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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巳时初,奠基仪式正式开始。纪名扬率群雄祭拜天地,在一片欢腾声中,纪名扬翩然飞上高台,唰地扯下了红色长幕,“翠湖别院”四个遒劲有力的金色大字在初秋的艳阳下,闪着辉煌耀眼的光芒。林吟菲全身心都荡漾起来,她仿佛看见了她与纪名扬在此正举行盛大的婚礼,纪名扬深情的拥着她,向全天下人宣布,她就是盟主夫人。众人都仰望着他们,显出无比的倾慕与爱戴。

她整个人都快疯了,她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匍匐在他脚下,乞求他的原谅,然而理智又提醒她赶快离开,免得做出什么疯狂之举来,令所有人笑话,更让他鄙夷。

林吟菲悄然离开了人群,冲进了茫茫的旷野中,纵声呼唤着纪名扬的名字,疯狂地大笑,又伤心地恸哭。她在旷野中呐喊着,用整个身心的力量呐喊着:“名扬,我爱你——永远都爱你,你为何要欺骗我,为什么——”她在原野中疯狂了一整日,直到夕阳西下,才昏昏沉沉地往城中走去。她恍恍惚惚地来到了一家古乐店,买了一把上好的古琴,又去了城中最高档的制衣作坊,买了件最美的彩衣,昏昏然回到了锦春楼。她慢慢地,精心地装扮着自己,力求把自己打扮得最美最迷人,但那镜中的人儿却是那般抑郁、惟悴。

天渐渐黑了,飒飒秋风吹起,店中再多的欢乐也难掩她心中的凄凉。她修饰完毕后,抱着那把古琴,慢慢地,恍然走下了楼,大堂上顿时停止了喧哗,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人们都注视着她,她却似一位高傲的公主,不屑留意任何人。

她缓缓来到后园,在花间飘然坐下。“铮——”一声清妙幽远的琴声响起,划破了秋风的肃飒,人们皆屏住了呼吸,凝听着动人的琴声。枯叶缓缓飘下来,落到了她肩上,落到了琴上,消无声息,唯恐打搅了她的兴致;盛开的秋菊在风中瑟缩地摇曵着,似乎在欢笑,又似乎在流泪。她那纤细雪白的手,看似在琴弦上轻轻拨动,但弦上却垂下滴滴血珠,不到片刻,她的双手已沾满了鲜血。人们都在诧异、惊叹,但谁也没去阻止她。

忽然,她感到人们都悄然离去了,又似乎还有一个人在,在静静地倾听着她美妙的、动人的琴音。她的手猛地一颤,“铮铮铮”数声,拨断了所有的琴弦,——是他来了,他终于来了,但她却无法面对他,她没有勇气,她唯恐一回头,便丧失了复仇的勇气!

“你不该到这里来。”他先开口道,声音缓慢,不带一丝感情,俊朗的面孔冷若冰霜。

“那你又该来么?”她傲然道,连自己都吃惊,为何重逢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但不是这样又能怎样!“你不是传令各派不得收留我么,你自己又怎会来了?”

“这还用问!”他讥讽地道,“你不是对无应道长说,爬也要爬起来,我便要来看看,高高在上的林仙子,是怎样爬到我脚下的。”

林吟菲听罢,心中即刻涌上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冲动,一是冲过去马上杀死他;二是爬到他脚下,任他蹂躏,乞求他原谅。

但她两样都没做,她很冷静,冷静得她自己都震惊:“那你现在要失望了,我既没爬着来,而你自己倒滚起来了。”

“是,我亲自滚来了。”他冷笑着道,“但我来就是要告诫你快滚,永远莫在我面前出现!”

奇怪,林吟菲并未动怒,反而笑了,妖媚地道:“你舍得我离开么?你不是要利用我引弄月仙子出来,如今我到了你最近的地方,她也会接踵而至,你呢,正好擒住她,这不是很妙?”

纪名扬嗤地一声冷笑,鄙夷地道:“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弄月是何等人物,你也配把她引来!”

林吟菲听罢,陡然嘶叫了起来,说出了她自己都惊诧莫名的话:“是!我怎比得上她,她是你第一个女人,她曾经有的是美貌与手段,迷惑你至今,让你恨得彻骨,爱得痛心……”

纪名扬俊脸勃然大变,猛地冲了过去,“啪”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却又紧紧地搂住了她。林吟菲整个人都痴了,傻了,她感到头晕目眩,娇面痛得要命,但又觉得无比的甜蜜与酸楚。

纪名扬疼惜地抚摸着她的脸,狂乱地道:“我不要你像她那般无耻、放荡,我要你是我最纯洁可人的菲儿。”

林吟菲的整个身心都被震动了,融化了,仇恨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纪名扬握住了她的手,虔诚的贴到唇边,轻柔地舔着那纤手上的鲜血,无比痛惜地道:“你怎可如此伤害自己,也不怕我心痛么?”林吟菲娇躯一阵酥软,神智也疯狂了,她巴不得纪名扬就像魔鬼一样,现在就吸干她的血,让她在他怀中安然死去。

纪名扬把她抱了起来,进了大堂,人们都有意无意地盯着他们,装作喝酒,嬉闹,却又忍不住窃窃私语。

纪名扬抱着她,上了楼,走进了她的屋子。林吟菲轻轻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莫非你从街上路过时就看见了我在窗口窥视。”

纪名扬冷冷一笑,讥讽地道:“你喜欢做女贼,我可不喜欢做暗探。街道上那么多人,我哪分得清楚是你,况且,你一定改了装,我更认不出你来。你希望我专程来寻你,可惜不是。这锦春楼是城中最大最热闹的地方,我跟这里的老板又是好朋友,因此便来凑凑热闹。不料热闹没湊成,就听见你在这里弹曲儿,咿咿唔唔,悲悲切切地,真是个扫帚星,扰了我的兴致。”

“是呵,我是个扫帚星,专门到你面前来捣乱,那你还抱着我作什么?”林吟菲望着他,娇柔机灵地道。

纪名扬审视着怀中娇媚无限的她,笑而不语,把她放了下来,从怀中抛出那根写着“玉”字的丝巾。林吟菲看着,不禁有些感动,痴然道:“你还将它留着!”

“我可没这么快见异思迁!”纪名扬淡然道。林吟菲听着,心里怪怪的,不知他所言何意。纪名扬又从怀中抛出一个精美的小药品,小心将药粉抖在她流血的手上,林吟菲微觉疼痛,忍不住低吟了一声,正想怨他几句。纪名扬却疼惜地叱道:“怕痛,往后就别做傻事。”

“遵命,纪盟主,小女子往后再也不敢了!”林吟菲娇柔俏皮地道。她忽而觉得奇怪,自己到底是情之所然,还是在装模作样,怎会与纪名扬如此亲密无谐?纪名扬细致地替她包扎好伤口,而后,把她的手在自己的俊脸上轻轻一拍,低柔地道:“算我还你的。”

“不行,方才你差点把我打晕了,我非得重打一纪才行。”林吟菲不依地叫道。

“等你的手不再痛了,别说打一下,就是打几十下都行!”纪名扬笑道。

说着,他又抱起了她,把她放到了床上,替她脱了鞋子,自己则轻轻地压到了她身上。林吟菲的身心又温暖起来,仿佛回到吴淡天舒适的怀抱中。但她这念头一闪过,便狠狠地打住了,此际决不能想吴淡天,这是对他的亵渎,而且一旦失控,便危险万状。

纪名扬轻柔地抚摸着她,低语着问道:“告诉我,你这些日子是如何渡过的;你那短命的师兄又是怎么回事?”

林吟菲听他这般说吴淡天,心中不觉好笑,若被吴淡天知晓了,他涵养再好,也会气得暴跳如雷。但纪名扬既然问到了她这一月来的经过,她不得不小心应承。

林吟菲便把早已精心编好的谎言,用最动情的声音,最熟练的口气,讲了出来。她时而惊险万状,时而又悲悲切切,有时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真是假。纪名扬也跟着她一惊一乍,听到惊险之处,便搂紧了她,连声道:“我真该死,怎舍得让我的小可人担惊受怕!”听到伤心之处,便不断地亲吻着安慰她,痛惜地道:“都是我不好,让我的小丫头受苦了!”林吟菲听得心花怒放,蓦然觉得为他受再多苦也愿意。

一席话说完,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纪名扬对她这般惊险的经历,没再多作评价,他只是很奇怪地道:“你那十几年才谋上面的师兄为你而死,你似乎并不觉得悲伤。以人推已,恐怕我死了,你也不会为我掉几滴眼泪。”

林吟菲闻言,心咚地猛跳了一下,自己怎会把此节给忘了,也难怪,吴淡天没死,叫她悲从何来;倒是纪名扬,他若真的死了,自己会怎样,——很高兴,迅速与吴淡天双宿双栖;还是悲痛欲绝,陪着他一块死?但她又很快地打消了后一个念头,自己怎能陪着他死。他是魔鬼,凶残冷酷,十恶不赦,早就该下地狱;而她是仙子,纯洁美丽,高贵善良,她怎能同这污秽邪恶的魔鬼死在一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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