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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夜 不舍

“你杀了我可以,但你休想碰他!”凌啸歇斯底里的吼着,愤怒的眼中是不顾一切的疯狂。

就连他身后的凌殊也是一愣。

白衣人似乎也被他的气势镇住,神色正经了几分,却依旧带笑:“我动他,你又能如何?”

“用禁咒和你同归于尽。”凌啸拿着剑丝毫不让的挡在凌殊身前,剑尖微微颤抖。

白衣人飘在空中,沉思了片刻,终于叹息一声:“罢了,反正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应该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放了你也无所谓。”说完,朝他身后的凌殊投去一个神秘的微笑:“小狗崽,下次再见啦。”便消失在空气之中。

凌啸终于支持不住,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还好凌殊手快将他稳稳扶住,却听他闭着眼无意识的喃喃道:“殊儿……”

是叫我……?还是认错了人……?凌殊不解的望着他惨白虚弱的脸,只觉得心里隐隐的有些痛楚,也不知道是同情还是因为他刚刚护着自己的坚持。

韩潋一路小跑回到二皇子宫殿,一向镇定的他此刻脸色苍白,连唇色都暗了几分。

或许南夜臻说的对,是他想的太简单了。偌大的皇宫里,出乎意料的事物究竟还有多少?他也不过是刻苦修炼了七年,居然就妄想凭一己之力去复仇……风苑的老板也好,凌啸也好,哪一个的身手不是在他之上?

冒冒失失地闯到皇宫里来,没有计划,没有实力,没有同伴……他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成功呢……

想着想着,他忽然有些迷茫,一直以来的自信动摇了。他抬起头,清亮的眸子里浮现出淡淡的无助。天空中,弯弯的月亮倾斜到一旁,像一张咧开的嘴,在嘲笑着他。

“潋潋?”

明明是一声轻呼,韩潋却全身一抖,十分迅速地转过身,双目充满了戒备:“谁?!”

南夜臻愣了一下,缓缓走上前来:“是我啊。”

韩潋一动不动,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提着一盏橘色的灯笼朝自己走来。是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眼前这人,还会有谁这样唤他?

“你在这里做什么?”韩潋看了看四周,“怎么一个侍卫也不带?”

南夜臻耸了耸肩:“我的侍卫大半夜失踪了,我怕他找不到回去的路,所以来接他回去。”

“你……特地来找我?”韩潋惊愕地望着他,心底渐渐温暖了起来,然而,很快被一阵恐惧替代,“你身为皇子,怎么可以大半夜一个人出来……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南夜臻扫了一眼他泛白的脸颊,解下外袍披在他单薄的肩上:“我在这里十七年了,比你知道的多。”

“……那你……”

“我害怕你不会再回来了。”说完,他便一把拉住韩潋的手,往宫殿的方向走去。

韩潋愣愣地被他拉着走,锦缎的外袍裹在身上,为他挡去了夜间的凉风。他忍不住望了南夜臻一眼。

这个人并不强势,顶多算是有点无赖。从相识到现在,纠缠也好,耍赖也罢,他从未真正强迫自己。反而,在危难的时候出手相助……

不知为何,只要在他身边,就莫名地安心起来。

韩潋并不认为他真的对自己一见钟情,也不认为自己对南夜臻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可是,此时此刻,他突然有点想知道,这个人手心的温度,为何能这般温暖。

“殿下……殿下啊……”

南夜臻前脚刚跨进大门,后脚还悬在半空中的时候,阿佐就一脸紧张地奔了过来。

“阿佐,韩侍卫已经回来了。”南夜臻笑眯眯地望着眼前的一众人马,“夜深了,你带他们去休息吧。”

阿佐一脸幽怨地望着他,就差没叫祖宗了:“属下心脏不好……殿下,以后不可以再在我的眼皮底下玩失踪了……”

他身后的侍卫头领抹了抹汗走上前来:“是啊,殿下,佐大人几乎让我们把整个宫殿都翻过来了……”他的话还未落音,亲兵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哀叹,而后齐刷刷地点头。

“韩侍卫……”阿佐踱了几步,来到韩潋跟前,“殿下喜欢你也好,你小孩子脾气也好,这些都不重要……但是,如果你害得殿下陷入危险之中,我一定将你千刀万剐。”

一贯好脾气的阿佐顿时变了脸,气势也有些咄咄逼人。韩潋正欲反驳,却想到今夜之事的确因他而起,抿了抿嘴没有吭声。

“好了好了……”南夜臻身形一闪,插入两人中间,一手拍一人肩膀,“都是自己人,没必要争锋相对。”

“可是,殿下……”

“阿佐,你带大家去休息。韩侍卫那边,我自有分寸。”

好在他安全回来了,阿佐也不再纠缠,立马遣散了众人,又瞪了韩潋一眼才走。

院子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南夜臻望着阿佐消失在视线尽头的背影,摇了摇扇子:“潋潋不要怪他,这么多年来,我确实让他**很多心。”

“我自然不会怪他。”

阿佐对南夜臻的忠心,这段日子他都看在眼里。在这皇宫之中,亲兄弟都要互相仇视和陷害,真心待你的人又有几个?阿佐虽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有一个这样的人在身边,是多么幸运的事。

韩潋解下外袍,还给南夜臻,踌躇了片刻,却连一句谢谢都没能说出口:“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转身刚走了几步,一回头,南夜臻的笑脸又在眼前。

“你……”

“今夜我去找你,就是要一起喝酒。酒和杯子,都还在你屋子里。”

“我有点累。“

“没关系,我允许你在我旁边睡觉。”

“……”

万籁俱寂,夜色如墨。油灯的光芒照亮了屋子,也照亮了两人的脸。

几杯下去,韩潋已经晕晕乎乎,明明只是葡萄酒而已。南夜臻笑着摇了摇扇子,看着他歪歪斜斜地倒在椅背上。

“你还好吧?”

“好的很……我不会这么容易死的……嘿嘿……”

“……潋潋?”

“……我一定可以为你报仇的……“

“……我是谁?”

韩潋忽然从椅子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跟前,双眼迷离地望着他,“你是……韩晓……对,你是韩晓……”

原来如此,南夜臻托着下巴,计划着明日就让阿佐差人去打听杀韩晓的人是谁。

韩潋似乎有些站不稳,猛地倒了下来,南夜臻连忙接住他。

“真是的,平时那么臭屁,喝点酒就跟个普通小孩没两样了。”南夜臻有些好笑地看他,“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嗯?”韩潋忽然噤了声,努力睁大眼睛盯着他看。此刻他脸颊微红,衬上白皙的肤色,在朦胧的灯光下如云霞一般灿烂。微微上挑的杏眼透出几分探索,几分迷惑,嘴唇微微张开,如桃花一般的色彩……不仅如此,他身上的温度比平时高些,呼吸中带着淡淡的酒香,引人入醉。

南夜臻捧起他的脸,喃喃道:“我知道你还小……只是亲一下,不要紧吧……?”

韩潋微微一笑,浮现一个浅浅的梨涡:“好啊……嘿嘿……”

第一次看见他笑,居然是在他喝醉的时候。

南夜臻将他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而后小心翼翼地吻了上去。

屋外的花香,唇间的酒香……已经分不清是谁的香味,韩潋整个人晕晕乎乎,整个人往对方身上一挂,意识抽离了身体。

“啊……!”南夜臻猛地放开他。

韩潋趁机跳出他的怀抱,稳稳地站着,双手抱臂睨着他。

“潋潋,你咬我……”南夜臻无比委屈,伸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

“咬的就是你。”韩潋目光清明,神情倨傲,毫无先前的迷离之色,“皇帝的小鬼……胆子还真不小。”

南夜臻望着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莫非他这么快就醒酒了?不可能……而且,韩潋平时说话哪里是这样的口气。

思虑之间,韩潋忽然扯起他的衣领,一把扔到床上。

“……潋潋,原来你力气这么大啊……”南夜臻抬了抬头,依旧是笑眯眯的。

“哼。”

韩潋也笑了,却与方才酒醉时的憨笑完全不同,一半是媚一半是狂。南夜臻愣了愣,终于不安起来。

“潋潋,你要做什么?”

他的上身刚刚抬起,就被很快地压了回去。韩潋十分自然地跨坐在他身上,笑着俯视他。然后,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等等……这个情况……

“你不是想这样吗,我来帮你啊。”

此刻再不明白也该明白了,南夜臻刷地红了脸,脑中一片混乱,呆愣地看韩潋脱着衣服,还时不时挑逗地瞟他几眼。

眼前的景象太刺激,即使在梦里也不曾想过,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坚定地按住对方在脱最后一件衣服的手。

“潋潋……你听我说,我确实是想的……但是你还太小,我觉得,应该过一段时间……”

“嗯?”韩潋打趣地瞅他,“看不出你还是挺正经的嘛。”

说完这句话,他又突然晕了过去。

“潋潋,潋潋……?”南夜臻扶住他,莫非这也是酒醉的表现?看来以后不能随便放任他出去跟别人喝酒了……

凌殊半拖半抱地把凌啸带回青罗苑的时候,凌啸已经不省人事了。

“妤惜,快来帮我!”顾不上已经深更半夜,他现在需要有人帮忙。

妤惜很快就过来了,看到眼前的景象一声惊呼:“天呐……好重的伤……”

“帮我一起把他搬到床上。”

“这不是大皇子身边那个侍卫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言难尽……我先用法术给他治疗,你帮他包扎伤口!”

妤惜点头,连忙去取了药箱来。两人各忙各的,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凌殊的脸色渐渐苍白,妤惜连忙拉住他:“不能再继续了,你救不了他,这样下去你也会受伤的!”

“我知道救不了他,我只是先稳住他的心脉……至少,给他一点时间。”

妤惜有些疑惑地望着他:“你不是讨厌他吗,为何要救他?”

“我也不知道……”凌殊苦笑,“大概因为他帮过我几次吧……”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妤惜,上次语微说,我有个一直嚷嚷很重要的人,你知道这件事吗?”

妤惜愣了愣,“哦……就是那个记不清长相的人?”

“记不清长相……?”

“我也不太清楚,书影公子或许知道吧……”

凌殊望了望昏迷中的凌啸,他也姓凌……又像是认识自己,莫非……

不管怎样,还是先救他。

“妤惜,我要回风苑一趟。”

“现在?”

“是,我去求师父救他。”

“书影公子不会救他的,凌殊,你知道的,他一向不管别人的事……”

凌殊点头:“我知道,但我还是要试一试。”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妤惜叹了叹气。

“我帮你吧,你一个人抬不动他。”

月至中天,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等凌殊、妤惜将凌侍卫搬到风苑大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陷入黑沉,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就连风苑也是死一般的寂静。

也不知道打伤凌侍卫的那个金眼人到底是谁……看他阴晴不定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放过了他,万一改变主意追了过来……凌殊一路上心里都忐忑不安,看到凌侍卫青黑的脸色又担心他会撑不下去。直到进了风苑的内院,看到书影自树影下踏风而来,才松了口气,一下失了力气坐在地上。

“师父……”凌殊百感交集,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依赖。

因为凌殊突然脱力,妤惜一个人哪里扛得动凌侍卫,带着凌侍卫两个人一起也跌在了草地里,一身狼狈不堪。

书影踏风而立,好看的眉端微微皱起,瞟了一眼这地上的几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晕死过去的凌啸身上。

“一个快死的人,搬到风苑来做什么?”书影微笑的看着凌殊,语气冰冷异常。

“师父……”凌殊一看书影的笑容,就知道他是真的不高兴,当下不由急了:“他伤的太重,我救不了他,只能过来求师父……”

“求我?”书影的眸底泛过一丝冷光,唇边的笑意也深了几分:“他是大皇子的侍卫,就算快死了,也不该是你来求情。”

“书影公子……好歹我们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这臭侍卫搬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妤惜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体力,想帮凌殊说几句好话,结果话一出口就对上了书影望过来的眼神,一下噤了声,不敢再说。

“我也不是因为和他关系好才来拜托师父……只不过,他在青罗苑、在皇宫都帮过我,如果不还这个人情,我于心不安。”凌殊对视着书影的笑颜,坦然道。

“……”书影淡淡挑眉,眸色淡了几分,语气也缓和了些:“那是你的事情。我没有救他的理由。”末了,他瞟了眼凌啸的脸色,又补了一句:“要知道,以他现在的伤势,如果我要把他救活过来也并非易事,搞不好还会得罪伤了他的那个人,与我半点好处都没有的事情我为何要自讨苦吃。”

“师父……”凌殊见书影转身要走,情急之中只能一把拉住他的衣角,却不知道再能说些什么,唯有坚定的望着书影回身过来的眼神,一动不动的僵持着。

旁边的妤惜看着这对师徒,心里默默哀叹。她自小便呆在书影身边,怎么会不清楚他的性格。书影公子本就不是乐善好施的人,何况是这么棘手的情况,刚刚他说的也都在情在理,要救这凌侍卫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华月无声,清风漫过树影间,带下零星的花粉细叶洒在凌殊发间。他此时穿着一身青色的男装,跪坐在地上拉着书影的衣摆,一动不动的盯着书影的眼睛,清澈的眼眸里只有坚持和固执。书影看着他许久,伸手将他发间的落叶扫去。

“凌殊,我是真的不愿意救他。”书影拂去他鬓间乱叶,靠他最近的时候终是叹了一声,声音低缓而深沉。明明是很平常的声息,凌殊却下意识往后避了避,有些不自然的低下了头。

“可是师父你听到我们的声音就出来了……”凌殊一语道破书影的心思,固执的盯着他青墨的眸子。

“……把他扛进来吧。”书影转身之际留下了最后这么一句话。换来的却是妤惜不敢置信的眼神。

这还是自己服侍的那个书影公子么……?她又看向抬头笑开的凌殊,心里隐隐酸涩,自己呆在书影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还没有这小子了解他么……?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鸡鸣的声音。凌殊一下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看向书影的房门。

一个晚上都过去了,书影却还没有出来……凌殊忍不住伸手想要推门进去看看,却被旁边的人拉住。

“再等一会吧。”妤惜平时大大咧咧,关键时刻却很沉得住气,她平静的看向凌殊:“你可能不知道,我和芸熙的医术都是书影公子教的。这世上,已经没有人的医术能够超过书影公子了。只要是他想救的人,就不会救不了。”

“我不是担心师父他救不了。”凌殊定定看着房门,清秀的侧脸在微光中白皙无暇,明明是极美的轮廓,却又不自觉的散发出几分俊朗的气概。就连长年看习惯了的妤惜也不由得看的愣了神,好半天才从房门“吱呀”的声音中清醒过来。

书影自门后走出来,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命是捡回来了,不过他旧伤太多,还需要很长时间的调理。”说完,他便命妤惜将芸熙叫来:“她的医术比你和凌殊都好,先让她来照看一会,我需要休息一阵。”

看凌殊一直望着自己不说话,书影不免笑笑:“听到人救回来了,你怎么还是这幅表情?”

凌殊心情复杂,自己都不清楚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不过看到师父苍白虚弱的样子,心里免不了自责。

“病人不方便移动,就在我房中照顾吧。我去凌殊你房中休息。”书影走出门栏,眼前一花,还好凌殊及时扶住了。

“师父我送你过去。”凌殊不由分说扶着书影去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扶他躺上床,盖好被子,又去取了水来给他喝了几口才安生下来。

“好不容易救回来,你不去看看他的情况?”书影舒服的躺在被窝里,气色也好了一些,只不过实在太累,连眼睛都懒得张开。

凌殊摇头,又想起他看不到,便道:“不用,师父说已经救回来就行。”

书影点了点头,不过幅度小的几乎看不出来:“他怎么受伤的?”

“……是一个白衣人,眼睛是金色的,周身似乎也都有着金色的霞光……不过我看不出他是什么妖怪,又好像不是妖怪,他身上一点妖气都没有。”凌殊断断续续的回忆着,想起凌侍卫重重行为,又向书影问道:“凌侍卫……他不是凡人对么?”

“恩,狼妖。”经过一段长长的沉默,就在凌殊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书影却又开了口:“他原来就受过重伤,没有养好,又使用了逆天而为的修炼之术,犯了妖界的大忌。所以这伤上加伤加上反噬,需花上几年修养才行。”

见凌殊没有说话,书影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继续道:“无论是谁伤的他,让他继续呆在京城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而他伤势阴寒,最适合在有地热温泉的地方养伤。你待会去找芸熙,让她准备一辆马车,下午我们必须带着他离开这里。”

“下午……?师父你还没怎么休息……”

“在马车上休息是一样的。”书影又道:“你安排好马车的事情也休息一会吧,我们要去的地方可不近。”

凌殊点点头,离开房间之前,又看了看床上书影的侧脸。从小到大,从没见书影如此虚弱的模样,心里不禁又是一阵刺痛。

等凌殊出了房门,书影苦笑一声,面上满是无奈。

一直以为,凌殊千辛万苦要找的家、要找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所以才索性将他的记忆全部抹去。而如今……这是对自己的惩罚么……?不想救人却必须救,不想放手的人却也到了该放手的时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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