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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剑心通明

人是群居生物,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只能带来孤单的怜意,尤其是在昏暗的夜间,很容易放大内心的孤独与忧愁,伤春悲秋,顾影自怜,皆是如此,在这无边黑暗中行进的谢语源,在跟幽分开之后,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块礁石之上,任水流在湍急之时浸湿了衣摆,也是毫不在意,整个巫道秘境,就如同他对日后之路的迷茫一样,皆是那般黑暗,荆棘遍布,好像时间静止在此刻,让他一个人,静静的,就这么静静的懈怠片刻。

他忽然有些想念幽了,就算是再次见面,两人要大打一场,可是,他还是如此想念这个非友非敌的人,而且就算是现在,他也没见过幽的真面目,只是那气若幽兰,孤高叛逆的气质与性格,就非常让谢语源羡慕,他算是彻头彻尾的默守陈规的教条者,他虽然跟幽说,在暗夜行路之中,他愿意遵从本心,可是他这本心,究竟是来自内心最深处的渴望,还是别人意志强加到他头上所习惯的呢,他很迷茫,看不清自己,无法剖析自己本心的迷茫,因此,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干,这对于一向乖巧,珍惜时间的谢语源来说,是极少见的。

幽恣意,高傲,敢于向未知的事物发起挑战,敢于对抗心内中不满的不平等,这在谢语源的阅历中,是极为罕见的,就算是同样恣意人生的二师兄鲁信丰,也只是喜好寄情山水,悠然自得而已,并不是那种想要扼住命运咽喉的抗争,幽姑娘,真非常人。

内心突然感觉很疲倦,瘫倒在礁石之上,膝盖上抬,另一只腿搭在上抬的腿上,双手交叉置于脑后,这般不雅的姿态,现在做来却是那样的舒服,好像身上那些教条般的压迫就消失了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谢语源身侧的淡绿色神剑发出轻吟,少年嘴角上扬,顺手拔出神剑,挽了个剑花,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踏水而行,在浪花中舞剑。

没有固定的思维,没有僵化的定式,少年的剑是那样的坚定,又是那样的随意,一剑东刺,又转而西撩,一招一式间,没有丝毫的章法可言,却显得灵动而自然,不说蕴含有多少天地大道,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第一次,谢语源好像聆听到了君子不器传来的喜悦,这柄神剑已经伴随自己八年之久了,从八岁那年归山,师娘苏梦怡将落霞峰的传承神器君子不器赐予自己,他一直知道,君子不器接受了自己,选择了自己作为它的使用者,却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可过自己,时至今日,他才是第一次感受到剑的内心,那种剑行天下,不甘压迫的大气。

这一刻,谢语源仿佛回归到了初见君子不器之时,那种内心空灵无暇,毫光毕现的宁静,一种内心宛若枝叶漏月的通明,那棵秀逸而神韵的天外玉竹,宁折不弯的气节,这是君子不器的剑意,更是剑魂。君子不器认可了谢语源的天赋,却没有认可他这个人,直至此时那一场剑舞,舞尽胸中的愤懑,舞出暗夜行路间的坚韧,人剑合一,剑心通明。

蓦然间,谢语源静持君子不器,站在水流之上,闭眼驻足,整个人仿佛变成了雕塑,没有任何外露出来的气息,好似融入了天地山河之中,整个人化成一棵翠竹,扎根在这水流湍急之处,任凭雨打风吹,我自依然不动。

一株青莲自谢语源脚下而生,托住了他静止的身体,莲生三叶,摇曳于水面,清风徐来,水波不清,倏地,一只灵碟扑闪着翅膀,停靠在这青莲之上,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灵碟立上头,这是自然之中最平常又最奇特的景观,隐约间,仿佛能感受到花开的芬芳,淡淡的清香,舒缓而又不失回味,巫道秘境之中来往的异兽或是还未开启灵智的野兽,路过这里,只能“看到”一株亭亭玉立的翠竹,伴生有一叶青莲,和一只舍不得离去的蝴蝶,天地赐予的宁静,不管是谁,都不忍打破那种祥和。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早在获得神剑君子不器那一刻开始,林长信就知晓了谢语源此子所擅长的路,那就是剑,专属于剑并钟情于剑,跟曹玄德不同,曹玄德是天赋异象选择了剑,而他顺从了剑,庚金之魂灵根带给他的是剑的锋芒,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决心,而谢语源是剑选择了他,区区御物的修为,就被君子不器所接纳,或许是属性相合,又何尝不是谢语源他最适合剑道呢?源天门修道,以道境三清为论,林长信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一记九字真言,强压龙脉处所有大能的传奇人物,可他却也不擅长剑,他持有一柄五尺重剑,修为更是隐隐达到了太清的境界,可他仍是向道,剑,只是他施展修为的器具,他在传授谢语源鸿烈玄真道之后,就传下了源天门的禁忌道术——源天剑舞,这与其说是道术,不如说是剑术,那是自由而随心之中,释放剑心的一种剑术,也唯有被剑所选择,所钟爱的谢语源,学会了它。

从体内真气变化的那一刻开始,谢语源就已经不算传统源天门弟子了,他所修的道,已经跳出了道境三清的束缚,他是玉清化灵初期的修为,却有着玉清通神的神识,上清虚实相通都未必能完全转化的液态真气,还有通明的剑心,剑道之路,剑气、剑意、剑心、剑魂、剑神之路,他已然走过一半,就如同巫族灵媒四境和战渊四境一样,不是修为的高低,却是前途与天资的写照,谢语源已经踏上了自己的修行路,他不修道,不愿遵守别人对他的束缚,他修剑,遵从本心,从剑之路,只是,现在的对他来说,这条路还有很长。

剑,古之圣品也,至尊至贵,人神咸崇。剑,是君子之兵,王者之器,没有那么多的杀伐血腥,却有着它独特的大气雍然,用天外玉竹和九天寒铁制造而成的神剑君子不器,更是这样。君子不器,君子之思不器,君子之行不器,君子之量不器,有性必有度,有度必满盈,这柄神剑,就是寄托有这样的寓意,如今,它把这层寓意传承给谢语源,而谢语源,终于彻底被这柄神剑所认可。

一人,一剑,一莲,一蝶,在这流淌的水流之上,静然若素,这是剑心通明,人剑合一带来的顿悟,算是寄情剑道对于谢语源的回馈,少年的身边,一直有一柄剑,一柄淡绿色的神剑陪伴,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人或许有所离别,剑却永远在他身边,也许这样的宁静,真正能够洗刷他之前的孤单与疲惫吧。

良久,不知道今夕是何岁月,谢语源从顿悟中醒来,身上的衣衫尽湿,原本宽松的衣物全部粘在身上,不断向下淌水,谢语源看了眼手中的剑,神剑有灵,淡绿色的光泽一闪即过,少年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也不管身上湿漉漉的,将宝剑置于怀中,浅浅一笑。

“还好有你陪我。”

倾下身子,用手试探这水流的走向,恍然大悟间,这已经又至少过去三天了,水流从申向转为酉向,心中默算,距与幽姑娘约定的时间已经不到一天了,也不知道幽姑娘将会如何找到自己,他却是毫不在乎,安之若素地先行把身上的衣衫用真气烘干,静靠在之前的那棵树下,闭目沉思。

他知道,自己这次的顿悟,是剑道的提升,从剑意真正步入剑心,他心境的豁达,来源于在这巫道秘境之中,暗夜行路的决心与约定,只是遵从本心容易,顺心而行却又难上加难,单说在这巫道秘境之中几番相遇的幽姑娘,如若出去,两人必定兵戎相见,人巫不两立,这却又是违反本心的,一时间,忽然有种不想出去的念头,摇摇头,苦笑一番,已经过去三月有余,依然没有发现出秘境的方法,现在,这般痴念,真不知是为何,想着想着,周遭的温度似乎冷下了几分,也许是夜深了也说不定,在这昏暗一片的巫道秘境之中,没有天亮与天黑的分别,可能,是心凉了吧,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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