只要不是大罪，姻亲关系还能拉他们一把。他们薛家现在就是露在外头的肉骨头，谁都想啃一口，就更加迫切需要靠得住的银钱关系，那些官宦人家必定不可能把嫡女嫁给薛蟠，顶多就是庶女。
除了嫁庶女之外，那就是让她薛宝钗嫁过去，一个纨绔子弟的正妻，给一个家族带来大利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