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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薛恕出了诏狱, 便回?了宫中。

他先?安排了人手去调查那几?个书生的?事情,等到?了日入时分,才趁夜去了东宫回?禀此事。

殷承玉听完, 面露怒色:“东厂也太过猖狂了些。”

自隆丰帝派了高贤回?京之后, 先?前还算安分的?朝臣们都蠢蠢欲动起?来。尤其是高远等人, 拿着鸡毛当?令箭, 虽然不至于影响疫京中病防治。但隔三差五找点事情, 也实?在烦人。

若是上一世, 殷承玉愿意当?个孝子,对于隆丰帝的?心腹也就忍了。但如今他早已不复当?初,隆丰帝尚且不值得?他忍让,何况对方养的?几?条狗?

“如今京中大疫,本就人心惶惶,眼下东厂再四处抓人,无异于火上浇油。文人书生虽然看着势弱, 但素来同气?连枝, 其中更不是不乏硬骨头。一旦闹起?来,不会是小事。”

薛恕领会了他的?意思:“那不如借力打力, 臣再去添一把火。事情是高远做下的?,出了事,自然也是他担着。陛下先?前就因妖狐一事对东厂不满, 若再闹出事端,高贤也护不住他。”

殷承玉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颔首道:“此事就交由你?去办。”

薛恕肃容应下,又将贴身收着的?织锦小袋拿了出来:“殿下先?前交代给?吉祥扣换一条绳链,已经换好了。”

殷承玉接过织锦小袋,打开袋口扫了一眼。就见?里头露出来的?红绳样式十分简单。

他眉头挑了挑, 心里隐约有了猜测,目光睨向薛恕:“你?自己编的??”

薛恕“嗯”了一声,又说?:“臣替殿下戴上?”

殷承玉凝了他半晌,方才将织锦小袋扔回?给?他,嘴角勾着笑?,懒懒靠进椅背里:“允了。”

薛恕得?了允许,沉着的?眉眼霎时松动。眼底情绪流转,最后又尽数克制地压回?深处。

他单膝跪下,将殷承玉的?腿抬起?来放在膝盖上,褪了鞋袜,才将吉祥扣拿出来,松开活结,戴了上去。

鲜艳的?红绳系紧,将将卡在精致的?踝骨之上,一点浓绿点缀其上。仿佛冰雪地里囚了一捧春色,愈发引人探寻。

他送的?生辰礼,亦由他亲手替殿下戴上。

短短一截红绳,束在殷承玉脚踝上,也将他的?一颗心牢牢禁锢其中。

薛恕不错眼地瞧着,手掌下意识收紧,连动作都慢了几?分。

殷承玉将他的?变化收于眼中,故意问他:“发在什么愣?还不将鞋袜给?孤穿上?”

薛恕自然答不上来,而?且他也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戏谑。

殿下总喜欢这么逗弄他,挑起?了他的?欲望,却又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

而?他甘之如醴。

替殷承玉重新?穿好鞋袜,薛恕才抬眸看向殷承玉。他的?眉眼锋锐,瞳仁漆黑,直勾勾看过来时,带着毫不遮掩的?热烈情愫:“还有两日。”

今天是七月十四。

殷承玉自然明白他在说?什么。他轻哼一声,似笑?非笑?睨向他:“你?当?孤七老八十了不成?这点小事竟也要日日提醒,如此沉不住气?,以?后孤如何放心让你?去办差?”

薛恕抿唇不语,并不知错。

他已经惦记了数日,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期待自己的?生辰,每一日都是数着过来。

殷承玉观他表情,就知道他心里转着些什么念头。

但如今日子还早,他懒得?同薛恕歪缠,索性便将人撵了出去。

薛恕不情不愿回?了西厂,就见?崔辞正在门口候着,白日里他派了崔辞去调查那几?个书生的?背景,眼下看来是调查清楚了。

“去书房说?话,”薛恕没有进屋,转身带人去了书房,

等他坐定,崔辞便将打探到?的?消息呈了上去。

这次被抓的?书生一共有九个,都是即将参加秋闱的?学子。

最近因为望京城爆发疙瘩瘟,书院停课,这些学子被关在书院当?中,也不得?归家?。便常常聚在一处饮酒作诗,谈古论今。

书生意气?,苦闷之时,言语间难免有不谨慎之处,恰被东厂的?番役探听到?记录在册,被高远当?作了邀功的?工具。

这九人里,其中七人都是家?境普通的?学子。唯有身亡的?孙淼和另一个叫谢蕴川的?,家?中比较优渥。

薛恕看到?“谢蕴川”三字时略微有些惊讶,大约是因为梦中曾出现过一样的?名字,薛恕无端生出几?分不喜来。但到?底没有因此误了正事,细细看完了密报上所载。

孙淼家?中经商,薄有资产。其祖父敬仰读书人,这些年来不仅捐助了数家?书院,还资助了不少贫寒学子,在望京小有名声。而?孙淼正是孙家?唯一的?读书人,被寄予了厚望。据说?学问也做得?相当?不错,这次秋闱下场,若不出意外,也是能稳中的?。

薛恕看完孙淼的?背景,嘴角冷冷往下撇:“高远还真是个急功近利的?蠢货。”

不过这也并不意外,东厂和锦衣卫这些年来仗着隆丰帝宠信,行事猖狂无度,这样颠倒黑白之事早不是第一次发生。

高远查到?孙家?名下的?戏园子在孝宗时期出过逆贼,以?为拿准了这一点,将孙淼屈打成招,送到?隆丰帝面前,就是功绩一件。

至于那戏园子其实?是孙家?后头接手的?并不打紧,反正只要孙淼认了罪,孙家?也翻不了身了。

高远算盘打得?好,但他却不知道孙家?人虽然经商,却十分敬仰读书人。孙家?老太爷颇有风骨,而?孙淼被孙家?寄予厚望,自小教养得?极好,也并不是个软骨头。

所以?孙淼自始至终都未曾认罪。

如今人死在了诏狱里,高远拿不到?认罪状不说?,还坐实?了自己屈打成招、草菅人命的?恶行。

简直是把把柄送到?了薛恕手上。

“去将那孙淼的?尸身收敛了,送到?孙家?去。你?再替咱家?送一封信给?孙家?老太爷。”薛恕提笔写了封信交给?崔辞。

孙家?若是想报这个仇,他自有法子助他们一臂之力。

孙家?的?反应比薛恕所料更为激烈。

孙淼尸身送回?去那晚正是七月十四,次日便是七月十五,正是中元节,乃是祭亡魂的?日子。

孙家?老太爷刚烈,命人将孙淼的?尸身收敛入棺,却并未下葬,而?是命家?中子侄抬着,挨家?挨户去扣响了那些曾经受过孙家?恩惠的?人家?。

棺材并未加盖,孙淼之惨状有目共睹。

再听孙老太爷一番哭诉,知晓原委,脾气?烈些的?书生们,当?即便跟在棺后,要一同上衙门去讨个公?道。

有薛恕暗中大开方便之门,孙家?的?抬棺队伍无人阻拦,其后跟随人数越来越多,漫天纸钱纷纷扬扬。

只是一行人到?了顺天府衙门前,却被挡了回?来。

孙老太爷看着客客气?气?却一脸为难不断推脱的?顺天府尹,便知道这顺天府的?衙门是主持不了公?道了。

东厂督主,天子近臣。就是给?顺天府尹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接这案子。

孙淼的?棺材停在顺天府衙门前,孙老太爷睁着浑浊的?眼看了许久,到?底下了决心,恨声道:“顺天府衙门不敢接,今日我便舍了这条命,去叩阍!”

叩阍,即为告御状。

按大燕律,叩阍者,不论对错,先?杖二十。

这也是昨晚薛恕信中的?提议。

东厂只听天子调令,东厂督主是天子近臣。要想动其根本,唯有告御状,将事情闹大。

将孙家?与高远的?仇怨,大而?化之,变成文人与宦官的?矛盾。

隆丰帝固然忌惮孝宗时期的?余孽,但也十分顾惜自己剩余不多的?名声。

孙家?虽是商人,可孙淼大小是个秀才,有功名在身。而?孙家?多年来资助读书人,名声极好。这些读书人只要有一部分站出来,口诛笔伐,便能叫隆丰帝喝上一壶。

大燕朝历来没有因言获罪的?前例,隆丰帝若想平息文人怒火,便只能舍了高远。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孙老太爷愿意出这个头。

薛恕接到?消息时,孙老太爷已经带人抬棺,到?了午门前击鼓鸣冤。

在他身后,有不少读书人跟随,群情激愤。

通政使司听闻有人在午门击鼓鸣冤,已经派了右参议前来查看情况。

待问清原委之后,右参议收了状纸,将孙老太爷收监。

次日,按规矩,孙老太爷要在午门前当?众受杖二十。

之后,此案才会正式开始审理。

孙老太爷已过耳顺之年,身上套了麻袋,须发花白被按在板凳上,只露出个头在外,犹在高声喊冤。

高远早就收到?了消息,却并未露面,而?是远远瞧着。

他脸色不太好看:“昨日不就让你?动手么?怎么竟让他活到?了今日?”

跟在他边上的?档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昨日就安排了人去,只是送进去加了料的?食物,对方却并没吃。等再想用其他法子,却又失了时机。

高远心里正烦着,也不愿听他辩解,只阴沉道:“去打个招呼,叫行刑官用心打。”

用心打,便是不留活口。

档头不敢再多言,领了命去跟行刑官打招呼。这种事在宫廷里常有,做起?来也是熟门熟路。他将一包银子塞到?行刑官袖中,两人相视一笑?,这事便是成了。

只是到?了行刑之时,档头却见?监刑官脚尖朝外,竟是个外八字。

这廷杖里头门道深,若是将人打残,便说?“着实?打”,若是不留活口,便说?“用心打”。若是不出声,也可以?看脚尖朝向。脚尖朝外,便是做样子;脚尖朝内,便是往死里打。

档头瞧见?这外八字,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再去看那孙老太爷,一板子打下去,人没晕死过去,还在痛骂喊冤。

等二十板子打完,孙老太爷被人搀扶着下来,脚步虽然蹒跚,中气?却还是十足。

远远看着的?高远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薛恕自远处缓步行来,目光特意在他身上顿了顿,远远朝他笑?了下,才走到?刑场上道:“太子殿下到?。”

虽说?是告御状,但实?际上大多数案件都还是由通政使司或者刑部审理,只有少数案子惊动了圣驾,才会由天子亲自督办。

如今隆丰帝不在京中,出面的?自然成了殷承玉。

殷承玉与薛恕前后脚到?,却并未看他。而?是看向跪倒在地的?孙老太爷道:“孙家?之冤屈,孤已听闻。此案孤亲自督办,交由刑部审理,必会给?孙家?一个交代,给?天下文人学子一个交代。”

话罢,又看向薛恕,道:“听闻薛监官当?日也在诏狱,比案便由你?从旁协助。”

薛恕自然躬身应下,他阴沉沉看了高远一眼,道:“臣遵命。”

高远见?他们一唱一和,面色霎时间变得?极为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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