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丹炉的矛龙看到成功有望，心头激动，说到自己还要去见太上玄元，李嗣英也要求同往。矛龙问程自远怎么办。程自远一下就兴奋了，见太上老君可是很神奇的事情，自己能跟着去吗？
可是，李嗣英却只瞥了他一眼，曼声说：“没关系，我带他回吴村，再来！”
妈也，要抛下自己啊。程自远不甘心，嗫嚅：“我……我可不可以也……”
顺真和高军斜睨他，讥笑：“也什么？也去见太上玄元？搞笑吧？癞蛤蟆想飞天了，嗬哈哈……”笑得全身打抖，上气不接下气。
炉子也喷出带火星的白焰，带了笑意说：“这位道友，想瞻仰道祖的心情可以理解，毕竟道祖是大明星啊，哪个粉丝不想亲睹膜拜？只是道祖居三十三层离恨天，肉体凡胎无法抵达，就是一般道行的神灵也望天莫及。”
“对啊，我们几个修炼得这个样子了，都不敢奢望见道祖，除非道祖降灵人间。”顺真和高军纷纷说。
程自远脑袋麻疼，满脸红涨，不敢再出声了。李嗣英靠过来，对他悄声叮嘱：“你先回吴村，看好那几个孤儿，等我见完太上玄元，回来再说。”
顺真和高军看向矛龙，眼里闪出嫉恨和不满，指点李嗣英说：“师祖，她……她和那个小白脸屡次擅闯本观，毁坏殿堂，恐怕也伤及徒儿好不容易驱遣来的郝赤侠，三百年里只有满清这么糟践过我们，您怎么反而带她去……”
炉子嘿了声，道：“毕竟她与我有师徒之谊，闯本观毁殿堂，目的也是要见我嘛，本心无恶，可以鉴谅，不必穷究苛责。”
顺真和高军讷讷无语。李嗣英环顾一圈洞窟，突然皱眉，问矛龙：“咦，永铭师兄呢？”
沉默。顺真和高军的反应是莫名奇妙，不明就里；翠云欲言又止，看向矛龙；那炉子闷声咳呛，吐出灰黑的烟雾，缓声答：“永铭啊，他，他从南极长生大帝那里学道回来，就被……被我派去国内另辟道场了……”
“哪个道场？在什么地方？”李嗣英问。
炉子有些不耐烦：“好……好像是在湖……湖北境内吧，我，我一下也记不清了，这么多年闭门修炼，不问世事，没去管他了，你想知道自己打听去。”
李嗣英解开保险带，对着炉子深深一拜，算是告辞，转身拉住程自远，风一样飘出洞窟，呼啦呼啦沿着巷道向上，很快冲到丹宫的入口。大门徐徐洞开，这一人一鬼互相拉着，轰的冲了出去，在月夜寂静辽阔的天空轻扬直上。
一路呼啸的风烟里，程自远眼前浮现那个炉子的模样，忍不住气吁吁发问：“我听见你说矛龙当年不是这副样子，那会是什么样子呢？”
“那时他清瘦身材，白脸长须，仙风道骨，长得有点像吴村的莲真，只不过比莲真更坚毅，更有杀气。”
程自远疑惑：“这次他变成一个大炉子，你觉得……”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虽然道家有以身为炉采炼内丹之说，可这般实验也是头一回看见，矛龙大概是很急很急，急中生计，内丹外丹一块炼了。”
“你这样也很急，要知道你学他那样炼，等于奋不顾身，很危险的。”
李嗣英回头，盯住程自远，表情复杂。程自远也凝视她，感觉突然间千头万绪齐涌胸中，慢慢地在心里，在五脏六腑搅动，变成一种担忧和不舍。
李开口，语气却是调笑和不屑的：“我危险？你是怕你自己危险吧？肉体凡胎，是经不住那般炙烤的，只有旁观的份。”
程自远脑海里闪过顺真和高军，他相信这话。
李扬扬眉毛，继续：“知道吗，我不但跟你，跟顺真高军这些活人不一样，甚至跟道童翠云也不同，只有师兄永铭跟我差不多，可以和矛龙一样修炼这个驱月丹。”
“为什么？”
李嗣英解释七百年前翠云也是个活人，因为对矛龙很忠心，矛龙就指点他服丹修法，当然也加上他禀赋灵通，三百年后修成仙童，迥异凡人，但内质其实还是凡胎，很难拿精魂去炼化。程自远脑海里闪现翠云面对炉火白焰的惊慌模样，难怪呢。
至于永铭，和她一样，都是冤怨郁结的幽魂，早已脱了凡胎，到凡间的炉火里捣炼是没有问题的。当然，她埋在矛龙山的尸骨是不可以这样的。
程自远很好奇：“永铭也是郁结的鬼魂？他究竟有什么来头呢？”李嗣英一阵激动，嘴巴张了张，说了句“大有来头”，却不再继续。程自远想追问，一转念，还是说更要紧的吧——
“可是，我还是觉得很不放心，因为你炼成了，消失了，我，我还在这里，还是老样子！”
李嗣英恍然：“哦嗬，你口口声声担心我，却原来是担心你自己啊，好好，我炼成了，先回到七年前帮你改志愿，反正我已经认得去你们学校了，改好了我再回到永历十六年的兰鸠江或昆明城去扭转时空，行不行？”
程自远不置可否。她代自己改志愿，而自己却还在七年后的时空里，这能行吗？她一改，我隔了这么遥远的时空，会跟着改吗？简直不可思议！难道七年前的那个程自远会脱离自己，变成另一个上北大、学业事业大发达的我么？那么我这个时空会怎么样呢？与七年前的时空并行不悖？
还有，她要去改变的三百多年前的时空，以及矛龙要改变的七百年前的时空，所有这些不同的时空都得并行么？如果不并行，时空全得乱套，互相矛盾，互相否定，无法首尾相接；如果并行，天啊，世界上就有起码两个程自远，两个李嗣英，两个矛龙，两个吴村，两个琴城一中……
程自远脑袋麻乱了，木愣愣地望着长发和裙裾迎风飘扬的李嗣英，吞吐：“这……这怎么可能？我还在七年后呢，我，我怎么变？”
李嗣英略一愣，意识到其中的问题：“哎，这事现在我也说不清，反正只要我炼成了，绝不会撇下你不管，总是有办法的。”
仰看高悬的明月，两眼眨动幽亮的红光，又说：“矛龙道行比我深，他带我去见太上玄元，说不定太上玄元亲自出手，劝服盘古幽灵，——你应该知道，太上玄元是主宰大道，统领无际的创世之祖，宇宙乾坤，一切有无，都由他化生，而盘古不过是开辟了俗世的日月山川而已，得道晚于太上玄元，他只要被说服，撤下时空罩，我们就可以通过鬼域遁空术，手拉着手回到过去改变命运，何等逍遥自在。”
一席话说得程自远再度热血沸腾。（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