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书生最终是见到了他，不过也受了不少的苦头，那《九叠》琴谱，就是从这书生手里得来的。最后，他却没能找到那书生，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天意，哪儿来的那么多天意啊！
司马寒玉皱着眉头，他似乎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忽然间灵光一现，惊叫道:“那书生是……”
大祭司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缓缓说:“不知道，谁也不知道那书生是谁，只听说他后来凭借着那笔钱进京赶考，官运亨通，做了那当朝宰相，对了，后来还听说那次江湖围剿，有朝廷的影子！”
“这帮狗官，现在才发现，早知道当初就一把火烧了他的金銮殿。”
大祭司看起来情绪有些激动，微微平复一下心情，感觉好些以后满怀歉意看了司马寒玉一眼，继续说道:“司马凤梧的实力太过于强悍，威胁道中原古族的统治地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危机便从此而来。数十年的斗争不曾停止，中原与司马凤梧之间的恩怨一直延续至今。神明这种虚无缥缈的存在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可信度并不高，直到司马凤梧触摸到了陆地神仙那个层次时，中原古族才真正开始恐慌，于是一场针对司马凤梧的阴谋徐徐展开。”
听到这里，司马寒玉皱着眉头，陆地神仙一说，他并不是不曾听说过，当初听到胡琴粗略提到过，只是听胡琴的口气，似乎也是不信的。如今从大祭司口中得知，个中真假，实在是难辨。大祭司笑了笑，继续说:“名叫夏丹的女人，悄然走进了司马凤梧的心。其实这只是拙劣至极的套路罢了，奈何问鼎世间武林的司马凤梧却偏偏深陷其中。这夏丹原本就是刺杀他的刺客，如此一来，反反复复，司马凤梧已经心生情愫。这正中中原古族下怀，新婚之日，司马凤梧负伤逃离，然而那夏丹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九叠》，皇朝动荡，江湖不安，司马凤梧隐居于忘川河畔，奈何还是被中原古族寻到了踪迹，末代王朝以及中原古族倾尽全力，司马凤梧陨落。至此，琴帝墓拔地而起。而得知司马凤梧陨落的消息，夏丹发现怀有身孕，更是悲从中来，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他。”
“于是，她悄悄离开了中原，来到了这里。生下了孩子，与这里的渔民一同生活，直到老去。我们这些人，都是司马凤梧的后人。”
言既遂矣，大祭司倾吐往事，目露神往之色，慢慢又变得低沉而抑郁，不由自主开始叹气：“寻不到往事如风，只有执念，残存至今。”
司马寒玉问：“那个怪鱼呢？就是把我带到这届的怪鱼。还有……真的有陆地神仙吗？”
大祭司摇头，说：“世间本无路，行者路途，天下可随处。怪鱼正是凤尾，当年在忘川河听司马凤梧弹琴时开启灵智，后来司马凤梧陨落，它也就成为了这孤岛的守护神，若不是没有它，这里早就被中原古族蚕食鲸吞。所以几百年来，凤尾也就被这里当做了守护神。凡是能够得到凤尾认可之人，都可以离开这里，你的父亲，司马君臣，就是其中之一。因为，除了已经死去的夏丹，就是凤尾知道离开的路了。”
司马寒玉若有所思，问道：“也就是说如果我要离开，就必须得到它的认可，是吗？”
大祭司不可置否地点点头，目光在司马寒玉身上游离，最后停格在他的脸上，这张与司马君臣七八分相似的脸，忽然间感觉恍若隔世，一切都显得不真实，就像是梦境一样，醒来时一切成空。恍惚时，已经忘记了自己回答过司马寒玉的话，最后听见司马寒玉略提高分贝的呼唤，茫然醒悟，说：“嗯？你说什么？”
司马寒玉深深看一眼大祭司，目光在空旷的房间里游离，大祭司所说，似乎尤为详细，仿佛是自己亲身经历，言语平平淡淡，个中悲凉，个中无奈，命运真的就这么难以抵抗吗？司马寒玉的脑海里忽然之间生出这样怪异的想法。他想到了苏无叶，想到了胡琴，想到了白莲生，那个琴行的掌柜。
“没什么。”
司马寒玉摇头，笑着回答，“对了，师公，我还可以回去的吧？”
司马寒玉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扭了扭脖子。大祭司仰着头，目光所及，修长身子迎面而展开，张开的双手仿佛是要拥抱天空，大祭司也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站起来，背着手兀自走出去，在门口那个地方，烟雾缭绕，司马寒玉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回去？呵呵……回哪儿去，人非当初人，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可是，我必须回去，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必须回去，必须。”
司马寒玉脱口而出，冲过去，挡在了大祭司面前，急切问：“师公，我真的必须回去，如果我回不去，他们……会死的，我必须阻止祝府。”
大祭司泠然一笑，目光骤冷：“就算你回去了，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去送死。”，忽然之间目光又变得温柔，一直枯瘦的大手在司马寒玉俊郎的脸上摩挲着，大祭司温柔的声音响起。
“不要去了，你会死的，你看到了吗？这个牌位，写的是你父亲的名字，我失去了你的父亲，不想连你也失去。你明白吗？”
泪眼模糊的大祭司顺手抓过一个牌位，“司马君臣”四个大字赫然醒目，刹那之间犹如雷击，司马寒玉伫立原地，不知所措，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他们素未谋面，却仿佛很久以前就已经相识，不过那时他身负重伤，他身在襁褓。如今十多年悄然而去，他忘记这一人的一切，包括那时的泪如雨下。
“师公……”
无语凝噎，司马寒玉怔怔出神，一切的源头都是这牌位，一切的终结或许……也将是这牌位。
“听我一句劝，不要再试图抗争，祖先之仇，早就随波而去，何苦来哉，何苦去哉？”
“师公，我不明白，如果真如你所说你早就放弃抗争，那么……这些牌位是什么，都是摆设吗？都是自欺欺人吗？那就是所谓的铭记吗？师公，如果我真的是司马寒玉，那么……我的父亲，司马君臣，也一定这样告诉过你，你当初也一定阻拦过他。但是……他仍然离开了，不是吗？”
“可是他死了，这就是他离开的后果。难道……你不怕死吗？”
“怕，谁不怕死？可没有人不会死去。但是我更怕苟活，更怕我所在乎的人，所养育我的人离我而去。在我不会说话的日子里陪伴我的人，我要去拯救他们，哪怕我可能会死去，可我是和他们死在一起的。”
“孩子，你要记住，你姓司马，你身上流淌的，是司马家的血！”
“不，我身上流淌的，是司马君臣的血！”
“碰！”
司马寒玉重重跪下，泪流满面，死死地抱着司马君臣的牌位，在烟雾缭绕之中，重重地磕头。
一拜！
拜师公坦然相告之恩。
地上砖石轰然碎裂，蛛网裂痕蔓延四方，额头上鲜血淋漓，司马寒玉置若罔闻。
二拜！
拜师公挽留之恩。
砖石再碎，血液顺着鼻梁流淌而下。
大祭司伸手挽留，一只手拉着司马寒玉的臂膀，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拽不动这固执的少年，一瞬间老泪纵横。
“孩子，你这是何苦啊！我也是为你好，仇恨深扎根我司马家血脉之中，又如何能轻易忘记，我只是不希望你深入虎穴，须知前路艰辛，我已经孤家寡人，只怕无人送终啊！”
司马寒玉一语不发，一股巧劲挣开大祭司的手。
再拜！
拜整个司马家生育之恩！
司马家给我司马寒玉一身血脉，无以为报，只有这一拜。
最后，身前砖石化为齑粉，糅合在烟雾之中。
“寒玉……你这是为何，难道我一将死之人，难道我作为你师公，还留不住你吗？你终究还是司马家的人啊！”
大祭司搀着司马寒玉，颤抖着，流泪着。
“他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这是司马寒玉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不待大祭司挽留，他已经转身，抱着父亲的牌位，毅然离去。只剩下原地的大祭司，错愕，惊奇，甚至是满足的情绪在脸上交替。
“不放心？”，黑暗之中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呵呵……”
“和你聊天真没趣！好歹是个地仙境界的高手！”
大祭司闻言，望着司马寒玉的背影，笑道：“地仙？地仙又如何？当初的司马凤梧是何等的风光，境界与这地仙境比起来，又岂止是高处一星半点，只差临门一脚，便飞入天门，逍遥天外！而如今呢？还不是身死道消，一切都化作云烟。陆地神仙，再如何超凡，仍旧是**凡胎一具！天下皆蝼蚁，你我二人不过是强一些的蝼蚁罢了。你还是回你的水里去吧！他应该找你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到底是放不放他离去。”
“放不放不是你做主吗？”
“我？做主的是他自己，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想要离开。”
“那……还用当初那招？”
“你看着办吧！”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