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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玉骨 [二]

几十分钟后,紫塔号在青丘国都城內的一个湖畔徐徐降落。

下降过程中液晶屏幕显示出城中一栋栋灯火辉映的土朩结构的瓦房,从中可以窥见这个国家的文明程度达到了相当高的高度。因为在华夏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这类建筑传承的时间最长。尤其在中国南方区域的广大乡镇普遍盛行。

我感觉到上古时分布在大荒中的国度,就犹如后世星罗棋布的大大小小的乡村城镇。不同的国度由氏族和部族群落组成,形成了华夏千氏百族的奇观。传说夏朝建立时,划天下为九州而治,容纳的却是万国,由此可见上古时氏族众多。

外面灯影晃动,许多打着各式灯笼的男女老少出现了。人们身披各种颜色的丝绸,饰戴着各式华美的玉饰,男性袒露左肩,女性袒露右肩,束着头发,显得雍容华贵。

胡莉对我眨了眨眼睛:“博士,看来这个国家的人都是君子和淑女,对我们没有恶意。”

我想了想:“苏昙、雪姑、三妖精和小凤雏先出舱,程遥和猫咪在舱口戒备,其他人在厅里等候。”

大家没有异议。

胡莉打开了舱门。

几个人出舱后,我们看着液晶屏幕,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人群热情地向苏昙、雪姑、三妖精和小凤雏洒花瓣,敬献美酒。

花酒持烟嘴抽了一口香烟,对我微微一笑:“这个国家的人热情好客,很有教养。”

胡莉拭了拭头发:“那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有教养的人才高贵优雅。”

刺客叹了一口气:“小妞,自恋是一种不可救药的病。”

胡莉不在意的笑了:“哦,这么说,凡是有几分姿色的女人都有病,所以才显得与众不同。”

这时,一群饰戴玉冠冕的女人簇拥着一位额头上镶嵌着三枚宝玉、描着重眉的中年美妇出现了。

我偏头看了看柏高:“前辈,这个女人是不是大巫宁丛?”

柏高抱着幽竺咧了咧嘴:“管她是谁,只要有人招待我们管吃管喝就行。”

吉娜瞪了他一眼:“老爷子,你越来越为老不尊了。”

柏高嘿嘿一笑:“小妮子,人活着吃喝是第一要务。其他少操心,免得心烦。”

我转回头对胡莉说:“小狐狸,你跟我出去。”

胡莉欣然点头。

我和胡莉走到舱口,她摇身变成一名头上插满珠玉,身披紫纱,饰戴耳环、项链、手镯、戒指和腰带的美女。

楚雅鱼瞅着胡莉:“狐狸精,有必要打扮得这么隆重吗?”

胡莉有意昂了昂头,挽着我的手走下了舷梯。

三妖精跑过来:“博士,原来青丘国也没有女皇,国中大小事务都由大巫宁丛抉择。她参加过映月岛的聚会,认识我们。”

我点了点头,走上去与大巫宁丛相见。

待喝了随从奉献的美酒,大巫宁丛笑吟吟地说:“花好月圆之夜,博士一行远道而来,真乃喜从天降。希望尊客在鄙国多逗留些日子,好让我等尽地主之谊,朝夕请教。”

我淡淡一笑:“大巫客气了。”

大巫宁丛瞅了胡莉一眼:“这位姑娘天生丽质,与鄙国女子相貌打扮毫无二致,让人倍感亲切。改日和其他姐妹进宫来,我们好生聊聊。”

胡莉喜不自禁:“谢谢大巫。”

大巫宁丛做了一个手势:“鄙国以贸易为主,素来欢迎八方宾客。你们可以任意在城中走动,凡有要求鄙国上下一定尽力满足。”

她的大度让我深感欣慰。

昔日,我们分成5组,开始对青丘国进行访问和考察。出于谨慎,我让谭檀留守陪伴上骈。

青丘国种植最多的树木是白蜡树和女贞树,这两类树木不仅具有观赏性,还有实用性,那就是养殖蜡虫。

在大自然中,蜡虫是一种十分奇异的昆虫,身体五彩缤纷,头部宛如饰戴着尖尖的冠冕。这种昆虫雄性有翅膀,雌性无翅但身上的斑纹十分艳丽。奇特的是蜡虫的分沁物收集起来,就是上等的白蜡。

蜡在人类文明史上的作用十分显赫。其中蜡烛在黑夜里给人类带来了光明众所周知,不为人所知的是蜡是制玉的典范模具。

制玉、制陶和制瓦在华夏文明史上历史十分悠久,然而上古制玉的过程始终是不传之秘。因此许多造型奇特的高古玉纵便用现代先进工艺都无法模仿。

现代人臆想古人制玉时,总是猜测古人所用的工具极端落后。但是仅玉器上体现出来的打孔技艺和镂空技艺,就颠覆了后人狭隘的想象。因此如何把一块坚硬的原矿玉石雕琢成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是秘中之秘。

简洁地说,玉器不论大小,都有蜡制作的独一无二的模具,才能实现用骨刀和竹刀的雕琢,继而才能实现打磨和抛光的一系列程序。

由于用蜡制作模具,所以随着玉器的形成,模型随之损毁。为此每一件精美的玉器都是有指向性的孤品,弥足珍贵。黄金有价玉无价的寓意在此。

在城中考察期间,我见识了各种各样精妙绝伦的玉器。青丘国用美玉向络绎不绝前来的客商交换着各种物资,因此国中十分富裕。

我有幸参观了一个制玉作坊,看到了用麻绳浇水拉锯剖玉的奇妙过程。在作坊中我看到了形形*的制玉工具,其中有一件工具令我感到惊讶,这就是辘轳。

对于辘轳的应用,在后人司空见惯的印象中,一般把它当成了打井水的工具,但是成为制玉的工具,更能合理地制造出高难度的大型玉器。这恐怕是后世研究玉器的专家所没有想到的。

在与玉石工匠的接触中,我获知了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那就是镶金银的玉器,所用的材料大多是玉石的边角料,或是质地上乘却产生了裂纹的玉石。真正体现完美的玉器不需要任何装饰。因为有瑕疵,才需要掩饰。

几天下来,在青丘国的所见所闻让我感慨万端,在这片文明熏陶的土地上,呈现出来的是美丽和祥和。考察过程中,大巫宁丛也分别对我们发出了宴请,并给团队里的女人们以及幽竺和梅烟馈赠了珠宝。

青丘国盛产美玉和美女,关于这一点,在我们的游历中充分得到了印证。很有趣的是,九尾白狐是这个国度的图腾,正好与后世九尾白狐现祥瑞促成了大禹的崛起的传说吻合。

这天下午,当花酒、楚雅鱼、柏高、吉娜、黑蜘蛛、安妮、雪姑、多卓和我带着我的女儿们在人群熙来攘往的街上闲逛时,六名花容月貌的女巫乘花轿而来,邀请我进宫和大巫宁丛会面。

我把梅烟交给黑蜘蛛,随女巫们乘花轿进宫。

大巫宁丛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迎接我的到来。

寒暄之后,大巫宁丛示意左右退下,与我分宾主而坐。

几案上摆满瓜果酒水。

大巫宁丛端起玉杯,莞尔一笑:“博士,几天来,我和你的同伴们进行了接触,受益良多。今天专程请你来,不仅仅是为了喝杯水酒。但出于礼节,我还是先干为敬。”

待她喝了酒,我也端杯一饮而尽。

“博士,”大巫宁丛放下酒杯,神色凝重起来,“既然你去过雨师妾国,想必对13道的来龙去脉已经有所了解。此前我在映月岛听你讲过后世人类世界所经历的种种磨难和浩劫,内心深感忧焚。坦率地说,后世子孙完全违背了人类在地球上缔造文明的初衷。”

我平静地说:“这是因为人类对自己的过去不甚了解。在进入洪荒世界之前,我对人类历史的认知也相当浅薄。现在,我大致能理解当初从宫来地球上监管被流放的人的神傩巫鬼,为何自身拥有超乎寻常的大能了。我所不能理解的是,为何有相当多的人会被贬为囚徒,遭到流放?”

大巫宁丛看了我一眼:“很简单,因为犯上。”

我淡淡一笑:“莫非宫星球也有等级森严的制度吗?”

“没有。”大巫宁丛摇了摇头,“当初在宫星球上的仁,认为自身的智慧和能力远超神傩巫鬼,所以试图打破平等,凌驾于众生之上。这才引发众怒,被削弱了能力,流放到了地球。”

我感到困惑:“怎么会呢?平等不是人类一直追求的吗?”

大巫宁丛抚摸着胸前佩戴的玉佩,委婉地一笑:“不论当初被放逐还是后来被遗弃,人的自大想达成的绝不是平等,所以人类世界才有多不胜数的纷争。博士,美玉在人类眼中是富贵的象征,也被人类推崇为趋吉辟邪之物,可是你想没想过,人类趋之若鹜的宝贝,实际上是被诅咒了的恶毒之物?”

我怔了一怔:“…诅咒?”

大巫宁丛点了点头:“越耀眼的珠宝,发出的光芒越冰冷。宝玉限定了高贵和低卑,富贵与贫穷,抹杀了平等。所以富与穷、贵和贱对于人类来说都是刻毒的挥之不去的诅咒,人类在这两者之间沉浮挣扎,白白消耗了生命,到头来却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我沉默了半晌:“那要如何才能消除这种诅咒呢?”

大巫宁丛充满怜悯地看了我一眼:“除非人类彻底灭绝,否则血咒不可解。”

我感到不可思议:“血咒?”

大巫宁丛点了点头:“当初人类的叛逆在不周山汇合,企图穿过冰泽,攻占温嫄谷和旸谷,侵犯宫。大巫祝融为卫道推倒立在不周山上竖立的倡导平等的玉碑,发下血誓诅咒人类,跳入火山口以身殉道,引发了地球上火山连续爆发,导致了尸横遍野的特大灾难。此后13道彻底封闭。”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不周山倒塌的真正原因。”

大巫宁丛微叹了一口气:“巫的职责本是为了维护正邪平衡,但自玉碑倒塌后,正义和邪恶从此誓不两立,神傩巫鬼各自为营,人间也丧失了公平仁义,平等成了人类遥不可及的梦,因此尊卑皆贱,世道一片浑浊。”

她的话令我感慨系之。

在人类世界里,我听说过无数要拯救天下苍生的豪言壮语,但我现在真切地感受到,要拯救别人,首先需要拯救的是自己。

因为,正义一旦沾染上血腥,也就变成了邪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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