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自相残杀，莫名其妙的结束。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五名幸存者血溅当场，而其他人飞快地散开，寻找自己信任的战友各自抱团。
酒馆老板和麦克斯站在高文身边，为他抵挡住了第一波攻击，萨琳娜也有陷入混乱状态的迹象，但是还没等她出手，就被老板一记耳光打醒了过来。
剩下另外两名魔法师各自占据一边，不约而同地激活了身上所有的魔法防护，警惕地注视着对方。也幸亏他们两个人始终保持着理智没有贸然出手，否则一个魔法砸下来，这里大半数人都要非死即伤。
高文眼中划过一道思索之色，似乎有所发现。
“想想办法，小子！”老板喘着粗气沉声说道，他的伤势尚未复原，之前硬抗下一波攻击付出的代价不小。
高文翻开书页，重新召唤出钢铁十字架，将锁链拉伸出最大的长度，环绕成一个圆形，把自己这边的几个人围在中央。
随着他吟唱出几句咒语之后，锁链围绕的区域形成了一个特殊的防护立场，所有人都感觉脑子一清，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驱赶了出去。
“看起来我猜得没错，这好歹还能管点用……”高文抹去额头上的冷汗，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你做了什么？”萨琳娜问道。
“只是一个简单的秩序结界，在这个结界里面的一切规则都会趋向于秩序。”高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这个结界能够暂时把影响我们思考的东西隔离出去，但我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高文召唤出来的钢铁十字架，是真理会清扫者部队专属的武器“殉难”，这种武器最初的原型则是来自于暗月教会的一种秩序法器。
暗月苦修士的战斗从来不假于外物，而它的主要用途也并非作战，而是拥有类似于魔法物品特征的“驱逐”和“束缚”效果，专门针对混乱法则的产物。
特别冷门的一种仪式性道具，但是在某些情况下却拥有神奇的效果，就比如现在。
“我想我大概弄清楚卡洛是什么意思了，他其实已经给出了足够多的提示，只是我一时之间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键。”高文叹了口气说道。
如果他早点想通，说不定就能避免刚才这场惨剧的发生。
距离并不远的两名魔法师大概也听到了高文的话，彼此对视一眼之后，小心翼翼地挪动过来，同时做出“停战”的手势。
其余幸存者的反应却各不相同，有不怕死的家伙壮着胆子往这边凑过来，而另外一些人则谨慎地拉远了距离。
“别废话，说重点。”老板不耐烦地说。
“其实卡洛从一开始就告诉过我们答案——吉伦特派系向诸神教派请求了援助，而我们本来的目的也是来求证这个答案。”高文在心里面组织了一下语言，缓慢地说道。
“我们之所以想要求证答案，是因为我们无法相信，那种邪恶而又恐怖的怪物是诸神教派释放出来的‘援兵’。但实际上，我们这种认知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偏差。”
“那不是怪物，而是神罚！”
“神罚？”麦克斯脸上一片茫然，以他的智商很难理解这种高深的词汇。
“没错，神罚。”高文苦笑道：“就像普通的黑铁雇佣兵无法理解白银秘境的奥秘，我们也无法理解真神的力量本质。但如果用语言来描述的话，神的力量更像是一种概念。”
如果神说，我赐予你们食物，大地上就会生长出粮食。
如果神说，信仰我的人能得福报，那他的信徒死后就会升入他的神国。
如果神说……让那些罪人得到惩罚！那所有被认定有罪者都会被消灭。
“在神罚的判定概念中，我们都是罪人……除了吉伦特派系的成员，真理会其他派系基本上都是无信者，这就是最大的原罪。如果在这个基础之上再把‘罪’的定义提升到战争层面，那所有参与战斗的双方成员都是有罪之人。”
“无信者无法得到神的庇护，所以会招来恶魔的觊觎，参与战争者不珍惜生命，所以他们的血肉都会被吞噬殆尽——这就是‘神罚’的概念。”
“可我们不是也看到那个怪物连平民都一起吞噬……”萨琳娜迟疑地问道。
“那种程度的‘误伤’，对于神来说也许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吧。”高文冷哼一声说道：“我们从怪物口中逃生，就等于躲过了神罚。但是我们现在的行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等同于对神的质疑。于是神罚又重新出现……”
“难道我们还要对付那个怪物？”麦克斯的脸色难看起来。
“对付我们不需要废那么大的力气。”高文摇头说道：“我们这个临时队伍最大的破绽就在于，彼此互不信任，只是出于同样的目的才走到一起。只要将‘不信任’这个概念无限扩大化，我们就必然会陷入到自相残杀当中。”
“这是一种心理暗示的力量，踏入白银秘境的人都有足够坚定的意志，虽然无法完全豁免，但也不至于被影响到心智。”雅各宾派系的魔法师说：“如果你的推断属实，那应该有两种豁免暗示的方法，一是立刻选择自己的信仰。二是驱逐混乱的力量。”
“暗示”与“不信任”这两种概念都趋向于混乱，因此释放一个趋向稳定的秩序结界是对症下药。不过这种偏门魔法最大的用途，就是在深渊地狱那种混乱地带建立前哨站时用来铺墙角，平时想都未必能想的起来，谁会吃饱了撑的去专门学习？
“看样子长老们是请到了一位混乱阵营的神使……喔不，应该叫做使徒对吧？像这种大规模的神罚，绝对不是凡人祭祀能使用出来的东西，就算是真神选民也未必……”吉伦特派系的魔法师忧心忡忡地说。
“听上去也不是特别麻烦，为什么那小子遮遮掩掩的不能直说？”麦克斯问道。
“神认定凡人有罪，于是施以惩罚。凡人要接受惩罚，才能够赎罪。”高文苦笑道：“我现在跟你们说出来，虽然能够解决眼前的危机，但这也意味着‘违逆神意’。换句话说——我们不但没能赎罪，反而罪上加罪。随之而来的神罚将会更加恐怖。”
“说穿了无非就是一些考验人心的鬼把戏，再恐怖还能恐怖到哪里去……”萨琳娜不屑地冷笑一声，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才狼狈的模样。
她正要转身离开，突然感觉到一滴冰凉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手臂上面。
地下城里面也会下雨？
萨琳娜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原本灯火通明的走廊内，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暗淡的阴影。头顶天花板的缝隙里，黑色的污泥正在慢慢涌出，甚至已经占据了灯火无法照亮的阴暗角落。
滋啦一声，滴落在她手臂上的污泥骤然由冰凉转为灼热，仿佛强酸一般迅速地腐蚀掉皮肤与血肉。
“快跑！”
萨琳娜只来得及喊出这一个词，然后身体猛然一颤，直接发动了寒冰术士最基本的天赋能力，将自己被腐蚀的血肉冻成了冰块。
然而仅仅冻结成冰依然不能够阻止腐蚀的蔓延，高文眼疾手快地拍碎了冰块，在萨琳娜手臂上留下一个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但这反而拯救了她的性命。被拍飞出去的冰块在半空中就冒起青烟，化作一团污水。
“喂喂喂！快放我下来！”被冻在墙上的那个真理会成员尖叫起来，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没人能顾得上他。黑色的污泥从天花板上流淌下来，在他绝望的尖叫声中落下。尖叫立刻变成了不似人声的哀嚎，他整个人像燃烧的蜡烛一样飞快地融化。
“向前跑！祭典大厅就在前面！”高文一手抱着古书，一手拉着重伤的萨琳娜，声嘶力竭地呼喊道。
“你们先走，我来殿后。”吉伦特派系的魔法师突然开口说道。
他眼中闪过一丝坚决的神色，高举起法杖向地面上重重一顿，一道青灰色的魔法光晕从法杖底端扩散开来。
【化泥为石——筑墙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