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过后，几名禁卫军提着一包黑袋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待走近了，打开众人这才看清了里面那密密麻麻的东西，赫然是蚁窝。
他们可是废了好大的劲儿才终于找到了这么一个蚁窝。
莫君南方才想到的，也正是之前裴忆卿给外祖母验尸时候的情形。
当时，裴忆卿便是用蚂蚁来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裴忆卿在给他上课的时候也说过，人的眼睛并不是万能的，很多时候不一定能看到真相，而动物，可以是一个极佳的帮手。
莫君南把那包蚁窝接过，打开，用银针挑了些死者身上流出的脓液，放进了蚁窝中，开始观察。
蚂蚁将那银针团团围住，起先它们还没有半点异状，依旧爬得欢快。
但是很快，便开始有蚂蚁僵硬不动了。
莫君南心里一动，他又把更多的脓液都挑到了蚁窝里，最后的结果都与一开始那般，那些蚂蚁都死了。
至此，莫君南基本上就确信了自己的判断，死者死于中毒。
而那种毒十分罕见，罕见到连银针都验不出来。
众人见到这番情境，也都明白了他要人找来蚁窝的原因。
莫君南板着小脸，转向众人认真地道：“目前基本上可以判断，死者是死于中毒。但这种毒究竟是什么毒，我判断不出来。”
莫元祯冷笑一声，“这种毒毒性这么烈，几乎是马上就发作。钺王你，在与父皇独处之时，向父皇下毒，然后确认父皇身亡之后才离开。从时间上看，再吻合不过。”
莫如深还没有说出反驳的话，莫君南便已经张口否认，“这种毒对蚂蚁能很快起效，但是对人的威力却是不得而知。
死者从被下毒到最后毒发身亡的时间根本不能确定。
说不定皇上是头天就被下毒了，直到今天才发作的呢？”
莫元祯怒斥，“你分明毫无证据，不过是在为他开脱罢了。”
莫君南小小的人儿，却是寸步不让，“就算我没有证据，可太子殿下又有什么证据？你不也是在猜测吗？
在我来之前，你们就是连确认这是不是毒药都不知道，你们对这东西完全不知情，你如何就能这么一口咬定是钺王伯伯下的毒？”
莫元祯被莫君南一阵抢白，脸色霎时一阵青白交错，难看不已。
他狠狠咬牙，“那父皇的死亡时间又怎么解释？是你自己验出来的，父皇死于巳时，而巳时之时，钺王也承认自己就在御书房中！他根本没有不在场的证据！”
莫君南一阵语噎。
但他却不想看着钺王伯伯被这么污蔑，他无条件地相信钺王伯伯！
他只顿了片刻，便又理直气壮地说：“人若真是他杀的，依照他的聪明才智他早就逃得远远的去了，哪里还会轮到你们来抓他？
就算是你，你会这么蠢，让自己成为瓮中之鳖，任人宰割吗？”
这……
莫元祯竟然又被他问住了。
莫君南觉得自己寻到了真理，当即就挺直了腰杆，一脸自豪地说：“钺王伯伯才不会像你这么蠢！他就算真要做什么，定然是运筹帷幄，绝对不会让你们抓到半点把柄。”
莫如深闻言，原本绷紧的面部表情不自觉便放柔了几分，唇角也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笑来。
这种被人这么无条件袒护的感觉，当真不赖。
看来他没有白疼这小子。
莫元祯却是被莫君南那一番话呛得面色僵硬，眼中怒意阵阵翻腾。
这小子，竟然敢骂他蠢！
步归尘出声道：“小世子说的虽然十分有道理，但是，你师父定然教过你，断案不能凭借想当然，还是要讲求证据。
虽然方才我已经要被你说服了，愿意去相信钺王殿下的清白，可是，这个朝堂上下的大臣们，还有全天下百姓们，可不会这么轻易相信。
圣上驾崩，乃是大事，不能感情用事来做决断。说句不近人情的话，在这件事上，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如果今日，钺王殿下不能拿出足够的证据去证明皇上并非他杀，那么，就算只是为了给全天下给出一个交代，钺王殿下也首当其冲，难辞其咎。”
步归尘的这一番话说得理所当然，一副在情在理的模样。
莫元祯再次被步归尘的话抚平了自己的烦躁和愤怒，而莫君南，却是气得小脸绷紧了。
尤其是他那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像是一阵刺似的，扎得莫君南心里十分不舒坦。
他绷着小脸，握着双拳，对步归尘掷地有声地道：“我师父教过我，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什么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我们要追求的是真相，一丝一毫都不能错的真相，如果为了粉饰太平就随便拉一个替罪羊，那全天下，还有什么公平可言？那全天下，又将会有多少冤假错案？
我钺王伯伯一定不可能是凶手，我一定会找出证据，证明他的清白，让你们都无话可说！”
小家伙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像是一个正义凛然的战士。
步归尘不觉一怔，眼神微闪，脸上也现出了几分别样的莫测。
他不自觉就想到了裴忆卿，她，的确像是能说出这么一番话的人。
她把这小家伙教得很不错。
步归尘并没有因为莫君南的抢白而感到恼怒，反而更有了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这是她的徒弟，她的徒弟好，他便高兴。
莫如深看着莫君南，眼中更是禁不住浮出了阵阵笑意，心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仔仔细细地熨烫了一遍似的，平平整整的，找不到半点褶皱。
今天，不论自己的结局如何，都一定要把他保住。
莫君南说完了那番话，便挺直着背脊，一脸凛然地再次朝文康帝的尸身走去。
尸身上的脓液依旧不停地流着，那股恶臭更浓了几分。
其他人离得远了尚未察觉，但是莫君南却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即便有青玉丸，他胃里也开始有了些不舒服的感觉。
但是，他不怕！
师父说过，做仵作，就是要做好吃苦耐脏的准备，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会面对一具怎样的尸体。
有时候，尸体腐烂到不堪入目，但他们却还是要亲自动手，还要从中找到线索。
现在，这具尸体已经比师父口中那些要好很多了。
师父不在，他要给钺王伯伯洗清嫌疑，他要保护好钺王伯伯！（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