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章.化敌为友？
这时候的南中国，正处在一场大动荡最惨烈的最后阶段。enxuemｉ。com随着天京陷落，长江南岸的太平军大批南窜。闽浙总督帅军进入江西、福建，追击逆余部。其中一大股溃退的太平军，斜穿福建，闽粤震动，所驻绿营全部戒备，横拦竖挡，誓将这股实力颇大的逆余孽剿灭在闽粤交界之地。
这股人马正是天京失陷后，南撤的平南王黄德滋所部。在原来的历史上，他就在1864年率领余部乘帆船数十，漂流海外，渡南中国海，最后抵达澳洲北部达尔文港。
不到三万将士，还有近万的眷属，星夜奔逃，遁入闽粤交界的山林之中。沿途不断留下队阻击追兵。
大队的清军尾随劫杀，枪兵马队绿营练勇，一拨拨一路路，打不完杀不尽；一个个平南王的后卫队被冲破，所有阻击和掉队的将士无一幸免。
追击的清兵，都知道对手已经人困马乏，筋疲力尽，已是惊弓之鸟，毫无斗志，但是多有细软随身。所以就是再累也咬着牙死追不放，这到嘴的肥肉可不能留给别人。从福建一路劫杀，平南王的部下损失大半，沿途倒也不断有散兵游勇跟上大队，但是毫无战力，一遇清兵，一触即溃。散兵里面的大王爷带头狂奔，各部又不听号令。平南王又无法制约，寻获得些许粮秣，还不够这些王爷官员分的。自己的部下怨声载道，军心浮动。
看着垂头丧气唉声叹气，满山遍野横躺竖卧的手下，还有啼饥号寒的妇孺，平南王心如刀绞，这天国到底还是一场幻梦，一场代价高昂的梦。
最后半袋米已经全倒进了锅里，大眼瞪眼的守着这锅粥，不远处几个王爷的手下虎视眈眈的看着。平南王叹了一声，论级别，自己与他们还差着几级，看来今晚这顿粥也没指望了。
脚步声由远而近，是自己出去找粮食的亲兵队长，凑近耳边，嘀咕几句。平南王一惊，起身跟着亲兵队长避开人群。
原来通过与黄德滋买军火时建立的关系，兰芳广东商行很快与他的亲兵队长取得了联系。当晚，饥肠辘辘的平南王化装前来与兰芳商行的代表接头。
形势都明摆着，天京陷了，幼天王完了，侍王跑了，一路路的王都给杀得没了火种。眼前的活路嘛，就一条，出海，投兰芳，去婆罗洲。人家开出的条件也简单，剃头入籍。
平南王犹豫，这太平军就真的没戏了？肚子咕噜噜的叫，平南王有尴尬，晚上的那顿米粥不知道进了谁的肚子。
对方到连忙站了起来，抱拳拱手：“王爷莫怪，是我疏忽了。快快上饭。”岗尖的老米饭，清炖全鸡、醉排骨。平南王的几个手下也在外面吃的一个饱。
“王爷，我家总长了，只要王爷能入籍兰芳，王位照旧，官阶不变，手下还是您带着。有朝一日，您想复辟天国。兰芳礼送回乡。如何？”
走投无路的黄德滋也别无他法，就接受了商行的劝慰。商行答应为其和下属准备船只跨海避难，即可动身。
一回到营地，什么营地呀，就是躲藏的地，一帮王就围了上来，饿成那样的人，鼻子最好使，一闻就知道平南王背着大家吃灶啦！
也没功夫辩解，单来一下，部众到都愿意听命，只是那批王起哄，要么不愿意，要么想要指挥权。堂堂天国部将，怎能投靠洋枪队的辎重队二鬼子兵。平南王急了，撂下话，你用的洋枪，就是他们卖给你的！愿意去的一早起身，不愿去的，听凭自便。
话天就亮了，平南王也顾不上一众人等，率本部兵将眷属逶迤而行，借着朝雾，离开山坳，向海岸靠近。情况紧急，撒出去的流星探马不断回话，清兵已经觉，正在向这里靠拢。
平南王叫手下紧着招呼部众快走，这人上一万，无边无沿，人上十万，彻地连天，两三万人呐，那么容易呀，何况还有八千妇孺，没办法，士兵们帮着连背带抱，又拉又拽，漫山遍野，总算在约定的时间到了海边。
一溜大船已经在等了，王氏双雄分别带队，交替靠岸接人。平南王撒下警戒，吩咐妇孺先上，海岸上就乱了，水手们直皱眉头，这动作太慢了，连拉带拽，上来了七千多，还有一千死活不上船，还拉着平南王不让走，平南王狠了狠心甩开手臂，命令部下登船。这时候，那批王爷们仓皇赶到，拨开平南王的士兵，抢先上船。
手下要拼命，平南王咬牙喝住，第一批船启航。
第二批船到了，平南王一众开始登船，远处炮响了，山脊上已经看得见景气摇摆，船上的水手连喊：“快上船！清兵追来了！”
平南王按剑而立：“家眷已走，吾亦无忧，一卒不走吾不登船。”
手下心安，鱼贯而上，清兵炮火越密集，后队显然垮了，喊杀声迅接近。平南王被亲兵队长横身一抱，后面亲兵随着上船。
第一批船队已经远及天际，最后一艘大船也缓缓离岸，留在岸上不走的千多人开始乱跑，拉着妇孺家眷王周围林子里就扎，也有跑不动地坐在地上任凭如何拖拽，再也不动；丢弃的刀枪兵仗旌旗锣鼓满海滩都是。远处，清兵的旗帜越明显，呜嗷喊叫的伴着一阵紧似一阵的枪声。
从望远镜里，眼睁睁的看见从周围山林里中，大队清军蜂拥而至，扇子面往上扑，岸上跑得慢太平军和家眷的顿时和清兵撞个满怀，嘁哧咔嚓，长刀阔斧，几百个没有跑掉的转眼没了命，妇人的哭喊尖利的钻进耳朵里。平南王一拳砸在船舷上，牙咬着嘴唇突突直抖：“清妖！此仇不共戴天……不共戴天……！”。
嗵……排枪子弹嗖嗖嗖远远的钻进水里，看着几十艘大船迅远去，清兵将领恨恨不已。
黄德滋部众分乘的数十艘帆船，有护航船随队，一路疾驰，抵达西婆罗洲。为了掩人耳目，没有前往山口洋、坤甸等港口。而是沿坤江上朔，到达了戴燕。
已经做了准备的戴燕王的手下，在码头上接待这批太平军残部。在海上颠簸了这么多天，大半一路上已经早吐的昏昏沉沉的太平军，纷纷走出船舱，看着满目陌生的环境，周围好像披戴胜蛮夷一般，形状古怪的土著，就已经有妇孺们吓得哭出了声。
不管怎样，终于上了岸。戴燕王专门派人将接黄德滋等头领，接入港口里的馆驿休息，其它人等全部安排在新建的几个移民村和附近的庄园，戴燕王的手下满头大汗的招呼，一拨拨的领了人群进庄子安顿。这批人共有二万余，七千妇孺家眷，全部在戴燕域内安顿下来。
本来，这批人中，就封了王的就有几十个，还有多少不一手下的各路头领也不在少数。当时在逃避清兵追赶的时候，只顾了各自奔命，到了山中隐蔽的时候，情况稍微安顿下来，就开始勾心斗角，一直到海边上船，也是拉帮结派，也就是看着兰芳商队卫兵的狠劲，才大多不敢作。
就这个也在几条船上都生了混乱，平南王喝止不住，最后还是船上的卫兵宰了几个伪王，才弹压得住。现在到了地方，由开始有人走动结党，渐渐的闹着抢房子占庄园，民团有镇不住了。
下午，戴燕王的人来请黄德滋等人，晚上，戴燕王在王府要宴请各位头领。黄德滋有为难了，本想只叫上手下有人马的大头目们，可是那些个王们肯定不服气，可这就要多出一大堆人。
使者看出问题，叫黄德滋别担心，想叫的都叫上。
这下子呼呼啦啦一百多号都跟来了。到了大厅前，使者请黄德滋作上，谁想到，后面的座位就打起来了，各个王们谁也不让谁，你争我夺乱成一团，稀里哗啦的盘子碗碎了一地……黄德滋手下没有王爵的头领，气得直咬牙，却又无可奈何的只好干看着。
戴燕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大厅尽头，“戴燕王驾到！”一声喝喊，大厅里谩骂声安静下来，平南王和手下连忙站起，抢到座位的几个王不忿的依旧坐在那里，有几个竟开始抓起旁边的酒菜大嚼起来。
戴燕王不动声色的向站在一边的黄德滋一拱手，请黄德滋坐下，然后自己昂然坐下。抬手指着坐在离自己最近的座上正在撕下一只肥鸭腿的那位王，向有紧张的黄德滋到：“黄将军，不知您手下哪位将领，统领多少人马？”
黄德滋看一眼旁边的犹自大嚼的那位王拱手道：“这位非是在下将官，而是……”
那王斜眼扫一眼戴燕王，含混不清地大声道：“吾乃天国……王……”话犹在耳，人落地，热血喷出多远。
定睛看时，戴燕王手下一名侍卫已将长刀缓缓还匣。这下，大厅里哄的乱了，纷纷伸手到腰间摸刀，参加宴会，那还能带刀？都放在门外了，这下玩完了！戴燕王背后已经闪出一排火枪。
“既入我境，即为我民。谁再提什么天国，我就送他去天国。”戴燕王都没动地方，悠悠地道：“黄将军，请您将手下依领兵多寡，依次就座。”各位将领呆立半晌，有的晓事，暗自偷笑，依次坐了。
人多座少，那些王爷里只有一个带了兵，有些资格，也就不再谦让，坐在靠后面的座位上。尸体从那些没有座位的王们面前拖走，那些人有按捺不住，见侍者开始斟酒，又开始喧闹起来。
“大胆！在戴燕王面前，尤敢放肆？侍卫们！将他们一众拿了！”中军一声喝喊，百十名侍卫一拥而上，二十几个尤其叫嚣的王顿时傻了，哭爹喊娘的、叫骂不绝的，拉到外面，塞上了嘴，关进了后面的仓房，一一提过审问，全部枭。
酒过三巡，几个侍卫踩着叽叮作响的马刺，拎过一串人头请王爷眼看，那边一摆手，侍卫退下，这边的宴会就开得战战兢兢了。
戴燕王心里暗笑，也就好言相劝，诸将才慢慢缓过神来。没有了那帮王爷千岁，诸将也没了什么顾忌，今后的日子也就踏实了心思。
在戴燕城远近安顿下来了一半，厂矿又招募了一大批人手，铁路筑路队也招走了一批；沙巴总督也派陈逸杰招募一批精锐，送到了沙巴，补充到6战队里，进一步分散了他们的力量。
几天下来，黄德滋带来的人已经有不少去务工开挖矿进庄园的，也有自己一批精锐应了招兵的，辞行去了沙巴。戴燕王给他的允诺不错，占多大的地开多大的荒，只要交不多的税，收多少都归他黄德滋自己。好吧！着几个老成的部署带人进了林子，伐木开荒，很快就开出了几处庄子，坤甸又运来了农具水车稻种菜籽鸡鸭猪鹅，跟着新设备还来了技师，找了些伶俐的少年专门开机器。一些还在观望的手下看着黄德滋的庄子很有干头，逐渐都跟了进去。
红薯最初引入中国是在明朝万历年间，当时福建华侨陈振龙常到吕宋经商，就现吕宋出产的红薯产量最高。兰芳的农户种红薯也就是捎带着，主要还是水稻。虽然这里红薯产量极高，亩产达到万斤，相比水稻的二三百斤，高是高太多了，可人们还是不能光吃红薯。农产局着手建立了一个实验，就是推广三季稻，这对于贺公子来，是现成的事。
一开始就是在戴燕这里，没等到第二年，极具商业眼光的兰芳人便开始动手了，三季稻不胫而走，水稻增产多了，家家户户的粮食眼见得富裕起来。原来随着工厂用工和移民的增加，需要向外购买的稻米，一下子锐减。
红薯也没耽误，还是要种，一方面可以作为稻米的补充，还能作粉丝粉条；另一方面利用大量的红薯秧养猪，存栏头数呼呼的增加。猪多了，餐桌上的伙食就好了，兰芳人的饭桌上，肉可是多多了，谁家也不再干着逢年过节才舍得吃口猪肉。
猪肉产量高了，可鲜肉留不住，这不是难事，广式、川味等各种口味的腌肉、腊肉、卤肉、香肠、腊肠出现了，这些倒是作为战略储备的好东西，后勤局马上就采购了一堆，然后新货陈货的替换，换下来的也不是坏了，那东西且坏不了哪，有的是地方要，南洋到广东、福建、台湾。便宜不，包装还好，方便存储运输，那销路还真好。
猪皮也多了，不怕，由皮件坊收购，加工成皮鞋、皮具……皮件坊自打开工就在招人，各种的皮件订单大得惊人，批运往中国的皮件招来了大笔的订单。在东南亚，皮鞋销路不对，但是在中国北方，这可是大俏货，就连各租借地的洋人也订了很多。源源不断的白银将各种战略物资换回，一船一船的运回来。肉食加工，制革业，皮件出口，猪鬃可也是重要的军事物资呀，还真不嫌多。
有的农户直接雇了几个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当地土著，专门养猪，那是整片的山林，用竹桩竹篱围上，漫山散养。原来看着矿上厂里的人赚钱的农户，已经越来越不安心，但是守着自己开垦出的一亩三分地，还真舍不得撂荒了。现在好了，能种水稻的种水稻；不能种的种红薯、养猪；没地的加工肉食、皮件……
一家力量，就联合几家，买下一座山坡养猪，有的养有的收红薯秧……就是猪粪也是农户的抢手货。养鸭、鹅的有了几百上千只的饲养场，用竹竿围拢的河道池塘沟岔里，游走着成群的肥鹅胖鸭……
生猪、鸡蛋、家禽也有了专门的收购户、屠宰厂、加工越来越多，规模也越来越大……熟食、皮革、羽绒……衍生企业越来越多。
农业局、招商局、航运局的主管见到大唐总长汇报的时候，乐得嘴都合不拢。原来从兰芳出的船没什么可装的，有限的农产品还不够自己用的，后来开始出口自制的工具、简单的机械设备；再后来就是矿石、采矿设备、越来越多的工业产品……现在光是成箱成箱的肉制品在南洋就卖了好价钱，在广东也是俏货。
成船的印度棉运进西婆罗洲，一担一担的挑进纺织厂，坤甸山口洋的纺织厂昼夜不停的机车，吞吐着大量的廉价质优的印度棉，又变成大捆的棉布进了染厂，接着就是成批的花布上了船，再运到新加坡马来爪哇吕宋；广州上海开设的纺织厂则把产品销往香港、广东、福建、江浙、山东、河北……
整个兰芳好像一台加运转的掘金机，在西洋汹涌东进掠夺东亚的浪潮中，咬噬下一堆堆真金白银。在这巨量的贸易中，兰芳的作为很不起眼，也丝毫不能阻挡或改变什么，但只要能够保存南洋华人的这一血本，并逐渐可以积攒起足够的力量，才能待机而动，逆势北顾。在这之前，还不能试图更多地改变什么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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