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飞城站在塔山学士身旁，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两幅巨大的地图，左边的一幅显得老旧些，右边的一幅则是崭新的，有一部分还没有画完。
“不错，不错。”塔山学士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幅新地图上，自语似地说道，油灯的光照得他的脸一片红彤彤的。
“父亲奔波半生想要写的地理志几乎都呈现在这张地图上了吧。”项飞城心里想着，望着地图上标出的沟沟壑壑、山川河流，看不出什么耀眼夺目之处，不过是一张更加完备的九国地图而已。“这地图真的那么重要吗？”项飞城口中不由轻声喃喃说道。
塔山学士转头看看项飞城，挪动身体向前走了一步，抬手轻抚着新地图，道：“神墓就在这上面的某个地方，它当然重要。”
项飞城蹙眉点了点头。
“现在这张地图比之前的详尽多了。”塔山学士又说，拍拍项飞城的肩膀，“这对我们是件好事。”
项飞城又点了点头，他知道，穿黑衫的铁鸽子身上都有一张牛皮制成的九国地图，这张新地图制好以后，黑衫军的地图就该换了，但项飞城心里还是觉得，寻找神墓简直就像一场醉梦。
塔山学士转身走回桌边坐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看着桌上码放整齐的几摞书。“你父亲的书差不多整理完了。”塔山学士喘了口气，说道，“下一步，我们还要仔细研读这些书，或许能发现些什么。”
“父亲的那些书里大概不会有跟神墓有关系的东西吧。”项飞城说，“他从没跟我讲过神墓的事情。”
“也许会不经意记录一些东西。”塔山学士说，“说不定会有神墓的线索。”
项飞城点点头。
“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塔山学士对项飞城说。
项飞城提来热水壶给塔山学士杯子里添了些热水。
“谢谢。”塔山学士对项飞城报以微笑。
项飞城把热水壶放回暖炉上，向塔山学士躬身行礼告退，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被塔山学士叫住。
塔山学士拍着脑门从椅子上艰难地站起来。“老湖涂了，本来还想着这事儿的，又差点忘了。”塔山学士边说边走到书架旁，从屉格里拿出一本书来。
项飞城走到塔山学士身旁，看着他手里的书。
“你父亲的书全都收归玄秘堂了，一直想着应该给你留一本。”塔山学士对项飞城说，“就这本吧，虽然普通，却是很老的一个版本了，能保存这么好，你父亲肯定很爱惜它的。”
项飞城从塔山学士手中接过那本书。“战迹”，是讲先民的一本神话故事，没有着书人的名字，也不知道成书时间，大概是新世界最早的人们讲述的，而后人又将那些故事写在了纸张上面。
“父亲确实很爱惜它。”项飞城轻轻摸着书封，抬头看看塔山学士，垂首躬身行了个礼，“多谢大人。”
“哎，不要客气。”塔山学士拍拍项飞城的胳膊，“快回去休息吧。”
项飞城又向塔山学士垂首告退，离开。
手里托着那本书，项飞城心里不住地闪过父亲的音容笑貌，直到荒原雪地里那副血淋淋的场景出现，他才从记忆中抽离，快步向前走去。
桌上的油灯亮了很久，添了一次油，暖炉里也添过两次炭，项飞城还没有上床睡觉，他坐在桌边，把那本“战迹”已翻了大半，还毫无困意。
“战迹”的故事即使不识字没读过书的人也能讲出些情节来，项飞城之前也读过那些故事，也许就是现在他手中的这本吧，他记不得了，那些故事的细节也忘却了，现在重读，倒是另一番滋味，心里总绷着一股劲，让他有些累，又有一丝痒痒的感觉贯通全身，他好像期待着能从字里行间发现些什么，那种渴望随着他翻动书页越来越强烈，但他却不能确定自己这是怎么了，自己给自己造了一场醒不来的梦一样。
读完最后一页，合上书底，项飞城突然感到一阵空虚与失落，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天就快亮了，他和衣爬到床上，钻进被窝，很快就睡着了，但脑子里却依旧充斥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塔山学士的话，父亲的身影，“战迹”里的言语，还有墙上的那地图，等待他去整理的那些书，几乎在梦里又把这一天过了一遍一样。
项飞城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疲惫睁地开眼睛的时候，一道强烈的光正从窗缝里照进来，在床前留下一片刺眼的白色。
“大人！大人！”门外是一个书侍的声音。
“对不起，我起来迟了。”项飞城向门外喊，“你先走吧，我马上过去。”
“是，大人。”门外回应。
项飞城下床，脚踩进鞋子里，俯身系鞋带，那片白光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来，系完一只脚，又系另一只脚，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勐地睁大了眼睛，那片光变得白茫茫的，好一会儿，才又暗下去。项飞城使劲揉了揉眼睛。
“我刚才想到了什么？”项飞城用拳头捶着脑袋，难受得要命，却不得不向门口挪动脚步。塔山学士还等着他呢。
手刚碰到门，项飞城就想起了刚才闪过脑际的那个念头，身子僵在那里，好一会儿，他转过头，看着桌上的那本“战迹”，快步走到桌边，拿起书来，又急着步子出了门。
塔山学士看着走进大屋的项飞城，皱起了眉头，大概是有些惊讶项飞城向他快步走过来而且还没有因迟到而丝毫愧疚的样子。
项飞城不十分确定要跟塔山学士说这件事，也许应该再想清楚些，可他从自己住处走到大屋的路上好像就想清楚了。
“也许‘战迹’里有神墓的线索。”项飞城举着那本“战迹”，兴奋地对塔山学士说道。
塔山学士皱紧了眉头。“什么？”塔山学士眯着眼睛看着项飞城，“什么线索？”
“‘战迹’讲的是什么？大人。”项飞城问塔山学士。
塔山学士一愣，眉头皱得更紧了，回答：“讲的……讲的是先民在地狱中生存下来的故事啊……”
项飞城使劲点点头。“先民在地狱中创造了另一个世界，供幸存者躲藏，避开地狱里的食人怪，是吗？大人。”
“是……”塔山学士点头。
“先民不只创造了一个世界。”项飞城道，“故事里说，先民还在地狱里建立了一座坟墓，里面埋葬着死去先民们的灵魂。”
“我知道……”塔山学士又点点头。
“也许，那座地狱里的坟墓……”项飞城说，“……就是我们要找的神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