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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仙界[二]

金眉女人扫了我们一眼,语调平缓:“柏兄,你很清楚,鬼是孩子幼时最好的玩伴。放开野滋滋,别吓着她。由来被鬼吓死的人不多,被人吓死的人倒不少。”

柏高把小香姬拉到身后,上前一步,轻声对我说:“这是鬼姬乌萝,她是幽都最难缠的鬼,喜怒无常,比鬼母后土还可怕。”他转脸看着乌萝,“鬼姬,自古人鬼殊途,今日在此相见,我们就不要彼此为难。你回你的幽都冥灵大渊纳福,我带后生们去沃焦死生台逛逛,互不干涉,如何?”

乌萝仰脸一笑,收敛了笑容:“柏兄,人与神傩巫殊途不假,却由始至终与鬼同归。纵你由人成了仙,纵你学全了十方中的观山脉、断流水、辨云烟、识星辰、知草木、窥金石、认土颜、牧飞禽、驯走兽和尝百味,不解八法中的聚精匮、绝顶伦、封七窍、坐枯禅、纳游丝、洗百髄、释灵影与散死生,必难免一死。你曾偷偷去冥灵大渊偷我的碧琼液喝,今日我倒要正大光明的上死生台散散步。”

柏高怔了一怔:“鬼姬,自大神白泽在槐江山县圃乐园开坛宣讲十方八法以来,天地间能释方悟法者廖若晨星,为此大神白泽感伤之余,预言神形俱灭之时,必为鬼影憧憧之日。如今你既然能够立于艳阳下而有影,应完全破解了十方八法。也罢,人即是鬼,鬼即是人,不人不鬼的才是仙。来的都是客,老夫就陪你带后生们上沃焦玩玩。”

他侧身牵起小香姬的手,请乌萝移步。

我们互望一眼,跟在3人后面往山上走。

谭檀扯着我的衣袖,轻声说:“哥,老爷子和鬼姬的对话,我怎么都听不懂…”

康仪偏头看了看她:“妺子,别说你不懂,我们也不可能完全明白。要不然就都成仙了。”

谭檀咧了一下嘴:“能游山玩水比成仙好。”

康仪轻轻捅了捅我:“你妺妺比你更洒脱。”

这时,小香姬回头向我们做了个鬼脸,转回头问柏高:“祖爷爷,如何修炼才能成为神仙呢?”

柏高晃了晃酒葫芦:“所谓修,分为休息,休养,修为,修心。所谓炼,分为经历,阅历,勤思,感悟。二者合一,称为修炼。大凡修炼者,必胸怀天下,游历四方。认为找个深山老林与世隔绝整天冥思苦想就能证道的人,穷其一生不过是跟自己开玩笑罢了。修炼若如此简单,那居于山水之间的乡村野夫岂不个个智慧超群,寿比山石?哪还会过贫困的日子,缺衣缩食,饱受病疼的折磨。”

小香姬摇了摇柏高的手:“那修炼需要具备什么样的条件?有何秘诀呢?”

“首先要选择山明水秀之地。这种地方不能太高,不能太低。不能太冷,不能太热。只因太热太冷太闷热太潮湿之地,对人的身体都有相当的损耗,且水质不纯净,不利于修行。”柏高抬头看了看天空,“其次所居之地要气候温合,草木繁茂,湖泽充盈,白昼要能见蓝天白云,夜晚要能经常看到月亮和星辰。有了基本的条件,就要学会领悟十方八法。要说有秘诀的话,这就是秘诀,明白了吗?”

“不太明白。”小香姬甩了甩头发,“我听说过的神明大巫,不是居于高山之颠,就是隐身在大渊里。还有那些仙人奇侠,传说是居住在仙篷名岛之上。这又是为何啊?”

乌萝插话:“野滋滋,听故事也要动动脑筋。太高的山终年积雪,寒气袭人,太深的峡谷流水汹涌,潮湿闷热,会是神灵的居所吗?至于仙篷名岛,皆出于误会。试想潮涨潮落、海啸和台风肆虐之地,是能修身养性的好所在否?”她嘘了一口气,“普天之下,唯有这沃焦是修炼的好所在。堪比县圃乐园和幽都冥灵大渊。”

小香姬咯咯一笑:“乌萝姑姑,何时带我去冥灵大渊玩玩…”

柏高握紧小香姬的手:“乖孙,有的地方不能去玩!”

乌萝平缓地说:“柏兄,我对野滋滋素来没有丝毫恶意,你又何必紧张呢?”

柏高咳了一声:“…鬼姬,并非老夫对你心存芥蒂,只是与鬼打交道这事太过于离谱…不谈这些了。难得上沃焦,观花赏景吧。”

我们顺着幽径,欣赏着郁郁葱葱的树林中的奇花异卉,在鸟鸣声声中一路往山上走。

透过树林的光影时明时暗,令人犹如游荡于梦境之中。

乌萝有意放慢了脚步,康仪与谭檀有意识地往后缩。

乌萝侧脸向我做了一个手势。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队友们,定了一下神,移步上前与乌萝并肩而行。

乌萝瞥了我一眼:“野滋滋告诉我,柏兄带着你和两个女人曾游历过仲柏国,因而你们患下了隐疾,是不是…”

我略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乌萝轻抿了一下嘴:“你不打算求我…”

我淡淡一笑:“在下曾听大傩妊提及过您妙手回春的奇技医术,不过在下一贯认为,求人不如求自己。”

乌萝偏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启了启唇:“我不是人,是鬼。”

我瞅了瞅山道旁一簇含苞欲放的野花:“据说人与鬼之间的区别,是人欲无止境,而鬼无欲无求。”

乌萝隐约一笑:“欲多则熬心劳力,绝欲则清静心宁。可是人总是不甘寂寞,所以最终心力交瘁,骨枯脑竭。你不打算诊治隐疾,必然有你的想法,我也没有必要过分勉强。此际既然登临仙山宝地,那不妨聊聊有些有趣的事儿。你觉不觉得大凡人感觉最好或感觉最不好的所在,都往往是葬身之地?”

我稍稍思索了一会儿:“有道理。”

乌萝语调平缓:“你对十方八法有何见解?”

我坦率地说:“在下从前对此略有耳闻,却不解其中奧义,还请鬼姬多赐教。”

“权当闲聊罢了,我可没有大神白泽开坛讲经的那种耐性。”乌萝俯身摘了一朵花凑到鼻前闻了闻,玩弄着花枝,“十方八法乃阐释天地生死之法。其中十方中的观山脉顾名思义就是观察山势的走向,以山的轻薄厚重判断头尾与脊梁,找到最佳的穴居之所。简单说就是学会判断向阳的适合人长久居住之地与判断背阴的适合人百年之后丧葬之地。”她轻柔地把花枝抛入树林,“断流水即是从水源处根据水的走势灵动程度辩别高低方位,确定南西北东。再结合山势定位最佳的位置。这里所说的位置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风水宝地。辨云烟即是学会分辨有益的雾气和有毒的瘴气,同时根据不同的气体弥漫聚散的程度判断山中是否蕴藏金石美玉。”

我苦苦一笑:“要学会这些东西真不容易。”

乌萝微微皱了皱眉:“明知可为而不为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人哪,往往都在犯这种错误。你既然认为难,我就不必多费口舌了。”

我微微欠了欠身:“我天资顽钝,您能惠教,求之不得。”

乌萝调整了一下思绪:“识星辰是学会判断九星和五星在不同季节的位置,同时学会观察七星的四十九种变化,借以推断人间祸福。须知七星斗炳朝南预示着新生,斗炳朝北预示着灭亡。家的兴衰,国的兴亡,人的祸福生死,莫过于此。知草木比较好理解,就是通过辨别不同的土壤,认识花草树木的不同形态和特性,区分哪一类是果子,哪一类是草药,哪一类有剧毒,哪一类能食用,但忌盲从。有人以为千年人参百年灵芝之类的是灵药,不计自身身体状况食用,结果补药就变成了催命的毒药。凡是药,都有毒,尤其是连虫蚊都不咬不叮的花草树木以及根茎果实,切不可当仙果良药服食。这样你会活得长一些。”

我连连点头。

“窥金石就比较有趣了。就是学会判断不同金属的特性,把玩不同材质的玉器。比如红铜铸刀剑,白铜和黄铜能铸供人炊饮的器皿。上等的美玉能辟邪,上等的水晶能辟污秽。”乌萝顿了顿,“用死人生前用过的美圭玉玥在月缺月圆时也能招魂。可是不要轻易玩这种跨越生死禁忌的游戏。”

我勉强一笑:“在下知道素来请鬼神都不是好玩的游戏。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

乌萝抖了抖睫毛:“不过有的事情冥冥中自有天意,不要强求就好。刚才说到哪儿了?哦,该讲识土颜了。这种方法是依据土壤的不同颜色来推断土地的肥沃与贫瘠,有利于农耕,也有利于发现山中蕴藏的金属矿体。很有经验的人通过闻土、尝土、滤土和洗土,能发现金银矿脉。也能通过土质推断丧葬之地是否有利于子孙。祖宗的埋骨之地与后世子孙的昌隆或衰败密切相关。血脉并不是阴阳两隔就能隔断的。话说回来,纵有祖宗的庇护,子孙不争气也枉然。”

我深有感触:“古人视死如视生,也并非全无道理。”

“牧飞禽、训走兽和尝百味所讲的是如何在自然中增添生活乐趣,以及如何按各自的喜好安排调节饮食,并不神秘。”乌萝缓了缓语调,“但是纵然悟解了十方,也未必能渗透八法。当年大神白泽开坛讲经,座下众生以为八法按顺序是聚精匮、绝顶伦、封七窍、坐枯禅、纳游丝、洗百髄、释灵影与散死生,殊不知这通天晓地之法首先得感悟死生,方能修炼永生之术。”

我想了想:“那要如何理解散死生?”

乌萝别有深意地笑了笑:“世间万物,究竟是为死而生,还是为生而死呢?等你想明白了这个问题,或许某天到冥灵大渊来做客,我会有兴趣跟你探讨生死荣枯之道。”

我淡淡一笑:“倘若有机会,来日一定登门拜访。”

我们拾级而上,走出树林,一个建筑在半山腰的半圆形平台显露出来。

这个平台有九道石拱门,气势恢宏。

我们穿过石拱门,进入平台。只见上方有七条用不同材质的石料筑砌的上山的道路,中间间隔有幽竹林带、花圃、果林、重重叠叠的瀑布台和鱼池。再往上花朩掩映之间,有连体竹楼、木屋、石屋和大大小小的亭台雅榭,景色美不胜收。

一群锦衣华服的女人从中间的道路上,在走在另外六条道上的身着白袍的男男女女的陪伴下,如彩云般来到了平台上,齐齐向柏高和乌萝下拜。

柏高苦着脸,勉为其难地应酬。

一派欢腾中,我们受邀上山。

花酒走到我身边,现出一笑:“老弟,我懒得应酬。我两兄弟清清静地游山玩水如何?”

我正欲开口,站在我身边的谭檀抢先说:“哥,我要跟你和花酒兄一起玩。”

胡莉变了一个造型,翻了翻眼睛:“谭小姐,你哥整天被一帮女人围着,你能不能让他清静一下?”

谭檀颇不情愿地努了努嘴,跟着胡莉走开了。

待众人陆续上山,我和花酒选择了左边的一条道路,悠闲地登上台阶。

远山含黛,近水叮咚,花团锦簇,蝉鸣鸟啼。

一群天真烂漫的孩童坐在果园中的一块绿茵地上,听一位容颜清丽的仙子授课。

一条长廊上,十多名男女分成几桌,在下围棋。

一名老者端坐在一棵盘根错节的老树下抚琴。

一座木台上几十个披散头发的女人正在用织机织锦。

一座石屋中摆设着钟鼎,一群男女有的用红泥小火炉在熬膏,有的在炼丹。

一群男女围着一汪碧潭,有的在剖鱼,有的在搓麻。

一座竹楼中堆满各种水果,有的女人在酿醋,有的男人在酿酒。

一块洼地上搭着棚,有人在竹排上烤菇菌,有人在烤药材。

一个男人斜躺在一块岩石上,阅读着一卷竹简,偶尔有滋有味地用玉杯喝口酒。

我和花酒顺着一条幽径拐了一个弯,欲从一线天式的一条道往顶峰走,一个端庄稳重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根斑竹杖闪出来,彬彬有礼地说:“尊客请留步。”

我和花酒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花酒对中年男子笑了笑:“请问上仙,莫非仙界也有什么禁忌吗?”

“非也。”中年男子欠了欠身,“只是寿不过八十者,无缘登临了凡峰。在下愚钝,于今不过区区五十,亦不敢称仙。”

花酒看了我一眼,摊了摊手:“看来世间有关修仙的种种传说,都是胡说八道。”

中年男子浅浅一笑:“非寿者何以求长生?可怜红尘中的痴男怨女编造梦话,臆想白日飞升,却不解仙途真意。”

花酒向中年男子鞠了一躬:“在下诚心请教,若活到80岁上了了凡峰,又当如何焙炼长生?”

“无它,唯冥思、滤泉、熬粥、品酒、戏云、舞风、听雨和散花而已。”中年男子微微笑了笑,“长夜无愁绪,方能驾死生。两位尊客多珍重。”

我们看着他飘然消失在一块巨石后,顺着另一条小径走前走。

路的尽头,放眼望去,江山如画。

一个仪态万方的女郎衣袂飘飘地站在不远处的悬崖上,手持一根五色缤纷的羽毛,对着锦绣山河曼舞。

我和花酒在一块岩石上坐下,看着女郎的丰姿,不禁感慨:“大抵在这位出凡脱俗的仙子眼里,天地、山水和草木就是一幅活灵活现的图画,可是她看到的风景,我们看了又会不会心生感动呢?”

“心境不同,看到的景物就不一样。”花酒拍了拍我的肩膀,“老弟,人在旅途,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老了。要是有这么一个所在作为归宿,与妻女天天悠然过日子,真是幸事。”

我看了他一眼:“如果花酒兄觉得沃焦仙界能洗烦解忧,要留下来也无不可。”

花酒沉默片刻,笑了:“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有留恋一山一水就裹足不前之理?前面还有无数奇异的风景等着我们去看,还有无数的山等着我们去爬。当然也还有无数烦恼等着我们去解决。”他做了一个手势,“有烟吗?”

我掏出香烟与他分享着,静静地看着那名女郎勾勒山水,忘却了时间的存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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