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野愣愣看着仙子走出去，当那一缕衣裙终于掩没门外，他忽然再一次想起，忍不住大声问：“仙子，你到底是哪一仙家的呀？”
门外遥遥传来一缕轻轻声音：“天清峰上清音阁……”
……
在观内休养两日，李秋野渐渐恢复元气。
观内主持净水真人见这少年人不但气宇轩昂，谈吐间也颇有见地，谈经论道往往能得独出之见，对他很是喜欢，于是他也就与白云观中几位老道姑相处的相当融洽。
李秋野生性本是活波洒脱，但他小小年纪时便三天两头随父亲去后山青莲观中听道仙他们论经说道，他追求的人生意境深受道邈真人的影响，与道家的清静无为颇为吻合。
此时李秋野的内心中，便如一井清水，映着夜空里的那一轮明月。
在这白云观里的这几天，每到夜晚，他便一个人静静的在观前的苍松古柏下独处，享受这一方天地给他带来的宁静与清幽。
也许是以前他在深林中修行时养成的习惯，夜晚里在修炼前或是修炼后，都要躺在高枝之上仰望星空，静静思考，细细领略。
天地悠悠，上下求索，孤得其乐，独领乐趣，人生各般意境唯自己慢慢心领神会是他向往的境界。
身边的苍松古柏，在夜色下，宛如大师画笔中勾勒出的丰标峻逸，增添着夜的柔美色彩。
享受着这一方清幽空明，享受着这一份孤独超然，可以自得其乐到天明。
这一日，李秋野伤势大好，来到殿前礼拜。
净水真人陪他观内行走，来到前院的一处墙壁前，四壁皆有作画，唯独这一面墙上空空如也，李秋野好奇问她：“这一处墙壁白粉一新，似乎与其它院墙之间有些不相称。”
净水真人笑道：“这道墙壁原来是有画的，前段时间雨急，又因岁月太久因而脱落了，才粉刷上去的，一时找不到丹青妙手来补缺。”
李秋野粲然一笑道：“若是道仙不嫌弃，让小子秋野献丑一回如何？”
“哦，小居士原来还擅字画，想必定也造诣非凡，敝观若能得小居士墨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李秋野腼腆笑道：“道仙谬赞，小子汗颜，实也无地自容。叨扰这么多日，就算是秋野离前的敬赠，只是不知该画些什么才好呢？”
净水真人笑道：“这个全凭小居士自己决择。”
李秋野心中想着，这白云观里的这些老道姑举止皆是不凡，谈吐清雅，绝非一般道观可比，这画也不能落入俗套成了下乘之作。只是该画些什么才好呢，纵然我就要离去，也不能因为所留之画拙劣而被人背后耻笑。
他心中这般想着，侧头寻思，恰好看见不远处松柏下的那只犟驴，灵机一动，暗道：不若，我来一副空谷幽兰如何？
这时净水主持已吩咐让人摆下笔墨，在李秋野将欲举手挥笔时，突然转首一问：“对了道仙，你这白云观里需要驴否？”
观内众道姑闻言皆是一愣。
……
雨后西峡，夜色清润，霁月当空，清辉无限。
皓月冷沐千山，宇色空静中有孤鸿征影，一声清啼无边萧萧落木。
圣女峰顶，悬兀岩上，李秋野负手而立，天地间一片寂寥。
也不知他在这里已经有几多时，仿佛一有此境始，他便在这里站着了。
一阵清风吹过，襟飘带舞。
一片落叶孤零，从身后翻出横空飞去。
李秋野凝望百丈悬崖下，心中有所思：自己追求武道的征程，能否像那澄江一道，奔流不息呢。可惜自己心中对武道的参释至今还只是懵懂着，欲前不前，就好像是只身行于浓烟弥雾中，前方明明有一盏清灯，却在烟雾中飘渺，不管自己怎么努力也是无法靠近它。
自己朝思暮想着那种镜湖明月、池井生明的武学真境何时才能实现？
默想着，李秋野抬首望向那轮冰魄白玉盘，又想：明月啊明月，一万年前的你，一千年前的你，一百年前的你，是否也曾见过有人如我一般站着这里？你以你这般皎洁的清辉，照见了多少怆然失意的古人，你是否也会为他们哀叹。
李秋野心中感慨万千，黯然一叹，解下腰后酒葫芦邀月低吟道：“路漫漫其修远兮，我将上下而求索，求索茕茕兮，寂寞谁敌手。恨无人与我共轻狂，天地弄心田。醉说知与明月，自诩千古一谪仙，笑古人来者，不知悠悠，我与物在，心与天齐。”
李秋野吟毕方欲昂头畅饮，突然身后一人笑喝道：“好个轻狂。”
李秋野回首惊望去，却见一青年道衫着扮，背负一柄铁剑，拍掌缓缓从一棵老松树后走来。
虽不认得，但从他眉宇神情间流露出的笑意，仿佛便是与多年未见的挚友招呼一般。
李秋野心间顿生亲切之感，抱拳愧揖道：“在下轻狂妄语，兄台见笑了。”
那青年哈哈一笑道：“阁下若果真只是妄语，你姑且言之，我姑且听之，却也无妨。只是方才一句寂寞谁敌手、天地弄心田之语，悄然潜入我胸怀，轻轻地，把我一脉心弦拨动一响，彻切的有身心共振之感，畅哉、幸哉。”
李秋野闻他所言、见他神情，决非欺妄取笑之意。
蓦然的，他心中荡起一股邂逅知音之感。
李秋野见那青年双眼望着自己手中酒葫芦，于是会意一笑，递到他面前，那青年伸手接过，猛唱几口，大感意兴焕发。
他远望对崖，曼吟轻声道：“良宵美酒共佳士，想不到我今夜秉月孤游，竟也收获颇多，世间胜此之事，又有几何？”李秋野随他目光向对崖望去，原先那一伫伫孤立着互诉清苦的山峰，此时仿佛也在彼此间笑语谈天了。
明月当空，青崖夹对，澄江如练。
二人静立着，凝望着，领略着，一片野怀幽意尽在不言中。
风清月白。
山鸟私语，有猿声相和。
二人从遥目远思中回过神来。
李秋野望着青年背后那柄铁剑问道：“兄台也是学剑？”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