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nbsp;nbsp;nbsp;人选
李国兴年纪比何援朝小一点，四十岁出头，戴着副眼镜，头发梳的倍儿亮，还打了发胶，穿了一身西服，脚上的一双皮鞋也擦得可以照人了。
“李主任，来，请坐。”
“谢谢王乡长。”
听到这些人叫自己王乡长，王嘉成就不舒服，一个是这些人的年纪大的跟自己的父亲一样，另一个是他们都很清楚，现在是他们可以进一步的机会，错过了也许就没了。如果不是自己头上戴着这顶帽子，这些人根本不会理自己，甚至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
“嗯，李主任，咱们直入主题好了。今天找你来，是想让你谈谈，对这个九原乡经济如何发展，你有什么想法，看法。哦，你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这只是我们相互间的交流，不会有其他什么方面的，嗯，报告，对，就是报告。”
王嘉成边说着这些话，心中就想发笑，对一群年纪比自己大的人说这些话，想想都滑稽，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会相信。
“王乡长，我知道，我明白，请您放心，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嗯，是这样的，九原乡的自然条件很差，除了乡政府所在地是一个大坪坝，其他的地方不是山坡，山谷地，就是很小的能居住的小坪坝。我们乡镇上常驻人口不到一万人，下面其他村上的人口近五万。
我们乡主要出产稻谷，冬小麦，油菜籽，土豆，红薯，玉米，其他的经济作物是花椒，核桃，种植这些少的有几百年，多的上千年的历史了。除了吃的，经济作物的产量都不大。”
他说的这些，王嘉成都知道，也清楚，什么主产粮食不够，还要土豆红薯来做主粮。自己想知道的，他一句没说，不知道是他不清楚不了解，还是故意避重就轻。
不对！不可能！他一个长期从事民政工作的负责人，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就算是两袖清风，也不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这可跟上午开会的时候不一样了，当时他可是侃侃而谈，表现的可是非常的慷慨激昂，说的全都是为了整个乡的发展考虑。
“李主任，能不能说说，你是怎么看待咱们乡经济发展的问题？”
“是，我确实是有一点，关于这方面不成熟的想法，正想向您汇报。如果有不恰当的地方，还请王乡长多多指点。”
“有想法就是好事啊！没关系，即使是说错了，也没有关系，在我这里，说话是不算犯错误的，随便说说都要定罪，那不是又倒回去了，更不用说要禁止人说话这种事，就更不可能了。而且，我跟你说，我这人啊，讲究干净利落，说话爽快，不喜欢拖拖拉拉，遮遮掩掩的，这人嘛，活得不畅快，那还有什么意思，你说对不对？”
“谢谢王乡长对我说的这些话，我一定会牢牢记住，鞭策我自己，让自己努力做得更好！”
“哎，这样好，这样我们之间交谈才会更痛快。那好，你说。”
“我是这样想的，我们现在财政账上的钱基本上没有了，就算想做点什么，也做不了，不如增加乡上的提留款，一是解决燃眉之急，二是账上也有点余款，也不会担心到时候拿不出钱来，或者县里来人了，连顿饭钱都拿不出来。”
王嘉成心里那个心酸啊，这叫什么人啊，可又不便发火，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看看他到底有没有什么好点的办法。
“这第三，就是咱们能不能依托我们乡的情况，提出一个设想，然后向县里打报告，由县里出点钱，咱们乡挤一点，办一个企业。比如粮食加工厂之类的。”
王嘉成彻底的失望了，完全的失望了，看来这个李国兴会说话，能说话，脑子灵活，对付上面有一套，可在眼下非常的不合时宜。按他的说法，把问题都扔给县里，那县委还把自己摆在这个位置上干什么，随便弄个人上来就行了，还用得着上常委会？
“还有吗？”心里虽然凉了，可在面上和语气上，他仍然保持着平和，不想让他看出什么来，免得到时把事情弄复杂了。
“呃，没有了。”
李国兴楞了一下，心中忐忑的回答道，看不出这个年轻的乡长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自己反而没底了。
“嗯，你说的，我会好好考虑的，希望你能把本职工作做好。虽然我还不了解你的工作情况，但工作上的事不能停下，要推进。”
“哎，我一定把本职工作做好，不会让领导操心的！”
“那就好，那就好。嗯，这次的谈话就这样吧，有机会咱们再好好聊聊。”
“是，那我先出去了。”
等李国出去之后，王嘉成龇牙咧嘴，挤眉弄眼的一阵扭曲，心中所有的感觉全都憋着，还不能发泄出来，那个难受劲实在是不好受。也难怪县委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不能不说那些领导们眼光还是明亮的，不能说都是瞎子，或者装作看不见。
看了看手表，周海芬过来还有五分钟，点上一支烟，喝点茶喘口气，清一清脑袋瓜子，好让自己待会重新进入状态，免得又走神了，刚才在何援朝面前居然流泪了，也不知他会咋想，会不会认为自己根本就不在意他。
“王乡长。”
是个女中音，声音很轻柔，带着磁性，让人有种想要探寻源头的愿望。抬头望去，一种三十多岁，披着齐肩的短发，乌黑闪亮，眼睛大，眉睫长，面色微黒，泛着健康的红色，鼻梁挺而直，嘴厚而宽，下颌园而长。
“哦，是周主任啊，别站着了，快进来坐。”
“谢谢。”
“请喝茶。周主任不用这么客气，请你来也就是工作上的随便交谈，没有其他的意思。”
“工作上的事没什么问题，只是不知道王乡长是想听哪方面的？”
“当然是你本职工作上的，当然，有其他的也可以谈，敞开了说，放开了说，毕竟我刚来，什么都不清楚，也不知道，乡政府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县上又把任务压下来，不找你们谈，我可真是束手无策啊。”
“王乡长太谦虚了，如果您都没有办法了，那我们这些人也全都到头了。再说县委县政府把您安排到乡长的位置上，县委县政府对您还是抱有极大的信心啊，那不是让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们丢脸了，所以无论如何，您和曲书记都是带着任务而来，而且，这也就很明白的说明了，我，或者说，像我一样的人，如果再不抓住这次机会也就到头了。简单地说，这一次是我的最后一次能够进步的机会了。”
“咦”，王嘉成真是大吃一惊，知道事情是一回事，敢当面把话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这女人不简单啊！
“周主任，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不要把事情看得太过沉重了。我这么年轻，又没多少经验，如果在九原乡没做出什么成绩来，也是在所难免的吧。”
“呵呵呵，王乡长，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说起话来倒是挺老练的。我也不是拍你马屁，是实话实说。按说你这么年轻，能坐上乡长这个位置，不是你有背景，就是有过人的能。我这么说，你不会见怪吧？”
“嘿嘿，我不见怪，可是你说的都不对啊。”
“是吗，看来是我太过于自信了。”
“周主任，话也说了这么多，你也分析过了。是不是也该进入正题了？”
“好啊，我就说说我的想法吧。刘茂林，马成林在的时候，任人唯亲就不说了，反正人已经抓起来了，要不了多久，那些人也都该自己走人了。可是，他们犯的错，我们这些人还得替他擦屁股，当然，主要是您王乡长的事。”
王嘉成没想到才说了不到两句话，这个女人又把自己给牵扯进去，其中的用意琢磨起来，实在是让人意味深长啊。
“王乡长，您别见怪，接触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我这人，性子直，不会转弯抹角。”
说着说着又跑偏题了，这让王嘉成很抠脑袋，说的倒是挺欢的，可这样说下去，就是说一年都说不完，更不要说还没涉及到实质性问题。
“那个周主任，你对咱们乡的发展有什么想法吗？”
“当然有，一是挖潜，，二是县里的扶持。”
“没了？”
“啊，没了！”
“呃，那你能不能详细的说说，怎么挖潜，怎么让县里扶持，总不能什么内容都没有，直接就让县里给咱们扶持吧？”
“对，王乡长，您说的很对。我先说这个挖潜，拿我们卫生办来说，挖潜就是完善制度。我们每年的经费只有这么一点，还要防止超生，本来人手就不够，经常都要请派出所的同志来帮忙，总不能让别人白白出力吧，这样一来经费就不够了。我们就按照那个村超生了，就让那个村出费用。”
王嘉成对她说的并不感兴趣，卫生办只是个不产效益的部门，经费不足很正常，下面的超生办就成了他们唯一的，能产生效益的部门，让派出所帮忙也正常，费用落在村里，也说得过去。但对她说的，并不认同，超生接受处罚，是国家政策，自己改变不了，但执行这个政策，落得个怨声载道，经常听到什么极端的口号，让人很不舒服。
“我们一是积极跟村里联系，一旦发现有超生的，立刻进行查处，把可能出现的超生杜绝在摇篮里，二是分片承包，让办公室的人各自负责几个村，工资跟超生挂钩，一旦出现事实超生，扣发工资。”
看到王嘉成直直的眼神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拿起茶杯喝茶，眼角看到他并没有说话的意思，也没有在本子上记录，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太激动了。
“王乡长，其实我是很不愿意跟您说超生的事。我也是个女人，对做这样的事，心里也是很不舒服。您也知道不光是我们这里，全国都是一样的。我们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的，我挨训受责事小，影响了乡里不说，办公室里的人同样也会受影响。可不这样做，又能怎么样，其他人上来还不是要这样做。”
“嗯，周主任，你说的，我能理解，这些也不是太大的问题，问题的关键是既要领会上级领导的意图，不能不计后果的去做。如果拉牛牵猪，挑谷子，封房子，人家没了吃的，没了住的，谁来管？最后还不是落到村里，乡里，甚至县里。总不能不管人的死活吧？”
“是，是，王乡长说的对，我们做事是有些不考虑后果，是有不对的地方。”
“周主任，你不要误会啊。我不是说你们不该做，是你们做的时候要知道轻重，适可而止，不要只顾头不顾脚。当然，你也许会认为，不这样做，超生的人就不会停，照样超生。可我不这样看，你想想，他要超生，是因为有钱，有势，还是说家里需要劳力，喔，传宗接代的思想肯定是有的，肯定是很严重的，可不管是哪些原因，归根结底是不是靠我们的强力能够制止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这是要具体情况具体处理，不能把尾巴都丢给乡里县里，你说是不是？”
周海芬脸红了，被一个小自己快二十的年轻人这样说，真是燥得慌。还真别说，这个年轻人说的，有些原因自己清楚，也知道采取的手段过重，但听他的口气，好像自己一直认为的原因，他并不认同，而且还很反感，嗯，还有一层，感觉他像是知道最根本的原因一样。
“王乡长，下去后，我会好好的总结一下，认真的反思，改变我们的思路，以及工作方式。”
“周主任，这个事也不是你我能解决的，但是我们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啊。如果，啊，我说的是如果，万一对方想不通，气不过，造成了人员伤亡，那怎么办，判刑？问题解决了吗？还是一样的存在啊！”
“是，王乡长您说得对。”
王嘉成没心情再跟她交谈了，面对她讲述自己的成绩，无不充满了自我表扬，工作方法却又极其简单粗暴，哪有一点党的形象，简直是专门败坏党的行为，但这何尝不是上面领导的要求呢。
想着要从这三个人里挑两个人，整个人就烦躁不耐，可又必须的做出个决定。从交谈过后看，除了何援朝可以一用，李国兴夸夸其谈，不敢使用，周海芬极力表现自己，显得不够老练。想到老练这个词，王嘉成就觉得自己的脸发烫，好像自己很老练一样。（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