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谍战（三）
大内皇宫之中，张易之和张昌宗两人穿着锦袍，头上插着花朵，俊美的脸上画着很重的浓妆。一个人给武则天捶腿，另一个在陪着她下双陆，嘴里还是嗲声嗲气的撒娇。
站在不远的青鸾脸上平静，但是眼神深处那鄙视和厌恶只是一闪而过。她隐藏的很好，多少年了，从一个低级的侍女熬到今天，除了女皇，就连朝中大臣也得罪不起自己。
当她到达这一步的时候，她请示过主人，以她现在的身份，完全可以杀了女皇。可是传来的消息让她不要轻举妄动，这是主人严厉的命令。青鸾和武氏并没有什么仇恨，但自己的家人却全都死在武氏的手里。那时她很小，还不能形成强烈的仇恨。
可是随着年龄增大，知道的也多了，自己也应该是锦衣玉食的小娘子，也应该是奴仆成群，娇贵的大家闺秀。可就因为父亲的一句话，她就从天堂坠到地狱，被欺凌打骂，母亲为了她受了多少苦。当被主人所救的时候，青鸾发誓，一定要报仇，否则她活着都没有意义。
潜伏进皇宫，接近武皇后，替主人打探消息，博取武皇后信任。可是她根本没机会接触皇后，也是她自己不断的努力，在当上太后之后，青鸾终于接近了武太后。但是横在她前面的是郭欣和上官婉儿。坚韧和努力，终于让她排挤掉郭欣，上官婉儿也跟着李孝私奔。
对主人的一些做法，青鸾并不理解，看着主人也是在谋夺江山，可是又有些不像，那他做着一切为的什么？接到的指示就是一切听从命令。青鸾是忠心的人，也是知道感恩的人。
虽然离开主人多年，可还是非常听话的。唯一的一次不听话，就是她替武太后挡下了那一箭。其实青鸾清楚，就是她不挡，那一箭也不会杀太后，这是命令。可是当看到那一箭飞过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主动替她当下那一箭。
也因此得到女皇的信任。看到武氏的作为，青鸾的情感是复杂的，她不知道是该恨她，还是该谢谢她。皇宫中时间长了，也渐渐明白，一个女人想掌权有多难，不杀伐果决，不心狠手辣，是不能成功的。自己父亲死，家眷被没入官奴，也就能理解了。
也许就是这一点仇恨松动，让她替武太后当下那一箭。青鸾是真的喜欢薛怀义，不是因为他给了她肉体上的欢愉满足，是他那豪放洒脱和无所顾忌的行为。
其实青鸾也是这样的人，所以她和薛怀义上床没有心理负担，虽然那是命令，是在完成任务。其实她可以不那样，但她喜欢。
按着计划，张氏兄弟成为女皇的新男宠，但是在青鸾看来，张氏兄弟照比薛怀义差远了。两个什么也不是，吃软饭的无耻男人。
为什么给武氏送男宠，青鸾当然知道，最让她弄不明白的是主人年纪那么小，又能和武皇后有什么仇恨？为什么处心积虑的算计她，既让她登上皇帝的位置，又要她留下千古骂名。
青鸾不知道很多事，也不许她打听。但是她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主人和李孝认识，隐约能感觉出来，主人好像在帮着李孝。可是为什不明着办帮呢？以主人的能力，和李孝联手，天下还有别人的吗？
其实青鸾没见过主人几次，每次都是隔着的纱帘，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也可以说没见过。其实又有几个人见过主人的真面目。
但他们都忠心耿耿的听从吩咐，帮着李孝，又处处限制他，还和李孝作对，正像她的上司说的，主人有更高的目的。
青鸾不能理解，也不须要理解，她只要完成母亲的话，报恩就行了。可是自己呢？看着女皇和张氏兄弟那样，青鸾很想闭上眼睛，她不想看，觉得恶心。
就在青鸾胡思乱想的时候，大内宫中还有一个人也在想。冬梅坐在郭欣的窗前，看着病的很重，好像已经快不行了的郭欣，有些伤感。自己已经向女皇报告了，可女皇只是淡淡的答应一声，再没有了下文。没有来看一下，只是传太医过来看看。
太医摇摇头，连药都没有开，就离开了。冬梅想发怒，想杀人，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郭欣走向生命的尽头。
徐文已经传来命令，冬梅已经完成了她的任务。王爷，现在的皇上传旨，她可以撤回甘州。
冬梅当初来的任务就是保护上官婉儿，代替情报组传递消息，如今上官婉儿成为德妃，孩子都很大了。武媚娘也从太后变成皇上。
为什么王爷不再需要皇宫情报，冬梅不明白。可是她不能离开，郭欣突然得病，偌大的皇宫中，一呼百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她，竟然没有一个人关心她。此时已经快不行的她，只有冬梅一个人在她身边。
虽然郭欣是和冬梅那样，可也真的很照顾冬梅，也真的关心她。其实很多事要是没有郭欣，冬梅根本就办不到。她又那么大年纪了，冬梅还是很感激她的，所以向徐文报告，暂缓回甘州，她要照顾郭欣，陪着她走完生命最后的路。
徐文没有下达命令强制她离开，只是通知她不要再传递消息了，皇宫中的情报人员已经撤离，不会有人再给她传递消息。这是为什么冬梅不知道。既然不用再传递消息，她感到一阵轻松。
既然什么都不用做，也就每天陪着郭欣。一开始冬梅也盼着能早点回甘州，她是许王府的人，是王妃选定的人，也是会成为侧妃的人，谁不喜欢王爷呢？
可当年的王爷现在已经是皇上，也有一个皇后四个妃子。相信很快就会有众多的后宫，自己算什么？不知不觉已经二十好几了，看多了皇宫内院，冬梅觉得还是离开皇宫为好。看看郭欣，她有些伤感，王爷再好，又会记得自己多长时间？
静静的思考这这些问题，冬梅好长时间没有动一下。突然郭欣动一下，睁开眼睛，冬梅赶紧问道：“欣姐，你需要什么？”
这几天很少说话的郭欣脸上出现少有的笑容，自从她病倒之后，每天都是望着天棚在思考，她想些什么从来不说，冬梅也不知道。她时而伤心时而愤怒时而难过忧郁，可能在回想自己的一生吧。看她露出笑容，就说到：“不舒服吗？我去叫太医？”
郭欣拉着冬梅的手：“不用，我很好，扶我坐一会。”
看她今天精神好多了，冬梅把她扶起来半坐着。郭欣脸上还是带着那丝微笑：“冬梅，其实你可以离开了，我没有多长时间的路要走了，干嘛还要陪着我？”
冬梅愣一下：“离开，我去哪？”
郭欣脸上是一丝淡定：“其实你是许王李孝的人，在一直为他传递消息，我早就知道。”
冬梅脸色大变，吃惊的看着郭欣，她不知道郭欣是怎么知道的，一时说不出话来？郭欣声音平静的说道：“你不用害怕，要说我早就说了，一开始我以为你要对太后下手，想害她，还是很恨你的。可是你没有，其实那些消息根本不算什么，传递就传递吧”
她喘了一口气，还是用平稳的声音说道：“我的一生都给了皇后，看着他从一个才人到昭仪，到皇后，又到太后，看着她登上帝位，成为千古没有的女帝，我现在死而无憾了！”
看着冬梅那难于理解的表情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今天，感恩和报恩，是我这么做的原因，当年女皇的父亲出任利州都督，我父亲因为参与谋反，被下狱，满门抄斩在即。是武大人救了父亲，救了我全家，父亲感恩成为武家的家人。那时候女皇刚刚出生，我还没有出生呢。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父亲说，袁大师算过，女皇将来会登上帝位君临天下。当时没人相信，可我相信，也就一直跟着她。从利州到长安，再到洛阳。如今她真的登上了这个位置，这是天命，许王是阻止不了的，我担心什么？”
冬梅可不知道这些，郭欣的话对她震动太大了，王爷那不是注定失败吗？是不是把消息传出去呢？可皇宫已经没有人给自己传递消息，那只能自己回去了，可是郭欣怎么办呢？
郭欣好像就是自己说，根本不管冬梅怎么想，轻声说道：“其实还有很多事，以后你会明白的。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本来想帮媚娘最后一次，却办不到了。”
这是这么长时间，郭欣第一次称呼女皇的名字，显见在她的心里，真的女皇当家里人一样。冬梅的心里已经平静下来，多年的谍报生活，让她学会了迅速冷静。
郭欣说道：“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冬梅没有犹豫：“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就行。”
郭欣点点头：“谢谢，没有别的，就是帮我杀了张家兄弟。还有青鸾。”
冬梅吃惊的张大嘴，她有能力杀他们吗？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郭欣眼里出现的是愤怒：“薛怀义进宫我就怀疑是别人有目的安排的，后来又出现张氏兄弟，一开始以为是许王安排的，其实他们都是青鸾引进来的。一个是借千金公主的手，一个是假借太平的名义，其实都是青鸾。既然不是许王的人，我怀疑青鸾是另一伙势力的人，可惜我的身体，来不及查证，只能拜托你了！”
这回冬梅心头大震，情报组也在追查青鸾的身后背景，只是知道他是洛阳不远的碧云山庄的人，但是没有查清碧云山庄的主人是谁。看郭欣一定还知道不少，也就问道：“为什么要杀他们？”’
郭欣愤恨的说道：“我不许任何人危害到媚娘，他们这么做，是想让她身败名裂，留下万古骂名，从而推翻她的统治。这一点和李孝是不一样的，所以我才请求你帮我。”
其实冬梅也知道，徐文曾经传达过，武太后大肆诛杀李氏宗亲，扑杀朝中正直大臣，徐文根本就是不救，武太后是在自掘坟墓，在自毁长城。李孝的人为什么要救他们？不推波助澜已经不错了。
关于给武太后进献男宠也是心知肚明的事，这一切都会把女皇推向深渊，冬梅为什么要管？摇头说道：“我恐怕没有那个能力，怎么杀得了他们。青鸾现在很得女皇信任，张氏兄弟一个是谏议大夫，一个左毅将军。我连皇宫都出不去，怎么杀他们？”
郭欣说道：“你是不能，但许王能，只要许王动手，十个这样的人也逃不过去。”
这一点冬梅也得承认，徐文想除去张氏兄弟，除去青鸾根本不费什么力气，关键是不想帮女皇。既然郭欣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就说道：“这也是许王想看到的结果，他不会帮忙的。”
郭欣即失望，又不甘，他就知道这个结果眼里的仇恨一闪而逝。李孝的目标也是皇位，是恢复大唐江山，怎么可能帮助媚娘呢？压下心里的愤怒说道：“既然是另一伙势力，他们的目标是什么？难道许王就不想除掉他们吗？”
这回冬梅得承认，确实，徐文无时无刻不想着查清这些人是谁，也许自己在皇宫里能找到突破口。（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