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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夜 生辰那天

凌殊小心的将这三个小尸体用油纸包好装在袖口里,便听清漓深吸了口气,问道:“难道你真的是把那几个孩子的心脏剖开了将虫子取出来的?”

“不然呢?”凌殊眨了眨眼。

“啊??”清漓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在他的理解中,即使是妖,也是剖心必死啊……

凌殊这才挑着眉端,忍不住笑了:“清漓叔叔好有想象力,我若是剖开他们的心脏,那些小孩还能活吗?”

“那……你是怎么取出来的?”

“食心虫很喜欢罂粟花的香味,刚刚我吃了很多罂粟花,等消化后血液里都是这种香味,再将那些小虫子引出来就好了。”凌殊笑嘻嘻的说着,神色轻松的仿佛在拉家常。

“这么说……”清漓突然反应过来,“我们在外面干等了那么久……你都在里面吃花啊?”

“是啊。”凌殊回答的一点也不心虚,“还睡了一觉,等它消化。”

“你……你……”清漓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一会又想起什么,“罂粟花什么的不是有毒吗?”

“对啊。”凌殊依旧笑若春风,“所以麻烦你扛我回去了。”

清漓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凌殊整个人一软,倒在他身上,还带着罂粟花的那股特有香味。

“凌殊!”清漓急道,这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情,回去凌啸还不劈了自己??

“我吃了解毒的药草,只是药效比较慢……睡醒就好了……”

清漓本来打算让下属将凌殊扛回去,自己去加固结界,撒上盐粉。没想到下属们一听要去狼妖住的那座吊脚楼,纷纷罢工,主动请缨去视察结界。

没办法,谁要凌啸那只狼妖常年不苟言笑,一张脸比粪坑石头还臭呢……清漓摇摇头,只能万分无奈的亲自扛着凌殊回去,结果在吊脚楼大门口,就看见一身围裙的凌啸拿着锅铲从二楼走了下来。

清漓一进门便看到这等惊悚刺激的画面,差点吓得把凌殊丢到一边的地上,撒腿就跑。

凌啸倒是淡定的很,问清了情况,便将昏睡过去的凌殊接了过去。

“他手上都是血口。”在清漓准备离去之前,凌啸突然叫住了他。声音冰冷的可以在人的身上扎几个血窟窿。

清漓带笑回头,眨了眨眼道装作无辜的模样:“这孩子为了救人,用了点自己的血……”解释完,便立即头也不回的跑了。

谁不知道凌啸宝贝小殊儿宝贝的紧,还是赶紧溜为上策。

凌啸默默的抱着凌殊回房,经过大厅的时候,里面饭香浓郁,桌上全是凌殊从小爱吃的菜,是凌啸花了很大功夫学着做出来的。

可惜忙了一下午,却没人吃了。

将凌殊安置好之后,凌啸又拿了凌殊平时常用的药箱过来,用绷带将他手上那些血口一个不漏的上药,用绷带包扎好。凌殊睡觉不太老实,觉得手上有东西就往被子上蹭,碰到伤口又皱眉。

凌啸站在床边看他的眉心舒开又皱起,皱起又舒开,竟也觉得有些可爱。

“乖,手别乱动了。”凌啸摸了摸他顺滑的长发,凌殊倒也心有灵犀一般,竟真的安分起来,不再乱动。

凌啸站在床前看着他恬静的睡容,露出一丝沁凉的笑意,虽然冰雪未融,却是暖色已浓。

像是为了补足这些时日起早贪黑缺失的睡眠,凌殊一觉睡到第二日傍晚才惺忪转醒。

是被饿醒的。

也不知道凌啸是怎么算好的时间,凌殊一醒就闻到满屋子的食物香味,顾不得形象,满头乱发的冲到大厅里看着满桌子食物连连惊叹。

然后再看到凌啸从厨房里端出他最爱的酒酿桂花丸子,凌殊站定当场,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凌啸的脸庞,满满都是暖意。

因为年夜两个人都会和狐族人一起过。所以等到每年生辰,凌啸都会准备这样一顿饭,然后两个人暖暖的吃完,享受这片难得宁静安恬的时光。

“这是你昨天就准备好的饭菜么?”凌殊面带歉意,这还是第一个被自己一觉睡过去的生辰……居然就错过了昨晚这顿饭。

凌啸不经意的抬了抬眼,淡淡道:“这是刚刚准备的。”

“?”凌殊的腮帮子鼓着,停止了动作。

“怕吃坏肚子,昨天的扔了。”凌啸见他鼓着嘴,一脸诧异,不由微露笑意:“也挺好,当练手了。”

凌殊眨巴眨巴眼睛,将满嘴的食物吞了进去,打了个饱嗝,又不好意思的笑笑:“昨天出了点意外……”说着,便往自己袖口里摸,却是空空如也。

“你是找这个吗?”凌啸拿出了那个装食心虫的油纸包,“给你。”

凌殊是大夫,常常睡觉的时候还在袖口里装着各种东西,例如针灸用的银针,刀具,小药罐,例如各种药材,甚至是带毒性的药材……凌啸便养成了睡前给他搜身的习惯。

“这个很少见的,一身黑亮黑亮的还带着两个黑色透明的翅膀,虽然和医书里画的不太一样,但也很漂亮。”献宝一样把纸油包打开,凌殊愣住了。

凌啸见他表情怪异,便往他手里瞟了眼。

两只米粒大小的黑色小虫,看着没什么奇怪的。

“怎么少了一只……?”

凌殊仔细将油纸展开,原来在纸包的角上破了个小洞,刚刚好够小虫掉出去的大小。

凌殊本来吓了一跳,发现有个小洞才放下心来。

要知道,本来应该把食心虫碾死,但他想着要好好带回来研究解剖一下,才选择了能够完整保存尸体的方式。将这三只虫子用水淹了半个时辰。按照常理来说,够它们死上几百次了。

要不是看到那个小洞,还真以为是某只逃出去了呢。

凌殊吃完饭又尝试着里外搜罗了一遍,也没找到,说不定是清漓那狐狸扛自己回来的路上掉出去的……这一路是该有多颠簸啊,难怪自己醒来以后一阵胃疼。

凌殊吃完饭,便聚精会神在房间里忙了起来。直到夜里才将食心虫细致的解剖完毕,每一只腿脚,每跟细毛都完美的被分解开,分装到不同的纸包里,数完一共三十多个。

另一只食心虫则被他用木炭和毛笔绘到了自己的医药笔记里。完了又将其放在一个特质的细网笼中,挂到窗台上,等着它完全风干,做成标本。

一切完成之后,凌殊伸了个懒腰,露出满意的微笑。

按平时来说,凌啸这个时候都会出去练功,然后泡好温泉回来。

说来也奇怪,凌啸自从第一次去了之后,就总是喜欢一个人夜里去泡温泉。不仅不喜欢和狐族其他人同个时间去,就连凌殊也不让跟着一块去……凌殊本身到也不介意,就是好奇加上一点恶作剧的性质,偷偷跟去了几次,结果几次都被凌啸拎着丢了回来。

凌殊打开房门,左看右看,然后尽量小心的、轻手轻脚的猫着身子从二楼走廊窜下去,闪身出了吊脚楼。

“趁着爹出去泡温泉,还有些时间。”凌殊拍了拍胸脯,放下心来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练习术法怎么感觉和做贼一样……”

“你要做贼去干什么?”某人熟悉的音调响起,把本就心虚的凌殊吓了一大跳。

“爹、爹?你怎么没去温泉?”

凌啸看着他从偷偷摸摸的样子瞬间切换成笑容满面,忍不住挑了挑眉:“有点事就没去。”

“你要出门?”

“白天睡的太多,我出来接你。”凌殊炯炯有神的看着他,笑容滴水不漏。

“进去吧,我有个东西给你。”

“嗯。”凌殊的笑容背后,双手紧紧握了一下。

看来今天没戏了……

“给。”凌啸黑发黑衣,和往常一般没甚表情,但又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

凌殊接过他手中的箱子,满脸疑惑的打开,然后傻了片刻。

“这是……?”

“生辰礼物。”

“……”凌殊低头看着,怔忪半晌,又立即拉过凌啸有些粗糙的大手过来把脉。一双明镜般的眸子在他身上逡巡了半天,不见有中毒的迹象,才松了口气。

虽然放下心来,凌殊却没忘了板下脸,用严厉的口气道:“你是怎么弄到这蛇丹的?这么危险的事情……你怎么可以就为了个礼物!要是受伤怎么办?”

凌殊学医三年,一眼便看出盒子里的东西是修炼了千年的蛇丹,医书中有云,辅以雪莲、解毒草、曼陀罗等药草可以炼制成丹,既能解百毒,也能避毒。

自己之前每日尝遍各种草药,不小心弄错碰到有毒的总是好一番折腾,然后看到古医书上这“避毒珠”的做法,便分享给了两个徒弟。也不知道凌啸如何得知,想来也是因为太担心自己,怕自己哪天运气不好被毒药草弄得一命呜呼。

只不过蛇妖修炼千年所得的蛇丹哪里那么容易被旁人拿去?普通有灵性的蛇修习千年便会借用内丹之力化成人形,再修炼第二颗内丹避过天雷之劫。蛇妖多是群居,几千条、上万条聚集在一起都不以为怪。如果有旁人觊觎蛇丹,便会招来一群蛇的围攻。任来者再是武功高强、修为不凡,也难以招架蛇群的攻击,即便不死也是重伤。

凌殊紧紧盯着凌啸的表情,却见他波澜不惊的开口:“我没受伤。”

一句话把凌殊接下来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晚了,睡吧。”

“爹……”

“晚安。”凌啸如风一般的身影转瞬间就消失在门口,只剩下凌殊一人在夜风中端着蛇丹。

还记得第一个生辰那会,自己正研究活血散结的方子,桌上便多了一袋麝香。要知道是满满一袋,而且从香味、形状来看都是上好的麝香,用钱都买不到。

第二个生辰来临之前,自己学到了毒药和解毒那一册。晚饭后,便发现一个黑色的大布口袋被放在自己床上,里面是亮晃晃金灿灿的几个卵形物体。那是凌殊第一次看见真正的熊胆,从形状、颜色和味道能够辨认出品质极高。

凌殊从来都不知道凌啸是如何能够找到并获得这些珍贵的药品,凌啸也从来都是避而不谈。

在春天温暖的夜风中,凌殊看着手中的蛇丹忍不住露出一丝又无奈又温暖的微笑,当即拿回房间,开始准备其他辅助的药材,制作避毒珠。

一旦忙起医药方面的事情,凌殊便是全身心投日,两耳不闻窗外事,有时候日夜颠倒也不自知。凌啸也不阻止,总是帮他去医馆请假,然后准时提醒他吃饭,把不知不觉累到睡着的他安置到又暖又软的床上。

三天后,避毒珠制作好了,凌殊将这颗浑圆透亮的珠子用最牢固的金蚕丝穿成了一个方便挂脖的坠子,然后在灯光下看了许久,确定制作成功,便露出一抹盘算的笑容。

蛇群向来龇牙必报,凌啸无论用的什么方法获得这颗蛇丹,都极有可能在日后会遭到报复。还好蛇群对避毒珠一向退避三舍,万一它们闻着味找到凌啸来报仇,凌啸带着这避毒珠,也就不容易被伤到。

可是要怎样才能把这避毒珠无知无觉的挂到凌啸的脖子上呢?当做礼物送给他?他肯定不要……威逼利诱也肯定统统无效……

于是,凌殊挑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午夜,拿着那颗珠子蹑手蹑脚的进了凌啸的屋子。未免被轻易发现,他还在自己的身上下了隐身的咒术,把自己的气息隐去的干干净净。

夜光覆在房间里每一个物体上,都像是染了一层轻纱,包括凌啸那张冷冰冰的脸都似乎被打磨的柔和了许多。凌殊打量着月光下这张熟悉的脸,突然有种陌生的感觉。

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但就不像他平时认识的那个爹爹。

他轻手轻脚的捏着避毒珠的绳子,绕上凌啸的脖颈。凌殊的动作非常非常小心,就怕惊动熟睡的凌啸。好不容易用术法将避毒珠系紧在凌啸的脖颈上,又用术法将这避毒珠完全隐去,他才满意的勾起唇角。

结果笑意刚起,凌殊就觉得面上一片冰冷,好似被什么冷血动物当做猎物一般盯着的感觉。他下意识抬头去看,可视线来不及触及凌啸的脸,整个人便陷入了一片天旋地转。

等黑暗再次沉淀下来,凌殊愕然发现自己被凌啸翻身压在床上。

凌啸一双幽蓝的眸子犹如坟地里的森森鬼火,又像是暗夜中的野兽一般紧紧盯着凌殊的面门,似乎要用眼神将他撕咬干净。

凌殊有些发懵,呆呆的盯着跨在自己身上压得死死的凌啸。他此时的模样就好像……那天在血腥中、在黑斗篷里嗜血无情的那个陌生人……

凌殊打了个寒战,正要说话,就见凌啸在暗夜中的眸子闪了闪:“是你杀了他们?”

肃杀的话爆开,凌啸伸出利爪朝凌殊的胸口刺去。凌殊下意识便用了道术将凌啸整个人从自己身上弹开。

凌殊学习道术极有天分,将凌啸弹到墙角的那瞬间,连他自己都惊呆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何非弦之外的人使用道术,完全想象不到威力这么大,居然还是用在自己唯一的亲人身上。

“我不会再让你夺走殊儿!”凌啸犹如魔鬼般的低声传来。随之,便是身形一闪,再次朝凌殊挥爪而来。

“爹!”凌殊满心矛盾和不解,朝着再次闪着蓝眼袭击而来的凌啸喊了一声。

凌啸稍稍一呆,瞳孔的颜色黯了黯。

“殊儿?”凌啸皱眉看着眼前十七岁的少年,神色清明了许多。

“爹爹?你是做恶梦了吗?”凌殊见他恢复了黑色的瞳仁,才总算放心下来。

“我刚刚做了什么?”凌啸被凌殊扶到床上,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几年,凌啸也经常会有梦魇,但次数越来越少,也很少会对凌殊动手,顶多就是破坏一些器具物品,说说梦话。凌殊还以为他心里的阴霾已经逐渐散去,想不到又发作了。

“我又梦游了?”凌啸见他不说话,便沉了脸,盯着自己已经恢复原形的手。指甲里还有一些凌殊身上的衣料线头。而凌殊的肩膀那里,衣服已经破了。

“没事,就是喊了几句,然后乱抓了我几下。”凌殊眨眨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难得看到爹爹这样耍赖的样子,我一时呆了就被抓到了,没事。”

耍赖?凌殊皱起眉,见他神色轻松又是好笑的样子,不由也放松了表情:“下次无论我发生什么,夜里都不要进我的房间了。”

“恩。”

凌殊虽然有些担心,却只能回房,还好避毒珠已经给他戴上。虽然他看不见,凌殊自己却能看见那一颗浑圆的小珠子在凌啸脖颈处晃啊晃啊的,很是可爱。

接连着几天,凌殊都在饮食中加了安神的食材,每天早晨也都给凌啸把脉,观察了几天,确定他的情绪完全稳定下来,才真正的舒了口气。

还好自己去学了道术,果然是再英明神武不过的决定。否则,爹爹若真的伤到自己,还不知道会怎么自责难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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