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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 舍离难

徐国杭城,位于溟水分支的饮马湖畔,是新设南陵郡的郡治之所。劳军运粮船要在这里暂停,分出一半粮草转走陆路,前往盘龙山西面的长须岭军营,那里是防备扬国的前沿阵地。

杭县尹一早就领着从官与民众在码头旁恭侯,见大司马、苍舒一行人下了船,忙招呼后边的人打起鼓来敲起锣,指挥着民众高声欢呼。

流云居于队中,瞧着这副阵仗,笑着对身前的苍舒说道:“你看呐伯言兄,这里的人多爱戴你啊!”

苍舒笑着扫视人群,道:“是啊,就是吵了点儿!”

前后引发一阵笑声,众官员来到迎驾的队伍前,县尹伸手示意身后的声响停止,然后率众向大司马等人拱手拜道:“下官杭县尹,领县府各属从官,恭迎大司马、郡守,与诸位上官!”

徐裕点头道:“县尹有心了,不必多礼,请起吧!”

“多谢大司马!”县尹直起身,脸上笑开了花,搭配着弯弯的眉毛与嘴上的八字胡,像极了一个突发横财的主。

徐裕侧过身对一旁的苍舒说,“苍大夫,如今这里是你的治所。我们粮草押送的事,还请你多多协助。”

苍舒拱手道:“这是自然。”

说完,苍舒上前,对县尹吩咐道:“立刻征集县内在藉的所有巡卫与民夫,后天辛时必须全部集中到县城,随军押运粮草。早到有赏,迟到严惩!”

县尹像是被苍舒的严苛惊到,一时笑意全无,俯首应喝道:“诺!”

苍舒偏头向后喊道:“郡丞!”

吕璞小步从人群后头跑到苍舒身侧,拱手道:“卑职在!”

“你带人去郡府公署收拾一下,准备几间客房给在此驻留的官员。”

“诺!”

任务分配完毕,接到命令的人各自散去。徐裕赞赏的对苍舒笑道:“郡守有这般雷厉风行的气魄,想必不需多久,就能完全掌控南陵三县,使之连成一片,形同一体了。”

“呵呵,谢大司马夸奖。”苍舒客气道:“不知您是打算领队去往何处呢?”

“西南战事最是激烈,庸国又刚刚平定,我要沿此一线去慰问各地驻军。所以要在此处先叨扰两天了,去往东山营的船队会由少司马带领。”

“那真是太好了。”苍舒说,“关于治理郡县的事,我还有一些细节要请教大司马呢!”

“不敢当啊。”

二人一阵说笑,随后在县丞的指引下,率领随身近侍先行入城休息。

流云受命在码头这里督促士兵卸货,淳于祁有守卫之责,也留了下来。看着从湖上一直排到入江口的船,淳于祁不由得感叹道:“啧啧,我一直都想说,这么多粮草,都能补给十几万人了。南边各地驻军加起来也才两万多一点儿,吃到明年都够了!”

“是啊。加上驻地征收的,吃到后年也不成问题。”流云想了想,说:“不会是有出征的打算吧?”

淳于祁皱着眉头,看着流云那正经的样子,有些不认同的说:“不能吧,上次大战虽然胜了,还拿下庸国。但损失也很惨重,现在兵力又分散,哪还有余力进攻啊?而且……”淳于祁左右瞟了一眼,细声道:“我还听说,君上秘密与扬国达成停战协议呢!”

“嘶……停战,干嘛还要秘密啊?”流云问道:“公开停战既能安民心,又能对南境势力造成威慑,一箭双雕的好事儿啊。你这消息肯定是假的!”

淳于祁点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越国军势浩大,又有黑齿军助战,却没想到围困吴国都城将近一个月不克,其它各处的占领军又时常受到袭扰,军心浮动。这样的结果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流云笑叹道:“看来吴侯还算得上是个好君主,才会在受难之时依然得到国民的支持,拼死抗战啊!不过,君上往前线输送这么多粮草,说不定正是为了等待时机,适时而动!”

“嗯,这么想确实有些道理……”

淳于祁正说着话,流云视线无意的游走,看着那一列推着粮车入城的士兵,其中有一个走路的样子很怪,好像推车十分吃力。流云仔细看去,发现这人腿一拐一拐的,像个受伤的瘸子。

流云挠了挠下腭,用手肘顶了淳于祁一下,说:“哎,那儿有个兵,看上去像是受伤了。你找个人替换一下,带他到一边先歇着。”

“哪儿啊?”淳于祁顺着流云的视线看去,很快就发现了那人。“哦,看到了,样子是有些不对劲儿啊。成,我把他带过来休息一下。”

淳于祁快步走近那人,同时扬手招来一个守卫的禁军去换把手。不过奇怪的是,那人并不领情,坚持要继续推车。淳于祁跟他争论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对流云作摊手状,表示无奈。

这可让流云大为不解了,就算没病没痛,上官给机会偷懒还有不乐意的?这点事又不能立个功,好奇之下,流云歪着脑袋去细看这人长相,正好和他打上个照面……

“我去……”

流云混身一震,突然迅如疾风似的冲向那边,而那人见流云奔来还想跑,却碍于腿脚不便,没出两步就被流云一把逮住。

“你给我过来!”流云拉过这士兵,一手揽肩将他翻过来面对自己。

这人一手护住自己低下的脸,慌张道:“您认错人了……”

流云按下他的手,抬起他的头,却见这面容姣好的可人儿,嘴上的胡子却是挂着的,而且就快掉了,随着紧张的鼻息一跳一跳。

“噗……”流云强行忍住大笑的冲动,别过头不看这脸,蹲身抱住这人大腿,将他扛到肩上。

“哎哎,干什么?快放我下来啊……”

一旁的淳于祁莫名其妙,流云起来对他说道:“你们忙,这人交给我!”然后不顾肩上那人的拍打,一路大笑而去。围观的人无一不呆愣的目送着他。

“真没想到,流云都尉好这一口!来替换的禁军惊叹着,然后又悠悠的看向身边的淳于祁,心想这两人平日关系亲密,不禁面露怀疑之色。淳于祁转头看向他,瞬间读懂了这副眼神。一掌按在禁军脸上将他推翻,对四下大吼道:“看什么看,干活儿!”

“是是……”

流云到湖边的小树林才把那人放了下来,仍是止不住笑意,一手撑在树上,笑弯了腰指着他说道:“我、我真是服了你青璇姐……哈哈……你这易容术也太不用心了……”

“有那么好笑么?”青璇撕了胡子沾到流云脸上,嫌弃似的说:“这就是为了不让你们认出来,才剪了点碎发和着粥水随便弄的。我要不是手受了伤不方便,那易容的样子你别想看得出!”

“你还敢说!”流云稳住了笑心,装得一本正经的模样教训道:“伤还没好,就敢跟到这儿来。就算想着男人也不用这么拼命吧?”

“好好说话!”青璇摘下头盔,不服的说道:“我就是不放心少君。”

流云摘下脸上的假胡子,又转而贴到眉心,不屑道:“他身边跟着十几个苍国武士,你还不放心他?我还不放心你呢!”

看着流云威猛的一字眉,青璇忍不住笑道:“嗨,我的伤已经好很多了!”

“我说的是你的心!”

青璇莫名的看着流云。流云泄了一口气,仿佛很无力,伸手揉着鼻梁,道:“我把你喜欢他的事告诉他了。”

青璇一惊,正要发问,但突然又好像明白过来似的,低下头轻咬着朱唇,说:“他一定是无动于衷,是吧?”

“嗯!”流云应了一声,看着青璇,双眼流露出丝丝怜爱,道:“不是两情相悦的爱慕只会让自己伤心,你又何苦这么执著呢?”

青璇苦笑道:“情字难解,这种事又岂是你我能左右的?少君也一样,心悦邓玉,却求之不得。然而我却做不到他那般洒脱,能狠心放手。”

“那行!”流云一把背起青璇,说:“既然你想见他,那我就成全你。有什么话就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哎,放我下来,你搞什么啊……”

流云大步向前,仍旧不顾青璇一路打骂,贴在眉心的假胡子在流风之中被吹走。“与其独受相思之若,郁结于心,倒不如一次性解决了,图个痛快!”

“这……”青璇犹豫着,她心里也同样渴望着一个答案,虽然明知道结果并非自己所愿,可人就是这样,对没有明确的东西总是会心存侥幸,祈求“万一”。

情字难解,平增烦恼无数,却教人心难舍难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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