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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绝处逢生(上)

学校开学后,米包更加郁闷。

早上被黄鹂翅必杈叫声吵醒后,大喇叭播完东方红歌曲,缩在床上米包,看着爹给米多挎上崭新劳动布书包,娘往书包里塞两个红薯槐花饼,米多欢蹦乱跳跑出屋,米包头捂被子,生气装睡,姐姐妹妹起床后,被窝里所有跳蚤虱子臭虫爬上米包干瘪身子,痒的米包使劲抓绕,钻心痒疼逼使米包下炕,心有不甘来到学校,聆听教室里朗朗读书声:

‘-主席万岁!’

‘中国共产党万岁!’

‘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

‘爷爷七岁去讨饭,

爸爸七岁去逃荒,

今年我也七岁了,

高高兴兴把学上,

-主席教导牢牢记,

阶级斗争永不忘。’

‘红小兵,

地头坐,

贫农大爷来上课。

资本家,

狗地主,

害咱穷人代代苦。

干革命,

把枪拿,

-主席领导打天下,

红小兵,

心里亮,

阶级斗争永不忘。’

……………………………………………

头几天米包饶有兴趣溜到教室外学哼,课间时所有学生来到操场唱红歌,跟着英华跳忠字舞,米包远远跟着学,引起学生多次哄笑,米包索然无味,小跑离开,来到独自玩耍乐园,到处乱石蒿草,很少有人涉足,离家二里地南岭,玩碎石,学鸟叫,逐动物,掐野花,吃野菜,看日升日落,流云晚霞,自娱自乐。

记事起米包感觉自己就是多余的,爹娘骂,哥姐烦,妹妹嫌,村人厌,除二姐三姐偶尔给个笑脸外,好像过街老鼠,小心翼翼躲着所有人,少有一些高兴事,让米包日日想,夜夜盼。

最让米包兴奋事是外婆拿好吃的来家,靠大舅大妗挣工分单身过的外婆,年后从刘家洼迈着小脚来家后,米多以下姊妹围住外婆,外婆笑眯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揭开纸露出一个玉米小窝头,窝头上沾一指甲盖大熟猪油,外婆小心把窝头掰成几块,放到几只伸出小手上,外婆拿一根筷子,把留手心窝头上猪油分次沾在筷头上,看孩子们一口吞下窝头后,伸筷头依次抹孩子嘴唇,呵呵问道‘香不香’,孩子们齐声答‘香’,‘想不想舔’,‘想’,外婆再伸筷头到每个孩子嘴上,只到筷头如同嚼蜡时,把手上拇指大窝头递给眼睛瞪园米包,看着米包一点点卷舌品舔,外婆眯眼嘻嘻乐笑,分麦后,趁大妗上地时候,外婆用一把麦面用小擀杖擀小半碗面条,手端着藏在衣襟下,迈小脚小跑来到三里外米包家,用手把面条一根根捏到孩子伸出巴掌上,看孩子们哧溜溜咽下肚后,碗夹腋下,匆匆回家,八月十五时,外婆藏一个二姨私下给的小五仁月饼,乐呵呵从陡坡上来到米包家,仔细给每个孩子掰一块月饼,看着孩子们伸舌头慢慢品舔,眯起满是皱纹花眼,呵呵问‘香不香’,‘香’,‘甜不甜’,‘甜’‘想不想婆’,‘想’,‘婆好不好’,‘好’,听着孩子们回答,外婆咯咯笑的两眼眯成俩条缝,秋天时,桃子熟了,趁家里无人时候,外婆从院里唯一一颗桃树上摘下一个熟透大结桃,藏在袖口里迈小脚小跑来到米包家,用食指拇指长指甲抠下桃肉一口口喂孩子,看着孩子们欢喜笑脸,听着孩子们啧啧品尝声,眼又眯成两条缝,小声呵呵笑乐。

外婆给米包带来的美食快乐,让米包昼思夜想,时刻盼外婆拿好吃的来,但屈指可数,一年四季大多时候,美食欢乐靠米包自己去寻找。

春天百花盛开,无依无伴米包多数时间独自来到南岭,玩野花,追小兔松鼠,学黄鹂翅必杈叫,沿二里长岭坡窜石蹦跳,玩累了,坐石头上捧脸看飘渺嵩山,满山花海,彩云追飞,俊鸟飞翔,饿了,采几颗野蒜苗充饥,找不到野蒜苗,薅雀雀牙毛妮菜填肚,苦菜难以下咽,找嫩草根干羊屎蛋下肚,渴了,下到沟底趴在溅水坑里痛喝。

夏天到处有水坑,米包喜欢在掩住膝盖坑里戏水,累了,用稀泥糊满全身,躺在树荫下石板上纳凉,饿了,在水坑里捉几只青蛙烧吃,最高兴时候是下大雨发大山水,山水冲坏梯田,冲下指头粗嫩红薯,米包跳进顺坡而下滚滚洪水中,抢捞红薯吃,红薯不够吃,细嫩红薯秧吃起来也不错。

秋天是米包最喜欢季节,除了野菜能多吃外,满山飞跑米包在大山里还能找到多种难得野味,秋天下第一场靡靡细雨时,狼帐坡白草根下,大拇指粗长白色蠕动地獾破土而出,长出翅膀变成黑娥低空飞舞,小伙姑娘孩子们手拿荆条蒿草,满山坡淋雨追逐扑打地獾,落地地獾用荆条穿胸而过穿成串,几小时后雨停地獾绝迹,青年孩子们手拿几串蠕动地獾欢天喜地回家烤焦吃,浑身湿透磕的头破血流满身伤痕米包,手举二十多个地獾,兴冲冲独自来到林台狼帐交汇处一个大石庵下,解下绑在腋下用小块塑料布包的装有几根火柴火柴盒,点燃事先拾好茅草干树枝烤地獾,焦黄地獾肉娇嫩滑腻,入口生香,美的米包手舞足蹈,嘻嘻直乐,这填不饱肚子美味一年只有一次,让米包尽享口福回味无穷年年期盼,除了地獾肉,能吃到野葡萄野韭菜野蘑菇野黄花菜也是米包所爱,野葡萄野韭菜大都长在林台北陡峭红寨峰顶,野蘑菇野黄花菜多长在狼帐西北岭坡上,这些许野味是王家窝所有人紧盯美食,想吃到必须胆大下手快,不知害怕满山跑米包偶尔吃到这些野味,高兴的几天睡不着,地獾和野味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稀罕物,想果腹又想好吃,最现实的就是下到狼帐深沟吃木兰头,山蕨菜,橡子肉,绵枣肉,地曲莲,这些菜虽好吃,但长在有狼有蛇草深坡陡深沟里,除非饿急有人相伴,独个几乎没胆去采摘,尤其去年王大明暴死狼帐深沟后,半年多来王家窝没听说有人去过狼帐深沟,以前米包跟着爹和大姐去过几次,对吃到的美味念念不忘,这些天吃厌苦菜草根羊屎蛋米包,极想吃春天已开木兰头,跃试几次没敢去。

冬天和天恩一样,是米包和大多数王家窝孩童倒霉季节,除偶尔打雪仗扑麻雀外,米包几乎天天蜷缩灶上炕上,避寒忍饥熬日。

白天在南岭找乐,夜里烦闷米包,几天后在豆腐店有了新乐趣。

三知青不熟悉做饭,明海找麦枝帮忙,米包晚上给心情愉悦麦枝作伴,随麦枝到豆腐店,烧水时间,玉茹明海麦枝西屋聊天,卫国带无所事事米包到东屋,和颜悦色给米包讲故事,听着半夜鸡叫闪闪红星卖火柴小女孩故事,米包感觉很新奇,随故事进入另一个新颖世界,看米包感兴趣,卫国从床头一大摞书中拿书念给米包听,不到两晚米包迷上故事书,在卫国学做饭烧火劈柴间隙,主动找卫国听故事,听卫国说城里有趣事,直到麦枝喊回家时才不情愿离开。

故事好听挡不住饥饿,家里红薯饭越来越稀,南岭吃的越来越少,米包打定主义,学高玉宝潘冬子作男子汉,去狼帐深沟,吃野味木兰头。

古时,狼帐八大山峰森林茂密,动物繁多,三五成群野狼经常在此玩耍,打斗扑食,为争夺地盘和争食,野狼在厮杀中常常发出阵阵嚎叫,故把此山命名狼帐山。

四月中旬一天,米包一大早起来,手握一个短棍走向狼帐深沟,一个小时后登上狼帐峰顶,站在几亩大狼帐主峰顶,极目四顾,东依高大伟岸林台,南对直插云霄嵩山,西靠苍翠险峻螺嘴,北连飘渺蜿蜒五指岭,西望一字长蛇房屋密布巩登县城,南看方圆二里坡起村,近处看,南北向方圆十几里狼帐山,逢连峰峰峰险峻,山连山山山巍峨,一条十几里长二尺宽岭脊小路,在荆棘杂草遮掩下,从海拔九百多米高狼帐主峰通向五指岭,这条路是当年乾隆皇帝带几百人从五指岭到嵩山游玩时专修路,赐名御路岭,御路岭南山峰下,有一片几百亩大原始疆树林,层林尽染僵树林郁郁葱葱,黄花绿叶,苍翠亮眼,岭西北长满野生胡叶树针叶松,微风吹过,沙沙作响,似有埋伏千军万马,给人神秘悚然之感,岭东北是两大山峰对峙下十几里深沟,沟两边为伸延三里多七十多度陡坡,坡上密布几米高槐树栗树等几十种野生杂树,树下长满荆条黄白草杂草,距离狼帐主峰四里多深沟低,高树掩映,花团锦簇,杂树丛生,枝繁叶茂,石崖交错,峭石林立,金雕老鹰盘旋飞舞,狼狐动物呜咽嘶叫,猫头鹰乌鸦群鸟争鸣,深沟高深莫测,环生险象,泠然肃杀。

米包站峰顶环顾四周片刻,低头凝视一会沟底,抖擞精神,左手举棍压树枝拨荆棘,右手扶树茎灌木梢,脚踩杂草,弯腰钻缝,沿东坡连滚带爬摸向沟底。

一小时后,筋疲力尽米包接近沟底,在一个两把粗槐树旁石岩下歇息一会,起身爬向几米外几丈高岩石上,一颗手臂粗结满金黄梗金红叶木兰头木兰树,爬出两米,隐约听到岩石左边传来说话声,米包屏住呼吸走近岩石拨开树枝,看到披头散发仅穿裤头一老一少两人,坐在大石上吃木兰头,少年听见动静扭脸拨开齐肩长发看向米包,看清少年脸米包吓的大叫一声蹲在地上,他看见天恩,半年前崩死在土窑里的天恩,天恩看见米包也吃惊不小,瞪眼张嘴不知所措,旁边头发过耳四十多岁男人看着米包小声问天恩:

“你认识这小孩?他怎么会来这?”

天恩瞪着米包回道:

“熟悉,以前放羊时经常在坡上遇到他,他是我们隔壁生产队为命叔家老二,家里很穷,肯定是来这找吃的,不能让他回去,他回去一说我们两个谁都活不成,可我们自己都难活下去,咋养活他,振中叔!你看怎么办?”

被叫振中的红脸大汉仔细看看米包叹道:

“可惜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我们野人样在这呆着总不是事,县里也不知变成什么样了,我这个革委会主任老躲在这也不是事,四个多月了,该想法出去了,也许他知道点外面情况,先把他弄回洞里问问情况再说。”

“听你的振中叔,米包家人实在,问问米包看外面有什么变化,在这不死不活的呆了半年多,是得想办法出去,再呆下去真成野人了,我一天都不想呆了。”

二人走过来一边一个架起吓的浑身发抖米包,拖向几十米外一个挡满青草树枝隐秘山洞。

驾着米包走回洞口路上,看着半年多来第一个零距离接触的王家窝人,天恩五味杂陈思绪万千热泪盈眶,半年多来非人生活过电影样浮上心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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