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殿下。”墨云珩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江岭辞如梦初醒，看着那女子朝自己行了个礼，“还请殿下相信，奴婢并非戏言。”
她看向自己的眸子似蕴了一汪湖水，呈现出晶莹且深邃的蓝棕色。
这双眼睛里的神情和色彩他似曾相识，但这张脸并非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
但他知道，那个人是八品医师，当初便能一眼看出他的易容，想要给自己搞一个天衣无缝的伪装，简直是易如反掌。
如果她真的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在参加这个宫女选拔？
只有墨云珩知道，自己人皮面具下真正的相貌其实是一副美人相貌。而这张脸正与她前世有六七分相似。她初到北洛时便已经卸过易容，知道自己的模样。很清楚肯定是不能就这么去的。所以她给自己换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说到宫女的特长要求，墨云珩思来想去，啥也不会，那只能卖力气了。毕竟她也是个练武的，即便灵力没剩多少了，但依旧能胜出普通男子。
没想到这迂腐顽固的女官竟不信她的话。
刚刚那形势她看得清清楚楚，那坐在末位的正是在场地位最高的人，在场的人都叫他祁王，这女官不听她的，她就只好直接问他了。
那女官听她喊祁王，吓得差点就要伸手捂她的嘴了。
祁王说了来看看，那就只是来看看，一个小小的预备宫女，怎么敢如此烦扰祁王？这就是一个惹不得的活阎王，别人都巴不得自己在他面前隐形，她居然还敢引起他的注意？莫不是外来的小丫头不清楚祁王的作风，光冲着那张脸去了？
你找死，我们可不想死啊。
在场的人都因为墨云珩这句话不敢吭声了，墨云珩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如果她知道女官在想什么，一定会竖起大拇指夸她一句“真聪明”。因为墨云珩确实是冲着那张俊美脸蛋才跟他搭话的。
虽然在场众人的反应让墨云珩猜到这位王爷不好惹，不过她却能看出，祁王看向她时并无杀意。
“祁王殿下，是否能给奴婢一个机会呢？”墨云珩冲着不停向她使眼色的紫贵妃微微一笑，重新看向江岭辞。
江岭辞收了折扇，站起来，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慢慢走到墨云珩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洛儿。”
“你刚刚说，给你一个机会，是吗？”
“是。”
江岭辞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右手拿扇，左手成掌凌厉地击向墨云珩的肩膀。
这下子让周围的人都心里一惊，心道这名叫洛儿的女子果然是完了。
只有紫贵妃这边心里还犯着嘀咕。江岭辞从不是一个磨磨蹭蹭的人，他若真想要一个人的命，一定是朝着那人的喉咙去的。可这会儿怎么却只打肩膀？
墨云珩轻飘飘地往后闪了一点距离，虽然看上去是被打到了，但并没有受到多少力。她后退了几步，觉得以普通女子的身体应该已经摔倒了，但是想到自己是来卖力气的，要是就这么被打倒在地，那就真没机会了。
旁边那个女官的目光正紧紧盯着她，好像要随时准备把她扔出去。
这波不成功则成仁，于是她只能假装自己被打残血了，捂着肩膀，脸上现出了可怜的神色，道：“祁王殿下可否相信了，奴婢是真的想来做力气活的。”
江岭辞连三成的力都没有用上，就是想第一下小小地试试这个洛儿，但却没有试出什么来。她的表现就是一个比普通人强些的普通姑娘。
不过他能感觉到，那一掌……似乎是被卸力了。
她绝对不简单。
江岭辞看着自己的手，端详了一会儿，抬头看向那女官：“她确实并未说谎，便选了她吧。”
他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那个人，他很怕这不是她，但又隐隐期待和欢喜着肯定的答案。
如果洛儿就是她，那她在七年前是怎么逃出那些人的围攻的？为什么会消失这么久，又突然出现在这里？
虽然他感觉到洛儿身上并无灵力，但他猜测应该是有什么宝物隐藏住了她的灵力。可他也怕这没有灵力的假象其实是真的，这样的话如果他再继续试探，很有可能会伤害到她。
既然她想进宫，那就先让她进宫，再用其他的方法来确定她的身份。
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患得患失的紧张与不确定让江岭辞失去了平日里的淡定冷静。
他找了她这么多年啊……当初若不是为了给他找草药……甚至当初若是她没有救他，没有把他带回虞桑门，后来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洛儿姑娘，祁王殿下既然已经说你可以过了，那便站到管事嬷嬷旁边等一下吧。”紫贵妃对着墨云珩微微一笑，指了指站在一旁等待的管事嬷嬷。
在场的其他人看不出这个门道，但紫贵妃常年伴君侧，能得宠爱，也不是光靠着一张脸的，皇帝偏爱她，还主要是因为她心思细腻，体贴周到，有时皇帝没有想到的，她也能分一份忧，悄悄提醒他。
这场上的形势她虽不能完全看明白，但也猜到些许。有几个人能在他手下过一招便不再为难了？还得到得祁王的亲自肯定？她观祁王的表现，这个名叫洛儿的姑娘对于祁王来说，必定不是什么普通的人，因此照顾她些，指定是没错的。
因此便主动开了口，让洛儿站到了管事嬷嬷旁边，就算是过了。
剩下的九个姑娘依次经过女官和总管的挑选，最后包括墨云珩总共有三人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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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云珩进了宫便被分配在御膳房打杂，偶尔还被临时分配到仓库。
没有办法，干力气活的主要就是搬东西。尤其是要到了开国百年纪念，祭祀祈福和国宴的事情是万万不能怠慢的，要搬的东西就更多，还好她有灵力傍身，每日倒也不算累。
而且在御膳房这样的地方，实在是四通八达，各个宫里的人每日都要来，墨云珩又是个不想安生的，跟宫里的丫头宫女都混了个熟，天天闲着没事儿就搬个板凳抓一把瓜子坐在烧火房门口听八卦。
其实说来，那天她是觉得祁王有些奇怪的，看着她的眼神有点让她背后发凉。不过以她如今的性子，基本上是没什么东西能让她怕的，就算是怕那也是装出来的。
曾经的虞晚澄报人间以温柔，偶有的痛苦也只是自己藏起来，当别人问起，又是笑意盈盈。只可惜这个温柔且真实的虞晚澄早已经死在了七年前的夜晚。
她是墨云珩。如果演戏和面具能带来最优结果，没必要再做更花心力的选择。
她示弱，但其实无所畏惧。如果不愉快，那就不做，或者让它消失，从不惹得自己心烦。就连治病救人，也带着目的性。多余的善心最后只能让自己万劫不复。
她知晓了世人只会相信最恶劣最具有戏剧性的那一面，便再也不会将柔软之处公然示众，因为结果必定是鲜血淋漓。
本来就不该这样的。
墨云珩从没有在皇宫里生活过，即便是刚重生过来的时候是个皇子，但对于后宫之事并无什么了解。
她不知也没问过自己这身体的母妃是谁，墨昀的妃子们永远对她挂着一副面具，她也懒得去揭开。
现在做了个小小宫女，倒觉得十分有趣。
“皇上今晚又留宿在紫沁宫，我刚刚看琼贵妃的脸色，那个臭的哇，还有点好笑。”琼宁宫的宫女如此道。
“你小心被有心之人听去了，打你的板子。”另一个是紫沁宫的宫女，正等着御膳房做皇帝的夜宵，好给正在紫沁宫的皇帝送过去，“皇上好像在跟紫贵妃商议给祁王殿下选妃的事情。”
“祁王殿下今年都二十三了，还连个侧妃都没有，惠王殿下比他小一岁，都有了一个正妃和两个侧妃了，皇上也确实应该考虑考虑祁王殿下的选妃事宜了。”
“但皇上不是一向偏爱祁王殿下？祁王殿下这些年都没有要娶妃的意思，那次皇上要把安清郡主赐婚给祁王殿下，祁王殿下拒绝后，皇上也没有再提了。怎么这次突然又提起来了？”
“那谁知道呀，我听琼贵妃还抱怨来着，说是皇上任由着祁王殿下胡闹，这次估计也是祁王殿下的主意吧。”
“祁王殿下的母妃是哪个呀？我感觉好像从来没听人提过。”
“哎呀你小声点，你是新来的不知道，”那宫女放低了声音，“听说祁王殿下的母妃叫做容贵妃，皇上和她是青梅竹马，两个人非常恩爱，只是当时的皇后娘娘是皇上的恩人，向皇上讨了个皇后的名头，所以皇上才只封了容贵妃。这个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她的容貌非常美丽，所以她才能生出来祁王殿下这么俊美的人。”
“但谁知道，二十多年前，在容贵妃怀上祁王殿下的时候，宫中发生了一起奇怪的案子，连续好几个妃子和贵人都惨死了，皇后娘娘当时查了这件事，最后有个道人说是容贵妃腹中有邪，后来就要把容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流掉，容贵妃自然不愿意，可谁知道，皇后娘娘竟然强行让太医把孩子拿了出来。”
“这一下，容贵妃伤心欲绝，身心俱竭，竟然不过一月就薨逝了。这个时候皇上还在边境征战呢，回来听说了这个消息，差点就要把皇后娘娘一剑杀了，要不是皇上还念着恩，怎么还能留着她呢？最后便把涉及此事的太医和宫女都处斩了。”
“可皇上不知道，那个孩子，也就是当初的祁王殿下，根本就没有死。皇后娘娘也以为祁王殿下已经不在了，但是当时一直伺候容贵妃的一个老嬷嬷其实偷偷地把孩子带出了皇宫，后来被一位神医救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