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
随着凌殊不断的呓语，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凌啸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只觉得烫手的很，一时有些着急，又给凌殊又换了块冰湿的毛巾。
“殊儿，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殊儿?”
凌啸有些焦急的用自己的手轻轻拍打凌殊的脸，凌殊却是表情越来越痛苦，呼吸也逐渐痛苦起来，胸膛起伏着，伤口再次渗出星星点点的鲜血。
“青夜!”凌啸只恨自己一点医术都不懂，朝着楼下求救。
偌大的房屋里，只有他空旷的声音和越来越远的回音。
“殊儿，你没事吧，你振作一点!”凌啸看着凌殊呼吸不畅有些禁痉挛的模样，本来就飘飘荡荡悬浮不定的心立即就被吊了起来。
“青夜!”
见青夜迟迟不上来，凌啸打算抱起凌殊往楼下跑，却听门口就传来一阵清清淡淡的声音。
“乱动他，只会死的更快。”
凌啸抬头。
一袭青衣的书影站在门口，他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神色还算从容。
凌啸惊诧的看着他，有些谁能想到，大半夜的，三年前突然失踪的人会突然出现??
“呜.....”
凌殊口中涌出无数鲜血，一时间将雪白的被褥和床单都染的触目惊心。
“殊儿!”
“去拿针来。”书影飞快的过去将凌殊扶正，引导他将胸腹的淤血吐出来。
凌啸知道他医术高明，虽然对他的突然出现充满疑虑，但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件事情。他内心只有一件事，救凌殊。因此，不过一阵风的功夫，他便将银针拿来。
只见书影几针下去，凌殊已经将血吐尽，苍白的脸色更是如纸一般。
凌啸见他总算安稳下来，便去看书影，这才发现他的腹部似乎隐隐透出一些血迹。
“你受伤了?”凌啸皱起眉头，终于有些功夫开始思考，这个书影，为何会在如此恰好的时候突然出现在这里?现在可是半夜，这里也是清漓给凌殊的屋子。
“想让我好好看病，就请闭嘴。”书影毫不客气的瞟了他一眼，便将凌殊的衣裳解开。
一旁的凌啸看见他掀开凌殊衣服，下意识想要制止，却硬生生忍了下来。
青夜给凌殊上药时摸来摸去都正常，何况这个书影还是个男师父，又有何问题?
书影掀开里衣，解开青夜包扎好的胸膛后，毫无疑问的便看到了那被剑气贯穿的伤口，他定定的看了许久，神色中似乎有许多说不出的情绪。
似乎是愤怒，似乎是惊诧，似乎是悔恨?
凌啸还来不及解读，书影已经极有自制力的移开了目光，神色还是那般清淡飘然。
他接下来仔细查看了凌殊脸上的伤口，五官和脉象。
“殊儿他?”
“别说话。”书影将自己的耳朵贴上了凌殊的光裸的胸膛。
暗红的血色，衬着书影和凌殊的苍白。
“咚咚，咚咚。”虽然轻微，却平稳的有着心跳。书影抬头皱眉，默默的思索了一会，又用手在凌殊的伤口上抚摸了一会。
凌啸一刻不停的盯着，目光始终在书影的手指上，似乎时刻准备冲上前将他的手剁下去。
“奇怪......”书影的手指游走到凌殊的心脏处，那里正是刚长好的新肉。
他用力按了按，又用指尖敲了敲，接着又挑着脾胃肾等重要器官的位置一一捏了过去，将凌殊的骨骼也摸了一遍。
“你出去吧。”书影沉思了一会，突然朝身后的凌啸说。
凌啸看了看凌殊的伤口，毫不犹豫的便走了出去。
“把门关上。”
屋内安静的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一个微弱而绵长，一个短而急促。
书影盯着凌殊胸口新添的那道剑伤，拳头紧紧握了起来，捶向桌面。
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如何能将凌殊伤的如此之重!这些伤痕，他恨不得在自己身上来上一遍!
面具掉落的那一刻，凌殊的眼神深深印在他的眼中，诧异，喜悦和期待，接着又迅速被不可置信所取代，然后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如何能控制，如何能够阻止!?
这是第一次，书影觉得如此无力，满心的愤怒无处发泄，只能硬生生的囤积到内心更深处的地方。
凌啸听到屋里一声重重的闷响，眉端微微皱起，但依旧岿然不动的站在门外。
这个神出鬼没的书影他是恨的，如果不是他，或许凌殊在十年前便会回到他身边，和他重聚，如果不是他，凌殊在重遇自己时也不会不认得自己，甚至差点被自己误杀灭口。
但，他又是凌殊敬爱的师父，照顾了凌殊七年，教会了凌殊医术，而且还救了自己一命，给了自己和凌殊一个安生之所。
这三年可以说是出事之后他唯一能感受到温暖的三年。
三年前书影和他的交易，他并非不清楚是为了什么。
三年前的他心中只有仇恨，即使要养伤，即使有凌殊，他也很难放弃报仇，一旦伤好肯定会立即回去复仇，那时，以凌殊的性格，肯定也是跟着他一起卷入那些凡人的是非中，沾染一身血腥。
而大病初愈的自己加上没甚修为的凌殊，只能是死路一条。
因此，凌殊这位师父才会提出交易，自己留必须在狐族养伤三年，以后也不得再回皇宫，才愿意还给凌殊记忆。
经过这三年，他也确实想明白了，不是不恨了。而是，他更舍不得这份暖意，舍不得凌殊，原来满心的仇恨早已被凌殊带来的温暖所装满，又如何愿意放弃这样的生活!
凌啸沉思着，静静的看着屋里的火光跃然在门纱上，看着书影的影子在窗纱上起伏忙碌。
这样的人，陌上人如玉，清冷疏离，却又让人不得不信服，不自主的会信任他。
想着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突然一片青色的灵光，一炷香之后，灵光消散，房门被打开。
一袭青衫的书影走了出来，满身疲惫。
凌啸走上前，看向里屋，只见凌殊安然入睡，神色恬然。
“暂时是没什么危险了。”
书影的神色如常，清冷高远，但声音却透露出浓重的疲惫和虚弱感。
凌啸低低的瞟了一眼他的腹部，狼的嗅觉十分敏锐。书影身上的血腥味比刚才重了很多，想必身上的伤口应该是再次裂开了，从浓重的程度来看，这伤口还不浅。
“但他气血耗损太大，如果想要恢复如常，还需要静养三个月，这三个月不能动用修为，也不能过度劳累。”
“......他胸口的伤......”凌啸还记得刚刚凌殊吐血抽搐的模样，不禁有些疑惑，如此重的伤，且在心脏，如何三个月就能好。其实，之前凌殊的心脏被食心虫所侵食，短短几日便能跑能跳，已经十分古怪了......
书影似乎知道他所想，清淡一笑:“他心脏受损，血液供养肯定是比不上普通妖怪，情绪不能有大的起伏，不然会很劳累和苦闷，严重的话，也可能会窒息而影响生命。”
凌啸皱眉:“这心脏受损之处可有什么康复的办法?”
书影想了想，突然诡异的笑望着凌啸:“你听说过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凌啸不懂医，更不懂书影这句话的意思，一时无语。
“凌殊他，半妖半仙，体内蕴含着一股强大仙力，一直以来都被妖性压制。可这三年他修习道术，一身妖性反而逐渐淡了下来，被这食心虫一噬咬......食心虫，向来专食妖心，反而将凌殊身上那仅存的妖性给啃噬掉了。”书影望着凌啸微微诧异的脸，继续道，“也就是说，凌殊现在更偏向于仙，而非妖。妖心受损，要治疗不难，但......仙身的修补就需要有仙人愿意提供仙元和仙药才行，否则我也是无能为力。”
凌啸看着里屋睡梦中的凌殊，好半天都不说话，也不知道听到书影这番话，是在想什么。
“好在这心脏的毛病只要不刺激他的情绪，便无伤大雅，可以先不管它。”
说完，书影拖着沉重的步子，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外走。临到门口，他又侧过脸来淡淡的低叹道:“我今晚来这的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凌殊。”
凌啸抬起头，正看到月光下，书影站在放门口，低垂的侧脸被长长的刘海所遮住，只留下莫名伤感的阴影和一道苦笑。
还不待凌啸回话，他便消失在月色中。
凌啸还想着凌殊半仙半妖的事情，内心震惊的无以伦比，却没机会再问点什么，也是有些郁闷。他一步步走到凌殊的床边，看着他恬静安详的睡脸，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凌啸!我娘亲呢?我娘亲什么时候来接我??”
小小的凌殊挂在高高的树枝上，执着的看着树下一脸无奈的凌啸，一个劲的追问:“你看我天天在树上等她，她难道找不到我吗?”
见凌啸不说话，凌殊嘟嘴不满道:“你不是说在树上捡到我和小潋吗?为何娘亲不回树上来找我们呢?”才三四岁的他哪里懂得，此树非彼树，哪里懂得，他们的娘亲已经不会再来找他们了?
“你那么想见娘亲吗?”询问这句话时，凌啸看着他满满期待的眼神，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难道不是娘亲想见我和小潋吗?”凌殊却皱起眉头反问凌啸。
见凌啸不语，凌殊点着手指继续皱眉:“娘亲如果看不见我们，不是会难过吗?”
“......”凌啸皱眉看着小小的身影挂在树叉上，倔强等待的模样，心中一软，竟言不由衷道:“殊儿，你的娘亲在天上，每天都能看见你们，不会难过的。”
“是吗......”凌殊怔怔的抬头仰望蓝天，神色终于舒展，缓缓的笑了起来，朝着天空说道:“原来娘亲是神仙啊......既然娘亲每天都能看到我和小潋，那我和小潋都不能难过，要开开心心的，让娘亲看着也高兴。”
凌啸看着凌殊的笑容，无奈自己并不是一个能说会道，擅长安慰的人，只能放软了表情看着他。
未想，凌殊继续补了句:“等以后我长大了，便要去天上看娘亲，不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只是喃喃的一句笑语，凌啸当时虽然有些吃惊，却也只觉得是个孩子自己不懂事的玩笑，心里也清楚，妖如何能上天?
现在想来，倒像是冥冥之中有天意一般，十七年前在那棵古木下的相遇，倒像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凌殊和韩潋的娘亲竟是一位仙人......那么说，当年自己的胡乱猜测竟然一语中的，那位仙人确实是在**中将全身修为渡给了其中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便是凌殊。而另一个孩子也被犬族强大的祖先所附身，同样活了下来....
世事竟会如此巧合......（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