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将阿碧捉了过来，由着它缠绕在手臂上，轻轻地抚摸着它。
今夜大家都是欢喜的，有那么一瞬间，摇光看着宴会上众人言笑晏晏，终于觉得解脱了。
不必再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他们都寻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每个人都是。
摇光伸出手来，他记得当时白微握着自己手的时候，带给他的温暖。
但那只是片刻。
阿碧贴着他的手，摇光觉得手指都凉了。
“挺好的，不是么？”
摇光垂眸低语，而后将阿碧从他的袖子里拽了出来，放在了它寻常待着的盒子里。
“嘶嘶。”
阿碧发出轻微的动静，试图再次扑到他身上，却被摇光一把抓住：“老实待着，那里脏。”
说完这话，他转身出了门。
大门被落了锁，室内烛火皆熄灭，唯有月色落下，覆了他满身清霜。
……
天色未亮，白微便被沉重的钟声惊醒。
她骤然睁开眸子，就见身旁的卫渊已然开始穿衣服。
男人的神情凝重，看的白微心头一跳。
她下意识抓住了卫渊的手：“这个钟声……”
整整敲了八十一下。
是丧钟。
天子驾崩。
卫渊深吸一口气，眉眼冷凝如水，声音却还是温柔的：“别担心，我进宫去看看。”
他说着，一面摸了摸白微的脸颊，语气里带着诱哄：“时候还早，你且再睡一会儿吧。”
然而他话说的轻松，白微却是半点都没将心放过去。
她咬了咬唇，才想说什么，便听得外面传来清泉的敲门声：“主子，宫里来人了。”
这下，白微是铁定睡不着的了。
前来的是宫里的内侍监，来报丧的。
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一个目的：“殿下说请您先莫要在宫里露面，赶紧去见他，他有要事相告。”
这是三皇子的人。
卫渊一眼就认了出来，可对方的话，则是让他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好，我知道了。”
他客套的让内侍监稍后，自己进门去拿大麾，见白微已然起身，复又对她道：“我去去便回，你今日暂且莫要出门，若是有事，只管让松间去办。”
卫渊把松间留在了家里，意义再明显不过。
白微自然不会出门去给他添乱，只是看着卫渊的是恩情，轻声嘱咐道：“万事小心。”
卫渊点头应声，再出门的时候，眉眼里便唯有一片森然。
他进宫后，先去见了三皇子，也终于知道了皇帝骤然暴毙的来龙去脉。
皇帝是被人杀死的。
而杀他的人，是……
“摇光？”
卫渊眉心拧着，坐在对面三皇子神情比他难看的多。
显然，这事儿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这段时日，他待我亲近，且借机将我身边的人都买通。我原本以为，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所以，他对摇光放松了警惕。
但他没有想到，摇光一面说的好听，一面趁着所有人不备，进宫杀了皇帝。
“他原本不必这么做的。”
三皇子语气里带着克制不住的愤怒：“安王的冤案平反了，父皇如今口不能言，他只要在床上受过，朝野上下的事情，他什么都插不上手。这样一个人，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只要就这么将皇帝摆在天宸宫里，当一个傀儡，借着他的手去辖制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等到他们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待得一年半载，再让他自然老死，一切都是和平的。
可摇光偏偏杀了他。
知晓摇光动手的那一刻，三皇子几乎气血冲天，连眼前都是一阵昏暗。
没人逼他更想让皇帝死，当年亲眼目睹了母妃的死亡，他对皇帝再无半点亲情，唯有恨意。
可他现在还不能死。
至少不能这么死。
还有摇光……
“他将事情做的太绝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如今与我交好，他这是想害我。”
三皇子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里满是笃定。
而卫渊，难得没有反驳。
眼下这情形太过明显了，皇帝死在了摇光的手上，哪怕现下三皇子雷厉风行的将摇光下了大牢，还着三司前去审讯，可那也是无济于事。
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三皇子的主意。
卫渊沉吟一会儿，才问他：“那殿下现在打算怎么做？”
皇帝死了，而他膝下的几个皇子们，眼下最有这个能力上位的，便是眼前的三皇子。
可摇光坏了事儿。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皇帝，且毫不遮掩自己与三皇子的关系。
一个摇光有什么理由杀皇帝，除非那是有人指使。
人指使他的人，显而易见。
眼下三皇子背上了一个疑似谋害父皇的罪名，这罪过可就大了。
莫说是这个皇位，便是眼下的位置，都未必能够站得稳。
听得卫渊询问，三皇子声音里满是沉郁：“我想请你，去一趟监牢，见一见他。”
他说到这儿，又加了一句：“这不是命令，是请求。”
三皇子能伏低做小，卫渊也不会因此摆架子。
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推着轮椅便出门去了。
待得人走后，三皇子才呼出一口浊气，神情里满是郁色。
母亲能不能瞑目，他现在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摇光这次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他就真的要被气死。
且还是死不瞑目了！
……
而事实上，这正是摇光的打算。
他就是要栽赃到三皇子的头上。
阴冷的监牢里，摇光在角落里坐着。
他前几日才从这里出来，这么快便又重新回来。
甚至住的还是之前那一间。
不过这次与先前不同，那时候他是来走个过场，因此住的地方都被好生修缮了，就连桌椅板凳和被褥都换了新的。
但这一次，这些东西都没有了。
地上唯有一卷草席，桌椅倒是有的，可惜却是残破的。
墙角放了一个桶，里面还什么都没有呢，就带着难闻的气味儿，想也知道是做什么的。
三皇子这次震怒，没了人关照的摇光，自然也只能住这样的环境了。
他却无心观察四周，从进来后，摇光便只盯着自己的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