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薄的红笺很重，重的似乎拿不动。
冷枫动作僵硬的弯下腰，捡起犹带体温的新娘吉服，下意识的捏了捏，空空荡荡触碰不到似乎的血肉。
举目茫然四顾，红笺似火，雕梁似火，凤冠霞帔似火，烧的冷枫哏呛后退，茫然的坐倒在地。
玉如烟死了，刚刚还在眼前活灵活现的女子就这么死了，这一切快的让冷枫难以置信。
玉如烟应该被天域的人下了禁忌之术，当她写出一切的时候，触动了禁术，便会要了她的命。
她应该早清楚是这样的后果了。
冷枫惨然一笑，手颤抖着穿过棉被，冰蚕丝的被面很软、很滑。两只鸳鸯交颈的淋浴在血色里。
那一针，那一线，那一年戏台上衣冠不整的少女。
冷枫默然的坐着，守着这个凄艳的洞房，守在战火纷飞的世间的一个小屋里。窗外的天色一点点亮起有一点点昏沉，仿佛喜宴散场的帷幕徐徐落下。
“她是被我害死的，是我害死了她，是我逼死了她。”
“她是被天域和这个残酷的世界逼死的。”
“她始终没有改变。”
“她也无力改变。”
“她早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但是我又断绝了她唯一的希望。”
“如果没有遇到我……”
“如果可以，如果真的有如果……”
不知过了多久，冷枫缓缓的站起身来，拾起红笺，一字一字的看完，最后将其烧毁。两只变短的龙凤红烛挂满了红泪，在如火如荼的燃烧着，既然再如何坚持，它们终究还会熄灭。
将新娘的吉服铺平在床，拾起自己以前的那件白色长袍和吉服并排的放在一起。
怔怔的望了新娘的吉服好久，冷枫拿过旁边燃烧的红烛。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烛火苦笑了一下；“对不起，玉姑娘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眀灿的火光落在了嫁衣之上，大火瞬间升腾而起，仿佛是滔天的野兽可以吞噬一切。
在火光中仿佛映出了玉如烟那笑中带泪的俏脸。
冷枫伫立片刻，转身走了下去。燃烧的火焰犹如长龙一般，向着四处蔓延而去。
人们无助的呼喊，房梁倒塌的隆然声，都留在了身后。
留在身后还有那一个叫做玉如烟的女子。
最后望了一眼燃烧的火势，我不会忘记玉如烟的。冷枫决绝的走了出去。
这里有一个女子用命爱过自己。但是这一切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所有的一切随着这座青楼尽数化作了飞灰，就好像是那个女子做出最后的告别。
两天过去了，也不知道灵儿怎么样了。
冷枫急忙的走到客栈，浓浓的血腥味从客栈里飘然而出，在客栈的地上躺着数十具妖怪的尸体。
冷枫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快步向着影孤灵的房间走去，房间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
“灵儿。”冷枫大叫了一声。猛然间媚雪死去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自己的眼前，若是灵儿再有什么意外……冷枫不敢去想。
“哥哥。”一个弱弱的声音在一旁骤然响起，在一张桌子下露出了影孤灵有些惊恐的双眸，她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仿佛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灵儿。”冷枫欣喜若狂，快步过去将她扶起；“灵儿这是怎么了？”
在这间客栈竟然没有一个活人了，除了灵儿，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地上的这些妖军都是灵儿的战斗本能觉醒，将其杀死的。
“呜呜……哥哥，灵儿好害怕。”影孤灵扑到冷枫怀里不停的痛哭流涕，小小的身体在瑟瑟发抖，犹如迷失的幼兽突然找到了亲人发出的欣喜。
“灵儿不怕，是哥哥不好，不该将你丢在这里。”冷枫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道。
影孤灵抽泣了好一会儿才逐渐的安静下来。
“灵儿告诉哥哥发生了什么事？”冷枫柔声道。
影孤灵哽咽着道；“哥哥走不久，就来了很多人，他们也杀了好多人，他们还要杀灵儿，后来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我感觉身体很热，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冲了上来。”说到这里影孤灵眼中露出一丝恐惧；“然后我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影孤灵这么说，冷枫已经知道事情的大概了，一定是妖军前来闹事，无意间触动了灵儿的战斗本能，然后她的本能觉醒，将其全部杀死。
“灵儿不怕，哥哥以后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冷枫摸着影孤灵的脑袋柔声道，想要不丢下她一个人谈何容易，最起码自己去前线是绝对不能带着她的。
“嗯，有哥哥在我就不怕。”影孤灵抽泣道。
满地的尸体，浓浓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灵儿，哥哥先把你放在一个姐姐那里，等哥哥办完事再回来接你好不好？”冷枫柔声道。
影孤灵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那哥哥你快点回来接我。”
冷枫决定了暂时把影孤灵送到龙岭山，交给蝶雨照顾着，自己现在诸事繁多，不可能永远的照顾她。
“嗯，哥哥一定尽快回来的。”冷枫拉着影孤灵走了出去。前方不远处的一座高楼之上一个白衣身影静静的站在那里。她仿佛从始至终都在这里，又仿佛是刚刚才出现的。她的身影很是飘忽，就这样静静的站着，自然而然带着一丝强者的气势。
肉身的月光照耀在她的身上，她仿佛是月中仙子一般。
冷枫一愣，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见到海冰凝。走上前去；“参见前辈。”
海冰凝淡淡的望了冷枫一眼，眼神不经意的扫向影孤灵，眼中露出一丝惊讶之色，随即望向冷枫，微微点头；“你的进步倒是很大，看来你离破道已经不远了。”
“这一切都多亏前辈当时对我的帮助。”冷枫淡淡道。然而心里却在思索着，海冰凝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海冰凝轻身而下，身影仿佛是漂浮的雪花，轻浮而洁白；“地灵珠在天虎手中。”她站在冷枫面前突然道。
冷枫皱了一下眉头；“杀张老三的是天虎，抢走地灵珠的也是天虎，可是天虎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呢？”就是自己想要在瞬间杀死入道的张老三，再抢夺地灵珠都是不可能完成的。
若真的是天虎所为，那么天虎的修为必将迈入破道才能轻而易举的做到，但是自己当时看天虎的修为依旧还是入道呀。
“还有莫纤尘。”海冰凝淡淡的道。
“什么。”冷枫发出一声惊呼，眉头紧皱，过了半晌才喃喃道；“莫纤尘也和妖皇合作了？”
海冰凝微微点头，嘴角露出一丝轻笑；“莫纤尘之所以和妖皇合作只是为了给昔日的海冰凝报仇。”
“昔日的海冰凝。”冷枫有些不解；“那现在的前辈是？”
“我现在是无牵无挂的海冰凝。”海冰凝淡淡道，只是冷枫依旧从那双眼眸中察觉到了一丝孤寂。
以前的海冰凝她的自身规律和许多人联系在了一起，但是死过一次的海冰凝已经自成规律，在她新生的规律中只有自己，和自己的道。
冷枫疲惫的叹息了一声，若是永远的孤寂，纵使是超脱又能如何呢？摇了摇头，自己的‘道’和他们的‘道’是不一样的，只有走到最后才能真正的明白自己的‘道’。
“昔日害死前辈的是天域策划的？”冷枫想了想问道，若是莫纤尘和妖皇合作只为给海冰凝报仇，那么他们针对的目的只有天域，而害死海冰凝的幕后黑手也就呼之欲出了。
海冰凝点了点头。
“这一切恐怕前辈早已经知道了吧？”
海冰凝嘴角升起一丝笑意；“自然早已经知道了。”
“难道前辈不想报仇吗？”冷枫望着海冰凝笑道。
海冰凝意味深长的望了冷枫一眼；“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对付天域？那是你的事情，和我并没有多少关系。”顿了顿接着道；“纵使这个世间毁灭和我有什么关系。”
“若是前辈出手是否就融入了天地的这个规律里，就会打破前辈本身自成的规律，但是前辈不要忘了，既然前辈当日帮助过我，那么就已经和天地的规律联系在了一起，这点你是不能否认的。”冷枫望着海冰凝小心的道，暗暗观察着海冰凝的脸上变化。
“我的规律虽然有你，但是想要清除你的痕迹也很简单。”海冰凝似笑非笑的望着冷枫。
冷枫升起一丝不好的感觉，可还是勉强笑道；“前辈的意思是？”
“只要你死。”海冰凝朱唇轻启，缓缓的吐出四个字。
冷枫一愣，随即大笑；“哈哈，纵使是我死，那么前辈的规律也已经包含了我。”
有些人纵使是身死，但是我们的生命印记中，我们的记忆中依然还会有他。
只是我们又会记住他们多久呢？十年，二十年，还是一百年？亦或许是更久，只要在我们记忆中的人，那就不会死去。
一个人死去的开始，是被人遗忘的时候。
海冰凝摇头叹息；“虽然我的规律中包含了你，但这也未必是坏事，相助于你，也未必不可能，只是现在的你还不够资格和我谈条件。”（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