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衡到了通州,先找了地方租赁房舍,安顿下来。
杨家给他准备了五千两银子,还有四百两的干粮、换洗衣裳,以及一些药材。
周衡把它们都存起来,准备去扬州后用,而后,他雇佣了个小厮,小厮姓刘,名唤小福。
周衡每天跟小福练习骑术和拳脚,小福也勤学苦练。
他的功课不错,但是周衡的骑射却比他好很多。
“……公子,这些东西都带着吗?”小福指了桌上的包袱,问周衡,“咱们什么时候走呢?”
“今晚吧。”周衡道,“明日就启程,免得误了吉期。”
他已经查过了日子,明日正好是黄历上说的最佳的日子。
周衡带着丫鬟和小福,出门买了点东西,又去药店抓了药,交给小福,吩咐他去煎。
药很快就熬好了,吃过了饭,就歇下了。
周衡的丫鬟睡了,周衡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在想,这件事闹成这样,他的计划是不是落空了?
他没有杀死张璟,他的计划就泡汤了,他会不会牵连到杨思桐?
周衡越想越害怕,他不敢赌,万一他失手了,张璟真的杀死了顾瑾之,他要如何面对张璟?
张璟不会原谅他的。
“不会的。”周衡喃喃念叨,他不能慌,要冷静下来。这个世上没有十足的把握,要谋定而动,这天夜里,周衡翻来覆去的,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事。
到了半夜,他突然惊醒,他看到窗户开了条缝隙,月光洒在了室内。
室内很黑,他摸索着,把烛台拿了过来,点燃,火苗跳跃,借助火焰的光亮,认出了那个人,手里仿佛拿着匕首。这是要刺杀他吗?周衡屏住了呼吸,等待着。
他知道此刻有多危险!那人举起匕首,猛然往前刺来。
周衡侧身避让,手臂被那人划伤了。
血珠冒出来,滴答在地,周衡趁着那人愣怔之际,夺下了他的匕首,反剪他胳膊,制住了他的腿,狠戾的匕首抵住他的咽喉。
“你是什么人?”周衡厉喝,那人不答,周衡又问了遍,他仍是不答。
“你是谁派来的?是不是杨家?你是不是杨家派来的?”周衡厉声喝斥,“说实话!”
“……”那人依旧不吭声。
“不说?”周衡眸色阴寒,咬牙切齿,“那你去死吧!”要捅破他的喉咙。
那人却在此时,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嘴角流血,脸上却挂着笑容,似乎在嘲讽周衡,又像是解脱般,阖眼倒了下去。
胸腔有股腥甜,再加上中毒的迹象,让他昏厥了过去。
周衡愣了,这人没什么水平,还来刺杀,他只是略微迟疑片刻,这个人是死士。
他不会招供,也不可能从这个人口里问出什么。
而他中了毒,恐怕撑不到明日早晨……
周衡想起自己的命格和杨家的命数,终于决定救这个人一命。
他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针灸盒,取出几枚金针,扎入这人的几处穴位。
这人的脉搏渐渐停止了,周衡心里松了口气。
他收拾好了针,让他在地板上躺着,然后坐到床沿边守着。
等天亮了,丫鬟小福进来伺候他梳洗更衣。
小福年纪很小,才十二岁,长相秀丽。
她看了周衡一眼,有点怯懦,不知道该不该靠近,只站着远远的。
周衡笑了笑,道:“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需要你替我做点杂事。”
他指了指地上的男孩子,“他晕了过去,等会儿肯定会醒,到时候吵嚷。你把我扶上床,然后帮我盖好了被褥,再关门出去,假作什么也没看见,行吗?”
“我不叫什么杂事。”小福低声,有点委屈。
周衡道:“不管你做什么,只需要照做。等事情结束,我就给你双倍的赏钱。”
小福犹豫。
她是个孤女,娘病死了,她爹酗酒赌博。若是她不愿意做活,她爹肯定不高兴,她就要挨饿受冻。
“好,我做。”小福咬了唇,应承了下来,周衡点点头。
小福将他搀扶了床,又细心替他掖好被子,就离开了,周衡躺了许久,迷迷糊糊的。
他隐约觉得,这一夜,不太寻常。
果然,第二日早上,周衡被外面嘈杂的声音惊醒了,立马翻身下床,推开了窗子,窗外阳光明媚。
街市上有很多百姓,熙熙攘攘,昨夜的一幕,好像只是幻境。
周衡深深皱眉,他不敢贸然行动。
等了片刻,他的属下小福来禀告。
“主子,他醒过来了,刚刚喝了碗粥,又继续装昏迷了。”小福轻声道,“我问了厨子,说粥是夫人让厨房熬的。”周衡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知道,他被骗了!
杨家根本没打算让他逃脱罪责!
这个念头窜到脑海,周衡全身冰凉。
“主子......”小福见他呆滞,忍不住提醒他,“要不要我再试探试探?”
“不必!”周衡道,“他既然装昏迷,说明他没有生路了。我们回客栈去,明日一大清早,我们去城门口,雇辆车直奔江宁府。”
说罢,他转身往屋外走去。
小福忙追了上去,道:“主子,那您现在去哪里啊?”
“当然是去码头!”周衡道,“船只停泊在码头,那边不会有宵禁的。”
码头附近的商铺,都会在白天关门歇业。
到了码头,有船可以租。
“可是主子,我们去了码头,要怎么逃跑啊?”小福急匆匆道,周衡的心,彻底跌入谷底。
回到了客栈,没有再去看那个人,而是吩咐伙计:“请了大夫来给他瞧瞧。”
周衡坐到椅子里,陷入沉默,不言语。
伙计很奇怪,问他:“公子,他还没醒吗?”周衡嗯了声,伙计便没多说话。
他也累坏了。
昨晚值夜的时候,就听见外头有哭嚎声。
周衡的小厮和他睡一个屋子,他也吓得够呛。
“公子,我们是要去京里投奔杨大爷吗?”那人问周衡,“您说,我们这一路上,遇到的劫匪会不会更多?”
“我也不知道。”周衡叹气,“走一步算一步吧。”他们到了下午两三点,客栈门口有些喧,有人敲门。
周衡披衣而起,打开门,看到杨家的小厮站在门外,满头的汗。
杨家的小厮名叫阿良,今年十六岁,长得瘦弱干瘪,跟杨家的其他几个小厮差别特别大。
周衡记得杨家有五个小厮,四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