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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东边太阳西边雨

按理说,乡镇干部的人事调动问题,应该掀起一阵风浪才对,可出乎于康明意料之外,连续几天来,兴南城风平浪静,只溅起了一点点小渏涟,而这个小渏涟,按照康明的想法是: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到来了。

该找上门来的,如东部几个乡镇的党委书记和乡镇长,由于将他们调到了西边,动了他们的根基,断了他们的财路,应该是牢骚满腹、暴跳如雷,甚至兴师问罪才对。可是,几天了,他们一个个高高兴兴地回了城,却一个人也没找上门来,都变成了乖乖的听话的好干部。

东边,该下雨的地方,却是一片阳光。

而西边,本该是出太阳的地方,又下起了毛毛雨。

不该找上门而又找上门来的,是从西部调到东部山区去的两个乡镇党委书记,而且第一个找上门的,是兴南的“火炮筒子”胡古月。

胡古月脾气暴燥在兴南是出了名的,他有一张会变的脸,平时满脸堆笑,一旦发起脾气来,可以在一秒钟内变成黑脸包公。仗着是兴南的老乡镇领导,平时就没把兴南的一切人放在眼里,只除了一个人能治得了他,那个人就是将他这个谁都认为不可能升官的“火炮筒子”一手提拔起来的周兴国。

康明与胡古月打过交道,那是在县城附近走访的时候见过他,只不过那时候他与康明没有利害冲突,自然对康明是一脸的笑。而今天,胡古月脸色铁青地坐在康明办公桌对面,如铜铃一般的眼睛将康明全身打量个遍,看得康明感到浑身不自在。

“胡书记找我有什么事吗?”康明一边倒茶,一边思量着怎么对付这个“火炮筒子”。

胡古月眼睛跟着康明的身影转,目光如炬,好象要将康明看个透心过:“没事,就是想来看看你在搞什么鬼。”

康明将茶杯递到他手里,和气地说:“胡书记指的是干部调动的事吗?干部交流是正常的程序,这里面没什么鬼。”

胡古月重重地将茶杯放在办公桌上,声音也提高了几度:“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想撤了我的职?”

康明惊道:“这话从何说起?东部大溪乡是兴南的重点乡镇,大家都抢着去,难道你不愿意去?”

胡古月没接康明的话,而是说:“我知道了,你是找我算账来了,前两年我对黎书记下过军令状,要到大溪乡去,用三年时间将那里的财政收入翻两番,否则就自动请辞。”

康明笑道:“这就对了呀,我就是看中你这个翻两番,才将你调到大溪去的,那里不正好是你想去的地方吗?我给你五年……”

胡古月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声如雷霆,把康明都吓了一跳:“对个屁!你想撤我的职,现在就可以撤,没必要动什么歪歪脑筋,耍什么花花肠子。哦,我知道了,翻两番这话我两年前也对周书记说过,你与周书记有意见,攀不倒他,就把账算到我头上来了吧?”

胡古月的声音太大,使康明下意思地看了看周围,感到办公室周围应该不会有什么人看热闹,就算有,也没什么大事,于是激发性地说:“这话从何说起?军令状是你自己下的,我现在如了你的意,这难道不好吗?”

“好个屁!宏兴的矿井塌了,其他矿井让你关的关,停的停,下马的下马,你让我拿什么翻两番?这罢明是让我自动辞职嘛!”

康明也严肃一说:“那是你的事,我可不管。你说三年,我给你五年,难道还不够吗?”

“五年有个屁用!魏太安倒了,其他两个矿井关了,两个村民自开的小矿井下马了,大溪没有企业,难道你让我去抢农民的钱?!”

“那也是你的事,只不过我告诉你,农民的钱不但不能抢,还要减负减费,清理不合理的收费项目,让山里人直起腰杆壮起荷包。”

胡古月吼道“这不可能!”

想了一下,感到康明这话里有话,因而放低了声音说:“除非……”

“除非什么?”

胡古月瞪着眼睛看着康明,满脸疑惑地说:“除非你把大溪矿产开办大权交给我主理,还让我自行处理大溪发展规划,并不加干涉地放宽政策。”

见胡古月声音小了,康明却板起了面孔:“矿产开办大权不能交给你,但只要是正规手续开办的矿产,我这里一路绿灯。政策嘛,于经济建设有好处的,在不违反国家政策的前提下,我会尽量放宽,还会给你提供财政支助。你看这个条件怎么样?”

胡古月的脸又变的狐疑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里是办公室。”

“这么说,你不是针对周书记来的,也不是针对我来的?”

“我针对你干嘛?我与周兴国同志的关系,看来你是误会了,这个你去问一问周书记就知道了。”

胡古月将信将疑地说:“康县长,我暂时相信你,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还是那句话,三年,三年时间我要让大溪乡财政收入翻两番,做不到,自动请辞!”

“这么说,你愿意去大溪了?”

“明天就走!今晚我问问周书记再说。”说完,头也不回,直径向门口走去,开了门,又回过头来放了一句话:“如果是假的,我还会来找你!”

江秋明就是在胡古月出门的时候进来的,他却是一脸的笑。

胡古月和江秋明是老书记周兴国推荐的几个人中的两个,康明对他们都做过较为细致的了解,如果说胡古月是兴南的黑脸包公,那江秋明就是兴南的白脸曹*。两个人都是老乡镇,也有点怀才不遇,胡古月心直口快不绕人,而江秋明绕人不绕心。

这两个人康明都认为是块好钢,这样的安排也正是想将好钢用在刀口上,没想到的是,这两个人都直接来找康明了,根据胡古月的表现,看来他们是心有不服,对康明这样的安排有点想法。

康明送胡古月到门口,就迎进了江秋明,于是重新到矿泉水机里倒茶:“江书记请坐,你来找我,是不是也对干部交流的事有想法?”

江秋明笑呵呵地说:“呵呵!不是有想法,是给你提意见来了。”

“哦?对我有意见?那好啊,你只管提,我洗耳恭听。”但凡当着领导的面提意见的人,多是溜须拍马之辈,提的意见无非是领导要多注意身体、要懂得劳逸结合等等,难道周兴国看错了相,自己用错了人?

江秋明接过康明递过来的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笑道:“康县长雄才大略,运筹帷幄,这个我无能评说,但在用人之前,要先考察一下每个人的实际情况,才能调动人的积极性,发挥每个人的主观能动性。”

康明心里一惊,原来不是溜须拍马,而是笑里藏刀?这些话听起来软绵绵的,也比较顺耳,可落点却严肃得很,意见也很尖锐,而且直中要害。康明初到兴南,对每个乡镇领导干部本人有点了解,可对他们的周围环境情况确实一概不知,这正是康明最担心的问题,但由于急于用人,所以没办法求得周全。江秋明能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些来,确实有几分见解,看他笑呵呵的相子,康明感到“棉里针”这个号安在江秋明身上,那是恰如其分。

“江书记认为我这次人员流动做得很不到位,没有考虑干部的切身利益?”先试着问问他,看问题在哪里。

江秋明赶紧辩解:“啊!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我个人。康县长可知道我为什么从大溪乡调到云水镇来吗?”

康明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我以为是周书记的用人策略,云水镇可是兴南的工业重镇,你搞经济建设有一套,自然被调过来了。”

“呵呵,哪里啊。当年我千求万请,请周书记把我调到近郊来,完全是因为我家有个瘫痪在床的妻子无人照顾,虽然请个保姆能解决料理问题,但病人长期见不到亲人,会滋生烦躁情绪,动不动就说家里人嫌弃她,没办法,一日夫妻百日恩呐。当年为了这事,还把好朋友胡子归给得罪了,让他去了大溪。”

康明感到这确实是自己的疏忽,人家要守病妻,自然是近郊好,这一去大溪,还真给别人增添了很大的麻烦。为了缓解心情,康明岔开了话题:“胡子归去大溪只一年,就又到了双江镇,这不是也不错嘛。可前些天听说他还对周老书记有意见,说周书记是古代出土文物。”

“古代出土文物”这话其实是江秋明说的,那意思是指周兴国办事太中规中矩,又没有经济头脑,看不清未来发展趋势,不知道东边山区会因矿藏开采而掘起,是几个有“油水”的乡镇。不过在说这话的时候,多是为好朋友们打抱不平,他自己因为病妻的原因,压根儿就没打算去东边。

不过,他也不隐瞒自己的过失之言,解释说:“那话是我说的,周书记其实是个好人,很有原则性和正义感,只是……,唉,不说了,言多必失。我只是想问一问,我家里的事怎么解决为好?”

这确实是个不好解决的问题,干部调动不是儿戏,牵一发而动全局,说变就变,那是会出乱子的。所以,康明只好说:“摩岭乡是远了点,给你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但克服一下困难,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江秋明还是一脸的笑:“康县长是意思是让我在摩岭安个家?这本来到是没什么,共产党员心系天下,处处可以安家。可是孩子他娘这些年治病用钱不少,家里连个冰箱都买不起,怎么能买得起房子?”

这可是个难题,康明也没办法,总不能自己出钱为他买房子吧,在康明的经济条件下,买间乡下的房子虽然花不了几个钱,可开不得这个头,会招来一系列流言蜚语的,再说,自己也没有这个义务。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看来只能另劈途径了。

“一个儿子,可远在大溪乡。让孩子来照顾妈妈到是天经地义的事,可他也是鞭长莫及啊!”说这话的时候,江秋明脸上露出了一点难色。

康明心里一下子跳出一个白脸青年:“江思海是你的孩子?”

说到江思海,江秋明眼里有了几分骄傲:“那臭小子,大学毕业回到县里没地方安,好在我在大溪工作多年,还有点人缘,只好托人安到大溪去了。没想到这小子不好好干事,三年了,到现在还一事无成。”

康明对乡镇领导有点了解,对乡镇一般干部就没作什么研究了。但对江思海印象极好,感到那是个有才干的青年,曾经想对他仔细考察一下,看能不能走上自己这条路,可是事情多、时间少,还没来得及过问这事。

今天当着江秋明,得好好问一问:“你孩子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说起来啊,还是你的师弟,他也是湖西大学九四届学生,学金融管理。”

“不错!我看过他的文章,他写的那个《大溪乡经济发展规划》就很有见解。在湖西也是个高才生吧?”

江秋明愤然地说:“康县长过奖了,他写的那些东西,只不过是一本废纸而已,还不是丢在那里无人过问?这孩子脑子到是聪明,就是那个牛脾气改不了,有点持才傲物,说过他多少回,就是听不进去。”

康明开玩笑道:“这一点可不象你哦?是不是走了火了?”

江秋明见康明对江思海大加赞赏,又跟他开上了玩笑,心里比刚进来的时候好多了,也笑着说:“我也常常在想这个问题,按理说,他妈妈是个克守妇道的人,应该不会出问题才对,可孩子的性情就是不象我。听人说现在有什么亲子鉴定,我到很想去试一试。呵呵!”

“不用试了,依我看,他表面上不象你,骨子里是你的翻版,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小江。”

江秋明故作安心地松了口气:“哎,听你这么一说,我到是放心了不少。这个亲子鉴定,不做也罢。”

于是,康明又将话题回到了原来那个问题上:“你有这么一个好儿子,我跟你做个交易如何?”

少秋明一听康明这么说,心里想着大概是好事要来了。但凡人们在听到好消息的时候,总会将事情往最好的方面想,而听到坏消息的时候,又总将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江秋明以为康明要提拔江思海了,很可能是调到近郊,应该是个乡镇二级管理干部,比如说主任什么的,最少也是个副主任,心里一高兴,眉头也真正展开了。

“康县长的意思是,要将犬子调到近郊来,以便照顾他妈妈?”

康明摇摇头,说:“不好意思,可能照顾不了病人,那个问题我还没想好,看来还得想其他办法。”

“那康县长的意思是……?”

“哦,是这样,我身边少一个秘书,前些天汪大岩一再让我特色一个,在大溪乡见过江思海,感到他很有才气,就想揽在身边,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放人,他自己肯不肯屈就。”

江秋明一听,喜出望外,这真是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馅饼,一下子砸到了脑袋上,比之他刚才想的最好的结果还要好出很多。县长的秘书,干上两三年,一放出来至少是个副乡长,形势好的话,还可能直接当上乡长,而且还会一路直上,前途不可限量。

但凡好事好得出乎于意料之外,一般会让承受者的脑袋出现一瞬间的空白,继而会表现出疑惑的神色。江秋明老奸巨猾,也免不了这个套路,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因为这个态度必须表,而且不能有丝毫的迟疑。

“康县长如此看重犬子,真是犬子的造化啊!我哪里会有不愿意的?知子莫若父,思思的性情我了解,他会一百个愿意的,今后还要仰仗康县长多多提携、教化,别让他丢了你的脸。”

康明料想他们也不会反对:“所以说,江思海在这个位子上,恐怕没时间照顾他妈妈,那个事还……”

江秋明赶紧摆手打断康明:“那些事我自己解决,不用你*心。明天我就去摩岭,不干出一番事业来,我就没这老脸来见你了。康县长,打扰你太久,我告辞了!”

话才落音,人已经起身,见康明要送,忙说:“不要送,我自己会走。”

江秋明生怕康明反悔,不再多言,转身向门外走去。

也或许是想早一点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江思海。

康明追着江秋明的背影喊了一句:“明天你让江思海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

“我今晚就叫他回来……”话没完,人已经远去。

康明叹了一口气:唉,天下父母心!自己的父母,又何尝不是这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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