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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责罚

林峻天生聪慧,思绪慎密,在罗风身边,他看似表现极为寻常,只因罗风更为出色,光芒便是被罗风遮掩了。

此时,他看着童宏峰和罗风的背影,仔细思考了一下方才童宏峰所说的话,便马上想通其中的关键。

“原来,童宏峰这厮是暗中吃醋,去告黑状了。”

“但他又不肯得罪我,所以故意将我撇开,让我置身事外。”

“哼,他却不知,我林家对他的印象并不好,他要成为我林家女婿,原本就难上加难。而且姐姐嘴上虽不说,实则对罗风已是芳心暗许,他这么为难罗风,更显得人品恶劣,必定更遭姐姐轻视,岂还会有丝毫机会?”

“姐姐向来眼界极高,对寻常男子根本不屑一顾,难得有芳心暗许之人,且他们两人天赋身份也大致相符,我做弟弟的,岂可不想方设法成全她?”

“但今日罗风未穿官服,没有告假便私自外出,确实有违《官律》,我该如何帮他开脱?若是要替罗风开脱,这法子,只怕就落在罗风这次创造的什么板蓝根药液之上。”

林峻确实聪明,马上便找到了这个法子。

但就在这时,医馆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然后有一名中年男子急匆匆地奔了进来。

林峻看见那人,奇怪道:“九叔,你今日怎么来了医馆?”

那中年男子看见林峻,也是一喜,道:“我今日过来,带来的是家族刚刚下达的命令,来找你林嵩伯伯。”

“哦,是什么家族命令,要如此急匆匆地传达?”

林峻是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那九叔自然不会对其隐瞒,于是大致说了几句。

林峻听了,顿时眼前一亮,他连忙道:“九叔,你将那命令转交给我,我去告知伯父,你就去其他的林家学士那里传达家族命令吧。”

九叔点了点头,从包袱中取出一封信,交给林峻,道:“也好,我还要通知家族的其他几位学士,这就先走了。”

林峻接过信封,也不打开,直接朝着林嵩办公房行去。

……

罗风走进医令林嵩大人的办公房时,恰好医馆中,有其他五六位主要官员,包括罗家罗裕、罗泽志两人也都在场,似乎刚要准备讨论本次风寒的一些事宜。

罗风上前几步,拱手行礼道:“医令大人,下官来了,听说大人找下官有事?”

林嵩等人停下讨论,抬头看向罗风。

当林嵩看到罗风果然未穿官服之时,眉头轻轻皱起,眼中颇有一些无奈之色。

这时,童宏峰也随后进了房中,看着罗风的背影,嘴角浮现一丝丝得意的笑容。

看看这么多官员在场,林嵩虽然皱着眉头,却也只能开口问道:“罗医正,你在医馆当班时,为何不穿官服,岂不有失仪态?”

罗风还没回答,童宏峰却上前几步,拱手道:“医正大人,《官律》有所规定,官员点卯之后,不着官服,不只是有失仪态,而是有违《官律》,损害官家威严,应当重罚。”

罗风眉头皱起,微微转头,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童宏峰,心中便是明白,这一切,只怕都是童宏峰在暗中捣鬼。

不过,他当时心中担忧林如雪,走得匆忙,确实忘记换上官服。

只是,到了现在,罗风还不清楚童宏峰对于林如雪的追求之事,他自然无法知道,他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个家伙,竟然让童宏峰对他抱有这么强的敌意。

心中快速转过这些念头,罗风却再次拱手行礼道:“医令大人,这是下官疏忽,下官甘愿受罚。”

罗风如此干脆利落承认错误,甘愿受罚,倒是让林嵩暗自点头赞许。

边上,童宏峰听了之后,却又冷笑道:“甘愿受罚?只怕罗医正要受罚的,不仅于此吧,医令大人,我有足够证据,表明罗医正昨日下午点卯之后,私自外出,今日也是如此,他才到医馆点卯,随即又外出私干,连续两日逃班,实在是藐视王法,有违《官律》,按《官律》论,应当降低官阶品级,降格使用!”

童宏峰这话一出,在座的其他几位官员顿时都是脸色剧变。

罗风此时只是从九品官阶,降无可降,若是降级,岂不是等于剥夺官阶?

边上,罗泽志眉头皱起,刚想发言,罗裕却微微摇头,示意等到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后,再做表态,罗泽志只得暗自忍住。

但看得出来,罗裕和罗泽志两人,对于童宏峰的眼色,都是非常不善。

连那林嵩大人,脸色也是微微一沉。

林嵩自然知道,罗风这些举动,确实违背了《官律》,但他身为医馆主官,自然也清楚,《官律》虽为约束官员举止行为的律法,在医馆这等相对宽松的机构,平日里,《官律》的执行,本身就不是非常严格。

更何况,罗风还是属于半读半历练的官员,更不会对他过于苛责。

林嵩原先听了童宏峰举报,也是打定主意,略加警告即可。

但此刻童宏峰却借此机会,将这问题上纲上线,要严查到底,林嵩便有些难办了。

而罗风在听了这话之后,眉头也是皱得更深。

他倒是没有想到,童宏峰竟然如此在暗中关注他的行踪,让他不得不暗自警惕。

但他这两日外出,都是事出有缘,自是不怕童宏峰恶意中伤。

就在罗风想要开口解释时,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各位大人,关于罗医正这两日外出之事,小吏有事上报。”

原来是林峻来了。

这次,轮到童宏峰开始皱眉了。

林嵩不动声色,道:“你说说看。”

林峻上前几步,大声道:“这两日,小吏一直跟随罗医正,当然清楚,罗医正外出办事,皆是为了公事,而非私事。昨日,罗医正是去了染坊,寻找治疗风寒的良药,并且找出极好的药方,可以有效祛除风寒。”

“至于今日,正是因为罗医正听了小吏的话,听说小吏的姐姐林医司,病情危急,危在旦夕,所以他才顾及同僚之情,亲自上门送药,又因走得匆忙,以至于忘记换了官服。以小吏看来,为同僚送药上门,也不算是什么私事吧?”

林峻这是有些夸大其词,虚报了林如雪的病情。

但他这话,却让林家在场的诸位官员,都是面露紧张之色,林嵩更是急急问道:“那林如雪医司的风寒症状,又如何了?”

林峻笑道:“幸亏罗医正的药液神奇无比,病情已经得到有效遏制。”

林嵩方才松了口气,又惊喜地问道:“这么说来,罗医正确实找到有效医治风寒的法子?”

这时,罗裕方才笑着开口了:“大人,方才我们已经接到家族通知,说是找到了有效治疗风寒的法子,让我们明日早上,都要到县书院听课,学习创造这药液的方法,却想不到,原来是我族的罗医正找出来的法子,真是后生可畏。”

罗泽志也笑道:“我们这次过来,一则是想替我罗家在医馆的族人集体告假一日,去学习那创造药液的法子,二则,也正是想着和大人商议此事,看看若是那药液确实有效,我们该如何推而广之,造福我古林县子民。”

罗裕和罗泽志的话,听得林嵩真是又惊又喜。

林峻看了,连忙上前几步,来到林嵩面前,将方才得到的信封递上,轻声说道:“大人,这是家族传来的命令,恰好被我收到,请大人过目。”

林嵩打开信封,看了起来,脸色却是越来越精彩,他再次抬头看看罗风,不由点头道:“好,很好,罗医正确实了不起。”

然后,他又转身,对着另外几名林家的官员道:“家主有令,明日,我县城所有林家学士,都要到县书院,听罗医正给我们讲课,学习创造什么板蓝根药液的法子。不……让我再想想……”

又犹豫片刻,林嵩终于做出决定,道:“不止是我林、罗两家学士,只要是县医馆中的学士,明日都要去听课,早一日,多一人通晓创造这神奇药液的法子,就能少一些民众受苦,你们等下就通知下去。”

那几位林家官员连忙道:“我等清楚了。”

这一刻,被晾在一边的童宏峰,彻底傻眼了,他忍不住抗议道:“大人,这怎么可行,罗风乃是一介童生,我乃秀才,怎能去听童生讲课?”

林嵩脸上露出嫌恶之色,冷声道:“连我等举人都要去了,你秀才算什么?”

童宏峰受了斥责,似乎有些失态,没了往日的冷静,他又大声道:“医令大人,即便如此,罗风犯下的错误,终要承担责任。”

林嵩更显不满,但又沉吟半响,他终究还是做出决定,道:“罗医正私自外出两次,并不属于逃班,而是各有公干,自然无错。至于这未穿官服之事,虽情有可原,却也终究是违反《官律》的规定,这样吧,就罚罗医正俸禄半月,略为惩戒。但若是罗医正这次找出的法子,确实有效,能有效遏制风寒散播,那便是大功一件,自然另有重奖。”

林嵩这话一出,包括罗裕和罗泽志等人在内,都是松了一口气。

罚俸禄半月,最多便是七八十两纹银,对罗风而言,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大家都看得出来,林嵩对于罗风的处罚,只是为了表面上过得去而已。

但罗裕和罗泽志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各自眼中的意思,同时微微点头。

罗泽志率先开口,道:“大人,既然说到这责罚之事,下官认为,还有一人,不得不罚。”

林嵩的目光,似乎无意间从童宏峰身上转过,又回到罗泽志身上,道:“罗丹监只管明言,本官自会公道处理。”

罗泽志继续大声道:“下官认为,在此事中,罗医正固然有些小错误,但童医监也有过错,虽然他可能并非刻意诬陷中伤罗医正,但他身为官员,没有弄清楚事实,便诬告同为官员的罗医正无故逃班,这是不察之罪,《官律》中,也有相应的处罚条例。”

罗泽志这话一出口,童宏峰顿时脸色剧变。

林嵩却是微微点头,似乎颇为认可罗泽志之言。

另外一边,罗裕也开口了:“大人,说到《官律》之事,下官也想起一个问题,《官律》中,有僭越一罪,说得便是下官越权,代表上官做出不正确的决定。就如方才,以童医监这医监职责,本无资格,做出降低罗医正官阶品级,降格使用的决定,但童医监却好像判定了罗医正的罪名,直接做出判决,这似乎是僭越了。处置官员品阶之事,本应大人提名,获得府中认可才行,童医监方才的举动,只怕是凌驾于大人之上了……”

罗泽志也点头附和道:“确实,下官也有同感,既然罗医正因为未穿官服之事受罚,那若是判罚不公,只怕失了大人的公正之名,也会让人心中不服,还请大人慎重考虑。”

这罗裕和罗泽志一唱一和,顿时给童宏峰扣上了一顶大大的帽子。

童宏峰的脸色,一时间变得越发惨白。

只可惜,若按照《官律》而言,他这两个罪名是坐实了的。

童宏峰连忙朝着在座的其他大人看去,希望有人出面帮他说话,但今日在座的,大都是林、罗两家官员,其他两位官员,早就看出了林、罗两家,在这事上,态度是一致的,哪里还会胡乱出言,替童宏峰开脱。

林嵩冷冷地看了一眼童宏峰,眼中厌恶之色更重几分,他回头又看看罗泽志和罗裕,点头道:“两位大人言之有理,既如此,童医监犯了失察、僭越之过失,也必得有所惩戒,就将这两个过失,记到童医监的本年考评之中吧。”

这话一出,莫说其他的几名官员,便连林家的几个官员,也都是微微色变。

这种大过失,即便只是一个记入考评中,只怕也会让童宏峰两三年不得提拔,何况两个同时记入?

这处罚确实很重,童宏峰的未来仕途,必然大大受到影响,今年的考评之后,莫说提拔,只怕不降级另用,便算不错了。

比之童宏峰,罗风的半月俸禄之罚,简直可以忽略。

但林嵩方才也明言,罗风立功,还有重奖,童宏峰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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