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病没疼时吃补药进补等于在摧毁自己。要是不是突发疾病或身体受伤，一般不要轻易打针吃药动手术。有时病比如感冒，吃不吃药病要好都得有一个周期，身体的免疫系统才会自我修复。所以我一般不建议动不动就吃药。”许若冰放下茶缸，“我认为香宝宝所说的栾树的生长方式非常奇特。从前我只听说过用骨灰培植花草树木是上等的肥料，专门通过吸收尸体的脓血生长的植物，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比鬼故事还惊悚。”
刺客看了看我：“香宝宝说血花只有在大雾弥漫时才绽放，一脱落花枝就碎成碎片粉末，所以十分不容易采集。”她揉了揉手，“这事儿看来挺复杂。要在大雾中攀爬悬崖峭壁，本身就等于是去找死。”
花酒笑了笑：“确实。被雾水打湿的岩石，比被雨淋湿了还湿滑。”他沉默了片刻，“真要去采集血花，可以用细尼龙绳编网兜去套。在此之前要做充分的准备工作，才不至于酿成悲剧。另外，究竟要不要去闯一闯千尸穴，我们得慎重权衡。”
小凤雏把烟头扔进火堆：“韦老弟，你从前去过的藏尸洞是否机关重重，特别危险？”
韦白羽摇了摇头：“谈不上有什么人为的机关。那是编鬼故事的人瞎扯。只不过类似这种在深山里的悬崖峭壁上的洞，都非常隐蔽。由于长年累月安放尸体，洞中瘴气弥漫，会有吸血蝙蝠，黑脚蚊，蜈蚣，鬼面蜥蜴和食尸虫之类的毒物。冒失闯进去鲁莽地开棺盗宝，十有八九有去无回。”
小凤雏嘘了一口气：“既然洞穴中没什么防范，所起来就好象氏族和部族或者家族的集体墓穴了。”
“并不是什么人死了都能安放进洞穴。”唐岭给火堆添柴，“这种葬制有很多规矩，比如置放远祖的洞穴，唯有德高望重的长者归天后才有资格入殓。又比如难产死了的妇女、夭折的婴儿、麻疯病人、作奸犯科被处决的罪人，生前碌碌无为的庸人，还有意外死难尸首不全的尸体，都不准许入洞安置。人生有时生死都不自由。”
他的话让人叹息。
“谈到生死，我倍感生命短暂。”刺客起身向我歪了歪头，“暂时把烦恼的事情抛之脑后，陪我去外面看看风景，散散心。”
我站起身，看了看在逗玉樟子玩的女人们，随着刺客走向单眼皮探测器。
谭檀追过来：“哥，你们要去哪儿？”
刺客打开舱门，偏了偏头：“妹子，我和你哥要去枫树林里躺在火红的落叶上翻云覆雨，你要不要跟我们去望风？”
谭檀咬了咬嘴唇：“哥…”
刺客对我努了努嘴：“古往今来的贵族小姐，都受不了冷落。”她向谭檀做了一个手势，“别撒娇了，赶紧进舱。”
谭檀马上钻进了后座。
我对刺客笑了笑，和她上了探测器。
刺客放下舱盖，启动了引擎。
谭檀倾过了头：“哥，程督察想让你当香宝宝的父亲，你愿不愿意…”
我点了点头：“愿意。”
“你哥最爱孩子，当然不会拒绝。”刺客操纵单眼皮探测器飞出山洞，“况且程督察是你哥最在意的女人。”
谭檀挑了挑眉：“吃醋了吧。我怎么觉得我哥最在乎的女人是你。”
刺客瞥了我一眼：“这丫头就是会袒护你。说真的，你明知道我喜欢枫叶，来到云雨山也不主动问我一句，真让我伤心。”
我从衣袋里掏出一片叶子放进她的上衣口袋：“这是我打柴时看到的极漂亮的一片叶子，特意捡了留给你。”
刺客矜持地笑了笑：“你以为送片叶子，就会有女人为你宽衣解带吗？”
我淡淡一笑：“这要看是哪个女人。”
刺客回头对谭檀咧了咧嘴：“这就是你哥哄我的方式，从不说甜言蜜语。”
谭檀笑了：“可是你和我哥在一起，总是很开心。”
刺客叹了一口气：“你们真是十足的亲兄妹。”她打开空气过滤器，又打开了隐形装置，“你想抽烟就抽吧！我们现在在茫茫林海中去找那条裂谷，这可比跑到树林里偷情刺激多了。”
我取出一支香烟点燃：“我知道你会冒这个险。这样也好，我们先去勘察地形，待行动时会成陪降低风险。”我侧身看了看谭檀，“系好安全带，注意观察壎民国的武士在山峰上设立的据点。”
谭檀连连点头。
刺客调整航向往西南方飞行。
沿途漫山遍野灿烂的枫叶展现着风流雅韵，缤纷的景致美得令人窒息。
但我们并没有被如诗似画的美丽景观所陶醉，只因为树林中和悬崖上不时能看见壎民国全副武装的男女武士幽灵般出没的身影。
经过近两小时的搜索，我们终于在枫树林环绕的山峦中发现了一条裂谷。
这条裂谷大约有一百五十多米宽，蜿蜒曲折，呈180度陡立，下面是万丈深渊。
“香宝宝所说的归藏，应该就是被大片的枫树林遮蔽的这条裂谷了。选择在这么隐密的地方安放死者的棺柩，壎民国的子民真是费尽心机。”刺客驾驶单眼皮探测器降低高度，飞入裂谷，“博士，你认为千尸穴会在哪个朝向？裂谷两端都有武士把守。”
我想了想：“我们多观察右侧的绝壁。古人说佐佑，通常指左侧用来防范守护，右侧用来存放宝贵的东西。”
刺客甩了甩头发：“妹子，你哥说的有没有道理…”
谭檀向外张望：“我哥说的对错与否，你都得听，谁让你是他的女人。”
刺客哭笑不得，在我的肩膀上蹭了蹭脸：“看来在你面前，再强悍也只能当小女人。”
我淡淡一笑，集中注意力观察着岩壁。
在裂谷中飞行了大约二十五公里后，我看到右侧的山体上显示出一个拱形的洞。这个洞的上向距离山顶的垂直高度约有二百米，岩石上有明显的绳索常年累月拖拉形成的槽子。洞下方的岩体呈现出紫黑色，仿佛刷了一道令人极不舒服的劣质漆。
“看来在两个大弯道之间的这个洞，就是千尸穴了。”我示意刺客放慢航速，缓缓降低高度，“如果把这座山体看成一个丰膄的女人，那么两个大弯道的凸出部位就恰如这个女人坚挺饱满的*，而这个洞穴就好比是这个女人的肚脐眼。”
刺客表示赞同：“女人的肚脐是孕育生命的源泉。选择这个位置作为尸穴，有生生不息之意，也有生命回归母体之意。古人的智慧我们真是难以企及。”
快接近洞口时，谭檀激动地说：“哥，快往下看。洞下面有好几簇紫红色的树，树上有鲜红的花蕾。”
我往下俯瞰，看到陡壁上有十多株奇特的树。这种树呈紫红色，低矮，枝干光滑无皮，分枝众多，却无叶。树枝上点缀着大大小小的花蕾，恰如精心培植的盆景，令人刮目相看。
刺客不由分说操纵单眼皮探测器往下降，眼看快靠近最上面的一簇树，不料树上含苞欲放的花朵纷纷堕落，瞬息之间化为灰末飘散。
刺客赶紧提升单眼皮探测器：“这血花是我所见过的最娇气的花，一点点震动都受不了，看来香宝宝所言不虚。”她瞥了我一眼，“这样的话，即使小妞变身和三妖精飞下来采花，扇动翅膀也会令花朵堕入万丈深渊。”
我想了想，冷静地说：“待到傍晚起大雾时，可以把探测器停在洞口，攀着软梯贴着岩壁下来采。大雾弥漫就不会有风，而且在上面的裂谷口巡视的武士看不到我们。”
“很实际。”刺客偏了一下头，“妹子，把你穿的蕾丝长袜脱了，待会儿交给你哥当网兜装血花。”
谭檀红了红脸：“姐，你怎么知道我穿蕾丝长袜…”
“因为我也穿。”刺客毫不做作地说，“在野外，用丝袜当网兜，用胸罩捞鱼，用避孕套装水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有女人的探险团队就是有这些便利之处。”
谭檀依言解开安全带，开始脱裤子。
刺客驾驶单眼皮探测器爬升到洞口，悬浮在空中，则身看着我：“洞口经人工琢凿，很有气派。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我思考片刻：“我们没有携带防护服和浓缩氧气瓶，也没有充足的防身装备，一旦进洞发生意外，仅有几支佩枪解决不了问题。只有乘探测器在封闭状态下进去，能走多远走多远。”
“有时候我就是喜欢你的理智，毕竟有两个大美人在侧，一大意就玩完了。”刺客隐约地笑了笑，“你来驾驶。我去后座上翻背包把强光电筒取出来，顺便也脱脱裤子。别忘了开记录仪，回去好让大家看看千尸穴是什么样子。”
我和刺客调换了座位，待她去后座从背包中翻出两把强光电筒，脱了裤子褪下丝袜又重新穿戴好，与谭檀人手一把电筒坐定，我打开记录仪，操纵单眼皮探测器缓缓进洞。
洞口宽约五米，拱顶高约八米，然而进洞后一下子开阔起来。
我同时打开了远光灯和近光灯，立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洞两端呈梯形层层叠叠摆放着成千上万具棺木，中间有一条宽约十米的雕刻着精美图案的甬道笔直地向洞内延伸，一眼看不到尽头。
我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回头看了看刺客和谭檀，她们脸色苍白，持电筒的手微微颤抖。我挤岀一个微笑，示意她们坐到前面来。
两人赶紧爬到前面的副驾驶座上，搂抱着挤在一起。
“别紧张，”我语调平稳地说，“这里是亡者的殿堂，也不失为是灵魂的寄所。几十代上百代亲人彻底摒弃人世间所有是非恩怨，在这里相聚一堂，充分享受永恒的和平与安宁。无论如何，我的感觉是，能与祖先和至爱亲朋共长眠，真好。”
刺客抚了抚胸口，拍了拍谭檀的脸蛋：“关键时刻，你哥一贯会安慰和体贴人。”
谭檀抿了抿嘴：“嗯。康小姐告诉我在野外只要有危险，我哥总是拉着她的手。”
刺客向我嘟了嘟嘴：“类似的亲昵故事太多，我都懒得吃醋了。带我们逛逛亡灵之殿吧，我担保这比牵着手傻乎乎看星星更值得回味。”
我调整了方向，驾驶单眼皮探测器沿甬道缓缓向洞內推进。
层层叠叠的棺木有大有小，形状各异。有的棺木漆着各种漆，有的棺木镂刻着精美图腾，有的棺木首尾包裹着铜皮，有的棺木箍着金带和银带，有的则套着锡椁、斑铜椁和石椁。不论年代远近与否，堆砌在一起的棺木极少有腐朽破损。尽管有些棺木底部有明显的尸水浸透的痕迹。
一派肃穆中，灯光引来了一群丑陋的黑脚蚊子曼舞。与此同时，我们看到了倒悬在洞壁上眼神冷酷的上千只吸血蝙蝠，以及一种浑身长毛的多脚虫。最可怖的是一只巨型鬼面蜥蜴伏在一具棺木上傲慢地吐着信子。它的周围簇拥着一群小蜥蜴，或趴或似人般直立。这种生物比毒蛇还凶残，不仅会喷射毒液，还会毫不留情地撕啃猎物，连骨头也嚼碎了咽下去。
越往深处探寻，棺木堆积得越多，甬道渐渐变窄。
借着灯光，我看到前方弥漫着似黑雾的气体，于是果断操纵单眼皮探测器后退，然后调头飞向洞口。
因为是血肉之躯的缘故，任何一种超越常规的探险，都应适可而止。探险手册上有很多条可笑的自欺欺人的规则，但这一条是真理。
我把单眼皮探测器停在洞口，同时放下了吸盘，看到日影渐渐收缩，裂谷中开始飘荡丝丝缕缕的雾气。
我打开空气过滤器，点燃一支香烟，对刺客和谭檀说：“待雾气笼罩裂谷后，放下软梯，你们俩呆在舱里，我下去采血花…”
谭檀眼巴巴地看着我：“哥…”
刺客搂住谭檀的肩膀：“妹子，现在真不是撒娇的时候。你哥首先是探险家，其次才是可以依赖的好男人。让他去做该做的事情。我们能做的就是让他没有束缚，也没有后顾之忧。”
谭檀抿了抿嘴：“哥，不管将来怎样，百年之后我也要和你在一室一穴共长眠。”
我抚了抚她的头发：“我知道你把我当成至亲的亲人，但在旅途中应该考虑的是怎么珍惜活着的每一天，而不是为怎么死去做打算。所以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彼此照应。笑一笑。”
谭檀现岀了一个柔柔的笑靥。
不知不觉间，大雾弥漫开来。
我启动升降器放下了软梯，然后取了刺客和谭檀的蕾丝长袜，背上强光电筒，戴上防护手套和口罩出了舱，待刺客关闭舱门后活动了一下筋骨，攀着软梯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雾气在周边翻滚。雾水很快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脸，一片白茫茫中，能见度几乎不到一米，显得相当奇幻。
我摸索着默数着数字往下爬，头脑相当清醒。
当我靠近一簇栾树时，沾着雾水的血花正在枝头上幽幽绽放，鲜红色的花瓣犹如鲜活的生命，展示着非凡的魅力。
我把身体缠绕在软梯上，取出袜子去套一株血花，不料盛开的花朵脱落花枝，刹那间化为了血雾。
我收回手，抹了抹脸上的雾水，耐心地观察着血花的变化。在几朵完全绽放的血花脱离花枝粉碎后，我掌握了采集血花的诀窍。
我把袜子靠近一朵血花，待它刚绽放时便套了上去，结果，我成功了。
我继续耐心地等待血花绽放，不在乎雾水顺着脖颈滑入身体。我想，如果我一生中的某一个时刻可以称之我传奇，那就是此刻我在混沌中守候着一朵朵娇艳欲滴的花朵绽放，犹如迎接一个个生香活色的生命光临世界。（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