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散心

林谷进手里的兵,足以将绍都给踏平,陆枫冥已经传信给南应了,但是,董家大哥要带兵会回来,还需要些时日,他得尽量拖延。

山林里突然一下反光,陆枫冥不得已侧了一下脸。

心道这帮家伙是有点过分了,这么明目张胆的,是怕自己找不到他们吗。

陆枫冥以为躲过就罢了,结果,还来,陆枫冥起身,走到城墙边,府官停止了追问细节,看着陆枫冥。

陆枫冥看向远处的林子里,只见林子里走出一人,此人书生打扮,城墙上的兵一下就拉紧了弓,箭头正对着那人,那人却面不改色,在下面大声道:

“在下是黔义军的师爷江烨,代表黔义军,前来和广陵君谈判。”

陆枫冥摆摆手,士兵们都放下了弓箭,陆枫冥向江烨展示了一下城墙上的人,在江烨不解的神情下,道:“本君正忙着处理大事,谈判什么的,再说吧,慢走不送。”

说罢,陆枫冥也不管江烨什么表情,便坐回了位置,现在要是打起来,他也不怕,而且按照这趋势。

民心定然归南萤萤所有,这韩徐之形象一破败,民心自然都归向了南萤萤,相比较之下,黔义军就显得不那么的师出有名了。

所以现在该急的是他们,陆枫冥反而不急。

江烨并没有纠缠,南萤萤也不愿意谈,那他就直接退走了,但是,陆枫冥知道,他们是不会放弃的。

黔义军要的是师出有名,要的是那一份公道,但是,在进行了这么一段时间的对抗,或许,现在这只队伍,已经不满足于再恢复农民或者贫民的生活了。

所以,这次谈判,陆枫冥必须拿到主动权,陆枫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这几支队伍的数量如何,能不能够支援绍都。

当天,对王远达等人的审问结束,韩徐之被他们坑的也差不多了,陆枫冥将处置权交给了百姓,将这些人直接捆着丢到了街道上。

据说,第二天,王远达等人的尸体都僵硬了,黔城这边算是安定了,不久,蜀城那边便传来消息,说是和蜀义军义和,询问陆枫冥意见。

陆枫冥决定让三支义军的主要领导人出来,和谈,既然要谈,那就有诚意点。

那边答应得很爽快,地点就在蜀城的蜀山道中的小亭子里,陆枫冥就带了十个禁卫军,萧楚这小混蛋还在对方的阵容里,就搁对面坐着。

陆枫冥随意地朝他礼貌一笑,看得萧楚头皮一麻,坐如针毡。

“在下是义军的都统,林志怀,不知该称呼阁下为广陵君,还是青灯客?”

林志怀长得还挺俊,名字挺熟的,陆枫冥是了一口

冷气,“林小夕的表哥?”

林志怀给两人都倒了一杯茶,将一杯推至陆枫冥的面前,林志怀慢悠悠的笑道:“不算是,没有任何亲缘关系。”

陆枫冥摸着下巴,十分不讨喜的道:“那为什么还要和林家撇清关系。”

林志怀喝茶的动作一顿,道:“义军之所以叫义军,是因为未受到公义,所以要自己去争取。”

“我们今日的谈判,也不是说义军有归降之意,而是向阁下,向阁下背后的朝廷,讨要一份公义,四省的百姓活得越来越不如猪狗,绍都却依旧歌舞升平,路有冻死骨,四省一路上的冻死骨,不知有没有让绍都的权贵们有过一点的心季?”

陆枫冥早听林小夕说过林志怀此人,满腔的仁义道德,江湖侠气,林小夕还说过,羡慕林志怀的这份洒脱,现在,陆枫冥可算见到了真人,没想到却是在这种情况下,说来,陆枫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林小夕了。

这野丫头一旦归心正道,还真的是,就摒弃了儿女情长,连同一些世俗心。

“权贵也没有心季,本君不知,只是,阁下想不想亲自去敲碎了这些权贵的金织牌匾,这本君倒是可以帮忙一下。”

林志怀闻言,澹澹一笑,“广陵君想让义军去帮你挡住韩徐之的铁骑,凭什么?”

“冻死骨是由那些腐败的制度造成的,义军若是起建的初心是为了百姓,那便不会问为什么。”陆枫冥一副难道不是这样的表情,让林志怀吃了一瘪。

“就算如此,也不能让你们这么敲诈,毕竟义军还是有小几万的,这些全是百姓,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反咬一口。”

陆枫冥挑眉,“这点你跟林小夕还真是像,林小夕上哪去了,好长一段日子没瞧见她人了。”

林志怀不知道为什么路白能把话题扯这么远,只能顺着话题讲下去。

“去了凌国,快回来了。”

陆枫冥点头,然后沉默着,他专心的喝着茶水。

气氛一瞬间就诡异了,陆枫冥好像不是很热忱与此次谈判,这让林志怀原有的底气,一下变得不可控了起来。

“董家大哥的军队在赶回的路上,你们义军图什么?”

陆枫冥突然抬头,那双眼睛,彷佛看进了林志怀的眼睛里,林志怀一下子愣住了,图什么?

林志怀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

他又道:“唔,其实大家的目的都一样,只是大家奔着的方向不同,借用的底气也不一样,广陵君不都清楚吗,为什么非得问清楚,其实,只要大家的选择都一样,不都是一条路上的人吗?”

陆枫冥想想,也是,但是并不是所有一条路上的人都可以是一条心的,“本君觉得,有些话,还是得说好,不然你们又说朝廷的鹰犬坑了你们。”

这话多多少少都些开玩笑的成分,但是林志怀还是好好考虑了一下,觉得路白此言有理,便道:“图一个名分,再图一个公道。借用的东西,得原原本本的给还回去,这才叫民心所向。”

陆枫冥露出笑靥,话说的漂亮,陆枫冥都不得不承认,该给林志怀鼓掌,此人确实懂得时机。

只是,以林志怀的本事,若是安心谋个仕途,未尝不可,但是,林志怀却选择以这种极端的方式。

陆枫冥的不是特别能理解,不过,陆枫冥想,林志怀也不需要他懂,毕竟抱负这种东别人懂了,那就不是抱负了。

“你们这支义军,如果立了功,那本君可以代陛下,先许你个将军之职,你所想要替百姓求的道,本君都可以替你先许下。”

林志怀看着茶杯出神片刻,路白笑道:“别说你不想要这些,所谓的那些苍生大任,属实只是借口。”

林志怀笑了,放下茶杯,“我突然有点和广陵君惺惺相惜的感觉了。”

陆枫冥靠在椅背上,闻言连忙摇手,“别,本君情感单薄,与人惺惺相惜不起来。”

林志怀没说什么,对路白一拱手,道:“请代林志怀向陛下问安。”

“也不怕本君套你?”陆枫冥脸上带着隐隐笑意。

林志怀只是澹澹的笑笑,良久,才呼出一口雾气,道:“其实,得知是你来四省的时候,我就知道,陛下是在平四省的百姓的。你知道义军的百姓怎么说的吗?”

陆枫冥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林志怀道:“如果黑甲军未动,那就证明陛下还是个好皇帝。”

陆枫冥砸吧嘴,跟林志怀交心了,“其实我是建议直接武力镇压的,绍都现在自救不暇,是真心没实力来和你们胶着。”

林志怀神色一凝,陆枫冥从他眼里看见了悔意,陆枫冥哈哈大笑着离去,萧楚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犹豫。

这陆枫冥似乎是把他给忘了。

但是,陆枫冥走到一半,侧脸,道了句:“还不走,留着在义军过年呢?”

萧楚激动得一下跃起,把林志怀手里的茶杯都撞翻了,萧楚急忙稳住林志怀的手,匆忙道句“对不起”,然后快速蹦跳着追着陆枫冥而去。

林志怀手一僵,脸上色彩斑斓,陆枫冥在他这里安了枚棋子,林志怀居然什么都不知道,林志怀突然觉得后背发凉,萧楚还带走了好大一批人,何右脸都黑成碳了。

虽说陆枫冥是真的狗,但是,林志怀依旧愿意和陆枫冥合作,四省这边的事还没结束,陆枫冥准备强行往南萤萤手里塞一柄刀,非得逼南萤萤下定决心除了韩徐之这贼。

陆枫冥承认,这占了很大的私心,他就是为了报仇,韩徐之残害了那么多忠良,早该下黄泉去谢礼赔罪了。

南萤萤犹豫不决,无非就是看中了韩徐之那点聪明和城府,还有,陆枫冥总觉得南萤萤留下韩徐之,不是件好事,用的好,那还行,能助南萤萤造出个盛世来。

可若是用的不好,那就是生杀武器,这么些年的牵扯,不过是又轮回一甲子罢了。

陆枫冥在江湖救的时候,喜欢和人赌,赌对方人数不够,赌对方不敌他,赌对方没办法收拾他,但是,现在在南萤萤身边,陆枫冥不敢赌。

陆枫冥变得为畏首畏尾了,他也惧怕这暗潮汹涌的官场。

淮阴侯说,会替陆枫冥照看这一切,其实,淮阴侯不过是找个由头让陆枫冥赶紧滚罢了。

现在西南的形势比任何时候都稳,距离韩徐之的死期,只剩下九天,陆枫冥却有些想念白思傅了。

这思念只是咋一涌起,便压制不下了,陆枫冥抽着这九天的空,去了那座小孤村,村里缺男丁,不是被强征入伍,便是成了壮丁。

这两者还是有区别的,入伍好在有军饷,有补贴,是份正经活,死了也有抚恤,现在钟离寒歌提出整治改革后,军制就被改了,南应欣然接受,所以改革很快,不存在出现克扣抚恤金之事。

壮丁则不一样了,随便塞个罪名,或者给个由头,强行拉走,当了劳动力,如修建城墙,如大坝需要修缮。

钟离寒歌正在遏制这种情况,但是,这些都是韩徐之手下人干的好事,韩徐之又有心维护,于是,便一直搁浅着。

陆枫冥踩着雪,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走进一宁静的小院子,里面传来朗朗读书声,声声入耳,院里的梅花开得极好,陆枫冥随手折了一支。

才折下,他便被一戒尺打了,陆枫冥痛呼的收回手,还不忘把那支梅花放进怀里。

“你怎么来了,一来就折我的花。”白思傅头发不知怎么滴,好像是一夜间就白尽了,陆枫冥许久不曾见白思傅,这一看,有一种恍然千年的错觉。

陆枫冥不满的道:“不就一枝花,小家子气。”

白思傅说不过陆枫冥,吹胡子瞪眼睛,反正没好声气的道:“有事说事,没事就把房顶上的雪扫了,在这里戳眼睛。”

陆枫冥也不是头一次知道自己这么讨人嫌,嘿嘿一笑,进屋,解下裘衣,放下梅花,拿起挑杆,一下就窜上了房顶。

屋里的小孩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孩子,连话本是何物都不知,但是从小就听说过能飞檐走壁,能草上疾驰,水面慢走的江湖谲事,于是,被陆枫冥露出的这手给惊艳了。

小孩们书也不念了,舍弃了屋里的暖气,都跑了出来,指着屋顶的陆枫冥,稚嫩的童声里带着天真无邪。

“你会飞啊?”

“你知不知道四大名流刺客?”

白思傅拿戒尺都轰不回这群小屁孩,白思傅索性任由他们了。

陆枫冥一杆子挑起千顷雪,洋洋洒洒下来,又想是下了一场瑞雪,院里的小孩都被惊到了,都在院里奔走。

他们在陆枫冥人为制造的这场大雪里,开心得咦哇乱跳。

陆枫冥不曾想,这些孩子的快乐意如此简单,他突然想起来,在沧州小镇子里,曾经的南萤萤也是这般,一丢丢惊喜也快乐得不行。

那个坐在井沿边数着签子,乖乖等着自己来,一看到自己但凡带了点东西,哪怕是路上折下的一朵野花,南萤萤也能开心半天。

陆枫冥突然觉得手里的竿子很重,雪也如冻三尺的厚冰,他挑不动了。

白思傅站在屋檐下,见陆枫冥眼里突然掩去的光芒,叹了口气,朝院里打着雪仗的孩子们道:“今日课就上到这里,都回去吧。”

孩子们一听,顿时如撒了泼的野猴,呜泱一片冲回屋里,将书胡乱一通塞进书包里,然后跑了,临走还不忘和白思傅道别,还冲陆枫冥做鬼脸。

陆枫冥撑着竿子,目送这帮小屁孩子奔走回家,很是感慨,他的小团子长大了,也讨厌了,陆枫冥想,现在的南萤萤,似乎没有自己也行。

南萤萤的身后有江兀,虽说江兀现今下落不明,但是,绝对没死,没准护着周仁和和孙吉的就是江兀。

南萤萤现在还有钟离寒歌,钟离寒歌那个脑子一转,堪比韩徐之;还有董萧瑜,有南应。

陆枫冥于她而言,就像是这呼进口里的气,有一口舒畅点,没这一口,也难不到哪里去。

陆枫冥这人打小就缺心缺肺,还缺心眼,不知礼数,不知冲撞过白思傅多少次,但是,白思傅从来没有要校正过陆枫冥的意思,只道是少年人的心性,本就不该丢。

陆枫冥便一直持着这心性到现在,一头扎进南墙堆里,现在深陷不出。

“再愣神,雪都化咯……”白思傅说着,转身进屋,准备晚饭。

陆枫冥这才回神,几下挑光屋顶的积雪,又拿扫帚上去扫干净,然后把院里的路给扫了出来,这才拍拍身上,甚是寒冷,屋里,饭菜香已经飘了出来。

白思傅给陆枫冥打了盆热水,陆枫冥洗完了手,擦脸,浑身都暖过来了,才过去坐下,刚坐下,一碗黄橙橙的药膳鸡汤就端到了面前。

这是白家的习惯,以前侯爷夫人定下的,没人敢反驳,陆枫冥从小喝的汤,自侯爷夫人去世后,就不曾再喝,这经久一喝,竟然和童年时别无二致,白思傅知道陆枫冥不喜欢和自己说话,便一直没有开口。

不过他看得出来,陆枫冥似乎对这汤有什么意见到底是喝完了。

白思傅这才放下心,几次的张口欲言,彻底的憋回了肚子里。

“还有吗?”陆枫冥拿着空碗,轻声问着,就像是日常的询问那般,白思傅有过一瞬间的晃神,然后手忙脚乱的放下碗。

他自认为已经很镇定了,但是碗落在桌子上时的声响大得不行,陆枫冥见白思傅匆忙拿过碗,又给他盛了满满一碗汤,不禁情绪复杂。

陆枫冥接过汤,白思傅才落座,他有一瞬间竟然看见了这个平时严肃稳重的男人,嘴角微微扬起。

陆枫冥心里杂然,心道:“果然还是不能太给面子。”

他赖在白思傅这里,每日的活就是扫雪,看似是在认真扫雪。

可是,白思傅看得出来,陆枫冥有心事。

陆枫冥扫雪的时候眼睛没有焦距,神色凝重,那微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白思傅还私下给了两小子几个铜板,让去市集里打探消息,绍都那边除了疫病外,也没什么坏事。

兴许,百姓能打听到的始终有限,白思傅也不好去找董瑞,毕竟董瑞还在‘失子’之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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