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早就设想过赛妮娅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因为在她所能接触到的人当中，森林狼家族的人也同样不知道内情，只有卡洛才真正亲身参与了昨夜的战斗。
赛妮娅的性格驱使她想要了解真相，她聪明地猜测到卡洛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但是她的直觉又认为卡洛不是坏人。这种错位的认知折磨着她的内心，最后终于决定亲自找卡洛问个明白。
“这么有什么可抱歉的，赛妮娅小姐。”卡洛想了想，摊开手笑道：“只是你提出的问题有些混乱，让我帮你归纳总结一下吧。”
“呃……不是的，卡洛先生，我只是……”赛妮娅脸色微红，急忙想要解释，但是卡洛抬起手止住了她想要说出口的话。
“首先，你是想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个问题我现在告诉你，对你我都没有任何好处。”卡洛放下手沉声说道。
“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再过一段时间，我会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向你解释清楚。”
“好吧……我能明白您的意思。”赛妮娅叹气道。
你不明白，现在的你还承担不起，卡洛在心里想到。
“其次，你是想知道我在这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是推波助澜的幕后黑手？还是力挽狂澜的英雄？又或者干脆就是动手杀人的罪犯？”
卡洛竖起三根手指，赛妮娅的脸色越来越红。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这样想……”赛妮娅勉强辨解道。
“没关系，如果你相信我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昨天晚上，我在为这座城市，乃至于这个国家的未来而战斗。”卡洛放下手指，平静地说道。
“我当然相信您，我的直觉告诉我，您是可以信任的人。”赛妮娅认真地说，不过卡洛还是注意到她偷偷地松了口气。
“最后，你是想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平民卷入这场无妄之灾，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拯救无辜者吗？”卡洛看着赛妮娅的眼睛，摇头说道：“很遗憾，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原来如此……”赛妮娅脸上露出一丝悲伤的神色。她咬了咬嘴唇，眼睛有些发红，似乎是想要哭出来的样子，但是最后还是慢慢平静下来。
“对不起，卡洛先生，但是……”赛妮娅吸了吸鼻子，小声问道：“您刚才说……这是您能做到的最好的结果，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实还是有办法可以拯救所有人的，对吗？只是您力所不能及，而我也……我也没有……”
“你是在想，如果你有足够的力量，就一定可以拯救所有人的对吗？”卡洛反问道。
赛妮娅沉默。
“这个问题请恕我无法回答，需要你自己来寻找答案。”
卡洛走到窗口，望着窗外灿烂的星空，对赛妮娅说道。
“我们的目的地是北境，就在米丽雅家族的领土上，隐藏着一支邪恶的教派，正在策划一个巨大的阴谋。如果让他们的阴谋得逞……那造成的危害，将会比你昨天晚上的经历恐怖一百倍以上。”
赛妮娅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眼中的瞳孔骤然缩紧。
“如果你想要答案的话，那就以你的方式去寻找吧，看看我们是否能够成功改变那个恐怖的未来。”卡洛沉声说道。
赛妮娅来的时候心事重重，离开的时候失魂落魄，甚至都忘记了道别的礼节。
但愿这家伙不会平地摔吧，卡洛心想。
目送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卡洛撇了撇嘴，虽然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但是他对于赛妮娅这副圣母软妹子的形象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换做是三个月后的“舞光之蛇”蒂雅娜，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开始考虑全盘的布局。各种杀人放火抢劫的勾当都做好了准备。
而封神之后的那位黄金太阳，根本都不会说一句矫情的废话，直接大喊一声“圣光啊！那个敌人值得一战！”就冲到诅咒教派总部去开无双了。
所以说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啊……
“所以说啊，男人就要把责任扛起来，怎么能让女孩伤心呢？”
从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卡洛手一哆嗦，差点将门把手掰了下来。
他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就看到老弗丁坐在自己的床上，饶有兴致地研究着自己那本没用的魔法书。
“以您这样的身份，三更半夜偷溜进门这种行为真的合适吗？”卡洛咬着牙问道。
“我什么身份？我就是一个流浪的老魔术师啊！”老弗丁腆着脸笑呵呵地说道。
“您说这话就太不要脸了，培罗陛下。”卡洛坐到老弗丁面前，冷声说道。
将真神称之为陛下，真神所钦点的仆人，如最高大祭司，选民和圣修女，都可以称其为殿下，这是对于神灵最基本的礼仪。
卡洛在试探，他很清楚培罗不可能真吃饱了撑的陪自己装疯卖傻，但是又不确定培罗是否真的摸清了自己的底细。
陛下确实是一种尊称，但卡洛的语气中丝毫没有尊敬，而是把自己放在了平等的位置上，甚至还隐隐夹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换做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凡人，哪怕是无信者的异端，都不可能在真神面前保持如此淡定的态度。但卡洛自有卡洛的底气——前世他就已经晋封真神，将至高神庭搅得天翻地覆，对神灵根本不存在任何敬畏之心。
之所以对培罗保持尊敬，仅仅是因为他做人的品性，而非他的真实身份。
用这种语气说话当然也是要冒着绝大的风险，如果培罗已经摸清了他的底细，将他视为平等的存在，那当然就不会介意。但如果没有，那么身为真神，就算脾气再怎么好，也免不了要给卡洛留下一点教训。
然而老弗丁既没有露出恼怒的神色，也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只是用一种特别微妙的眼神打量着卡洛，压低声音说道：“你还记得多少？”
“我什么都记得。”卡洛微皱起眉头，他仔细品味着老弗丁的语气，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开玩笑，你连我都……”老弗丁正要裂嘴大笑，突然愣了一下，表情骤然僵硬。
卧槽……
同样的表情同时出现在两个人的脸上。
卡洛终于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了。从一开始，他和培罗之间似乎就产生了一些神奇的误会，更神奇的是两位自诩真神的家伙竟然都没能察觉出异常！
卡洛知道老弗丁是太阳神培罗的化身，老弗丁也肯定知道卡洛的身世。卡洛还有一个隐藏的身份，那就是跨越时空回归的神魂，而听培罗最后话里的意思，他的身份似乎同样也不那么简单。结果卡洛以为培罗看穿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而培罗也认为卡洛应该知道自己的另一层身份……
这关系有点混乱，而且信息量偏大。
两只心机深沉的老鸟面面相觑，脑子里面开始疯狂的转动。
他到底是谁？他知道什么？我说了什么？他能明白什么？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说真话还是假话？这么说会不会让他产生误会……
经过足足一分钟的沉默之后，老弗丁重重地叹了口气，整个人似乎都颓废了许多。卡洛点上商人孝敬的烟斗，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气，吐出一个烟圈。
“这跟我最初设想的有点不太一样……”老弗丁摘下帽子挠了挠脏乱的头发，有些感慨地说道。
“哪里不一样？”卡洛好奇地问道。
“不能说……说多了要遭报应。”老弗丁斜着眼睛反问道：“要不你先说？”
“难道我就不怕遭报应么？”卡洛冷哼一声没有接茬。
所谓的遭报应当然是开玩笑，卡洛知道培罗所指的是世界线。真神的语言具有强大的力量，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有可能改变现实。更进一步甚至有可能破坏世界线的稳定……当然也要承担来自于世界线的反噬。
暗月教派把这种现象称之为“因果”，并且坚信这就是秩序法则在现世中的最基本体现。
卡洛当然也不敢，他今天要是只图痛快把未来二十年的记忆全都告诉给培罗，明天早上估计就会被签协议那七位诸神抓去抽筋拔骨，永世不得超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