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奥一直杀到绞架旁。瘸子彼得镇定地站着，凝视这个闯进来的人。他慢慢地举起一只手。一个刽子手立在菲尔旁边，紧张地盯着瘸子彼得。他手握一把大锤。只要彼得一挥手，他就一锤打飞给菲尔垫脚的木凳。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再强韧的颈骨也要折断。
瘸子彼得紧盯着里奥，很久才说：“你很强……你想要什么？”
“那个小孩。”
“可以，不过你得马上离开。”
“成交。”
两个卫兵过去把套在菲尔脖子上的绞索取下来，搀着他往里奥这边走。独眼沃尔夫恶狠狠地在一旁看着。菲尔走过他身边时，这个粗壮的佣兵突然一斧头朝菲尔脖子砍过来。他大喊一声：“弟兄们，杀！”顿时微观的十字军中爆发出一阵鼓噪。不少士兵挺起长矛，试图包围里奥和他身后一百多死者战士。
这时，捆住菲尔手腕的棕绳，终于断了。
菲尔以一种野兽般的速度低头闪过独眼沃尔夫的斧刃。他整个身体向前一折，如张到极限的弓，而弓弦便是他手里一点闪亮的银光。他原地一个倒空翻，双腿钳住沃尔夫脖子，左手**这家伙唯一完好的右眼。变成瞎子的沃尔夫狂吼一声，扔掉斧头来抓菲尔。菲尔右手一扬，挟在拇食指间的刀刃精芒一闪。
赤红血雾瞬间笼罩了纠缠在一起的沃尔夫和菲尔。那一刻，每个人都听到了空气中嗤嗤的喷射声。沃尔夫的大手从后面捏住菲尔脖子。菲尔脸色苍白，下巴溅满鲜血。他狠狠地割着沃尔夫的脖子，就算颈骨被沃尔夫捏得痛到要断，他的手也一点不缓。沃尔夫扛着死死盘在他肩膀上的菲尔，蹒跚地走了几步。终于，这个高大的日耳曼蛮族支撑不住了。他跪下一条腿，又跪下另外一条腿。他松开手，脑袋耷拉下来。这个杀人无数的屠夫。当他艰难而痛苦地把指头**泥土之后，终于断气了。
在这短短的一刻，里奥骑在马上，平静地，一动不动地盯着瘸子彼得。瘸子彼得脸颊的肌肉绷紧了，但一直到沃尔夫死，他都没有挪动一步。
“沃尔夫是自找的，我不会因此报复，”瘸子彼得冷漠地说，“那么，我们的交易还有效吗？”
里奥微笑着点头：“当然。”
菲尔伏在沃尔夫僵直的死体上，仰着脸流泪。他低声说：“洁西雅，你看到了吗？我替你报仇了，替你爷爷报仇了……”
里奥顺手牵过一匹失去主人的战马，过去一手把菲尔拎起来放到鞍上。“我们走吧，菲尔小兄弟。”他调转马头朝营门走去，毫无顾忌地把后背亮给瘸子彼得。死者战士跟在他后面，整齐地排成两列。包围过来的十字军们恐惧地望着他们昔日的同袍，颤抖的手几乎要握不住兵器。
然而，里奥似乎没有带走这批新手下的打算。死者战士的行列护送着里奥他们离开大营之后，整齐地堵在门口，摆开了作战的架势。十字军们与这些尸体一直僵持到天黑。有个人大胆地放了一箭，噗，中箭的死者战士毫无挣扎地仰天摔倒。它的身体和手里的长矛带翻了周围一片。惊慌不安的十字军们这才发现，里奥离开之后，门口其实真的只是些尸体而已。
快到布尔加斯的时候，菲奥丝也不见了。她临走前把房间收拾得很整齐。窗前写字桌上，花瓶压着一张短小的信纸。上面草草写了这么几句：对不起，我担心菲尔，所以想回去。和菲尔开小差时一样，她也是留下一封信就跑了路。荷莉把她留下的信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无奈地笑了笑，叹一口气。
菲奥丝找到里奥他们的时候，菲尔正在生病。天气太热，被沃尔夫抽破的伤口感染了。菲尔额头滚烫，脸色通红，紧闭着眼睛，裹在奥斯顿为他准备的毯子里。天上挂着烈日，晒得草皮冒烟。奥斯顿想把他挪到树荫下，他却一直喊冷。最后奥斯顿只好让他齐腰以下暴露在阳光里。即便如此，菲尔仍然微微缩着肩膀发抖，似乎还是很冷。
里奥和奥斯顿杀起人来都是一流好手。但是要他们看病救人，比让牛飞上天还难。菲尔苦苦撑了好几天，眼看着越来越憔悴。菲奥丝见到菲尔时，他眼窝深深地陷下去，整个人已经走形了。
“菲尔……”
菲奥丝轻轻把手覆在菲尔额头上。她手指很凉，菲尔被冰醒了。高烧中的少年衰弱地抬起眼帘，眼神空洞地望着菲奥丝。他发了一会儿呆，才认出面前的人来。
“……菲奥丝？你怎么来了……”
“不要说话，闭上眼睛。”
菲奥丝想揭毯子，被菲尔抓住了手。少年昏沉沉地说：“没穿衣服……”菲奥丝脸红了，但还是坚决地拿开他的手。“傻瓜，不要命了么？”她小声说着，揭起菲尔的毯子。
菲尔身上纵横交错都是伤，特别是胸口。数不清的鞭痕汇聚在一起，几乎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地方。还好伤口洗得干净，不然这么热的天气，早就长蛆了。就算是这样，伤口边缘也已经发黑，渐渐变成腐肉。
菲奥丝咬咬嘴唇，没说话。她把手握在胸前，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眼开始祈祷。这段祷文很长，她低声念了好久才结束。当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掌心浮现出温暖的白光。她轻柔地抚过菲尔的伤口。随着她手掌移动，那些黑色腐肉开始脱落，露出嫩红的新鲜肌肤。绽开的肌肉一点点合到一起，只留下红色的痕迹。
一直到太阳落山，菲奥丝都在用圣力为菲尔治伤。菲尔觉得四肢不再是软绵绵的，力气似乎又回来了。他用肘撑着地想爬起来，菲奥丝按住他说：“好好睡一觉。”菲尔撇撇嘴，想挣脱菲奥丝的手。可是菲奥丝毫不放松地摁住他，一点儿也不让步。
“我睡不着。”
“你数羊好了，一定能睡着。”
菲尔有点不耐地说：“你很烦哎，我睡不着啊，要你管？”
“不行，你一定得睡，”菲奥丝坚持说，“圣力治疗有不好的影响……”一句话没说完，菲奥丝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她挣扎着说：“对不起，我太累了……你要……好好睡……”然后就倒在菲尔胸脯上。（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