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子照在苍舒的侧脸上，一明一暗让本来就立体的五官显得更加分明。双眼映射出的余晖恍惚闪耀，像是沾上水的琥珀，纯净而灿烂。
青璇静静的仰视着苍舒，心里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突然发现自己不再害怕与他的眼神交汇。或许，是忘记了害怕吧。
墙上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像是一对恋人在热情相拥，久久不愿分开。时间也好像因这一幕而慢了下来，仿佛一刻即是一世，一眼便是永恒。
如果真是这样，那该有多好……
然而苍舒还是别过了头，青璇也收回了贪恋的眼神。两人又回到最初，一个无心，一个有意，就这样重新拉开了距离。
苍舒走到书柜前取过早已备好的几卷书，“这些是关于武魂甲研究的资料。由你来向流云教授上面的内容，帮助他尽早熟悉武魂甲的方方面面。”
“好的。”
青璇接过苍舒递过来的书，问道：“那我们何时动身？”
“栖妖谷地处徐、扬、庸三国交界处，地形与内情都极为复杂。我们掌握的情报也不多，最好还是早些到达，摸清虚实，伺机而动。”
“明白了。”青璇语气沉重，玉齿轻咬，思虑片刻，又问道：“少君？”
“嗯？”
“这种见不得光的勾当，我们还要继续多久？”
苍舒微微低下头。是啊，还要继续多久。答案其实显而易见，只要他们还受制于徐侯，这样的日子必然会一直下去，或许只有到死的那天才能结束吧？呵，真是可笑，自己的官职是为了装饰徐国的门面，事实上却是为徐侯干着这些肮脏的活计。可笑之极啊……
青璇也知道，但她只想求个安慰。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吧！”苍舒微笑道，语气轻松的安抚着青璇，“徐侯承诺过的，完成此事，就考虑送我们回苍国。”
虽然心里没底，但还时尽量的相信着。人总得有个希望吧！
苍舒伸手握着青璇的肩膀，轻轻的揉捏让人感觉很舒服，很放松。
“安心！计划已经准备妥当，只等你们回来，我们便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青璇脸上泛起一阵绯红，耳根都在发烫。完全以为那最后一句话，是只针对他们两个人说的一样。她把头低的很下，生怕苍舒看见她的窘样。
“嗯，我知道了。”青璇语速加快，刻意的掩饰自己的慌乱。“那我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出发！”
说完，青璇就转身离开，也顾不上礼仪了。
“哎！”苍舒叫住青璇，青璇脚步倏定，身体下意识紧绷，心脏激烈的跳动通过靠在胸前的书卷传递到双手上。
“还有事吗？”青璇头也不回道。
“啊，记得通知流云一声！”苍舒道。
“哦哦。”青璇眨了眨眼，然后抱紧书卷跳出门槛，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
苍舒扶着门框看着青璇跑出中庭，表情又变回沉静。转身回到房间，走到书案旁的一座供台前，上面有一刀一剑挂在陈列架上。
那刀是父亲的生前所配，一把随着遗体埋葬，一把被苍舒保留了下来作为纪念。而那剑，是他拜徐侯为师时所得的赠物。
在父亲战死后，徐侯公开宣称担任苍舒的监护人。说是监护，倒不如说是监控，控制着苍舒就等于控制了苍国。徐侯的心思，苍舒看的很清，所以他努力的学习徐侯的处事理政之术，只有徒弟才有机会超越师父。
手抚过长刀，鞘上的刻纹冰冷而清晰。这种熟悉的触感，一如从前……
……
青璇脚步很快，才一会儿就到来了流云房间门口。激动的心情让她有点冲昏了头脑，不假思索的就推门而入。
“流云……”
待她抬眼正视时，却看到光着身子的流云正在穿裤子，还没提上腰去。“呀！”
流云一脸惊恐的注视着突然闯进来的青璇，转瞬间想起自己还露着腚，忙手慌脚乱的撺起裤子，却不小心脚下一滑，正面扑地。
“哎哟……”
一声痛叫惊醒了青璇，她忙用双手遮住眼睛，却不小心让怀中的书卷散落一地。又慌忙的蹲下身子去捡，抬头时与爬起的流动对上一眼，两人又各自背过身转移视线。
气氛极是尴尬，尴尬得让青璇不禁觉得好笑。
“我说你倒是帮我关个门啊！”流云卷缩成一团躲在澡盆子后，裤子还没穿上，他也不敢起身。
“哦哦。”青璇把书卷放回地上，起身反过手拉住门环关闭房门。
流云不敢怠慢，连忙边起身边把裤子穿上。心中涌出的各种疑问已经纠结成一团，但还是盖不住那无比羞耻的心情。
而外面的青璇背靠着房门，脑中仍盘旋着流云在那开门一刻时惊恐的表情，那模样让青璇忍不住笑出声来。又怕里面流云听见，一手捂住紧抿的嘴，摇摇头打消脑中的那画面，努力让笑意散去。
“好了，你进来吧……”里面流云叫唤道。语气有些虚，听得出来他还有些放不开。
青璇收起地上的书卷，轻轻咳了两下，然后背推门转身进屋。斜视流云时见他已经穿得整齐，只是有些不敢看青璇。
“你怎么在房间里洗澡了？”青璇问道。
“澡堂没热水，我得自己烧。所以，就这样啊。”流云不自然的回答道。
“哦！”青璇把书放在桌子上，“这些是关于武魂甲的资料，你都看看，或许对你成功披甲有用处。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问我。”
“你放着吧。”流云说，“没别的事的话就先走吧。”
青璇知道流云的意思，可他越这么赶青璇走，青璇就越想看他难堪的样子。
“对了，还有一件事。”青璇走近流云，双目直视。流云左右瞎看的避开她的视线，右脚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像是要伺机逃跑的样子。
“我们明天就动身去栖妖谷，你准备一下。”
“啊，这么快？”流云一惊，直接看着青璇问道，“可我对那地方完全不熟啊？”
青璇被流云突然的正经惊住，看来他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害羞嘛。
“栖妖谷的情况很复杂，地势封闭出入困难。东境多年的战乱让许多人都逃入其中避世，我们这次的目标也一样。”青璇严肃的说道，“想要在这种情况去找到他并非易事，三个月时间也不算长，所以我们还是趁早出发的好。”
流云若有所思道，“这样啊。那少君可提出什么计划？”
青璇坐在流云的卧塌上，说：“没有，这个任务只能靠我和你了。”
“了解了！”
“这是你入幕后的第一个任务。取下一个人的首级，你做好了这个准备吗？”
“没有。”流云说道转过头来看向青璇，“但凡事，总要有个开始吧。”
流云停了一下，然后又说：“也许我会为了这件事愧疚终身，会时常想起那个人来。但我总要做出选择，欠下的孽债，就等死后再还吧！”
“你做这么多，只是为了你姐姐吗？”青璇问。
流云轻叹的笑道，“其实这只我一个自私的想法。救细雨，保存我这个残缺的家，都只是因为，我害怕一个人孤苦伶仃。”
青璇意识到这个话题有点沉重了，对流云说道，“如果真下不了手的话，我可以代替你！”
流云没反应过来似的看着青璇。
“沾手的血是一辈子都洗不掉的。”青璇继续道：“也许习惯了就好，但如果可以不开始，那最好不要。因为这会把你变成另外一个人！”
“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流云股足勇气问起这个问题，他想，这一定会让人很反感。
青璇垂下头，披下的长发挡住了眼睛。
“恶心！”
良久，她才吐出这么一个词。
“不管是血腥味，还是人死前痉挛的模样，都恶心的让人反胃作呕！”
流云想起赤鬼说的那番话。没有哪个物种会喜好残杀同类，但有时你没得选，你只忍受这些，做你该做的事。
做你认为对的事！
青璇抬起头猛吸一口气，让自己从回忆中抽身。“不说这些了。”青璇站起来，“去陪陪细雨吧，我们这一走，可得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呢。”
流云也站起身来，说：“好。”
青璇应了一声，然后走出流云的房间。
流云又缓缓坐下，弯下腰身，双肘撑在膝上。轻声念道：“赤鬼，如果我再遇险的话，你会现身救我吗？”
“那只是帮你解脱而已，而且，也并不比你自尽来的痛快！”
“所以想靠你保命，我只有变成更强才行。”
“尽管试试！”
“走着瞧！”
……
夜在不知不觉中降临，月光从层层水云错开的缝隙中照射在人间。人们却用灯火来与其争辉，点亮这被称之为家的温情之所。
身处在异乡的人儿，守在亲人的身旁，聊着有趣的过往。
心中牵挂着故国的人们。登高遥望熟悉的方向，与左右互诉彼此记忆中的景象。
还在路上在人啊，会在停歇时，想起和同伴一起经历过的时光。
与亲为伴，与友为邻。凡人的念想，其实就这么的简单。只是这份简单，太容易被外力所泯灭消亡。
PS:感谢＠我是狮子座为本作写的书评，特别在此道一声，“辛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