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大哥——”沈天扬刚推开门，就看见纪天晖和海棠相拥在一起，不知在小声说着什么，但很明显是在聊人生聊感情。
一想到自己都无法掌控自己的情感生活，而周围的其他人却都可以自由追求想要的感情，沈天扬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而为了不让纪大哥看见自己不悦的神色，他赶紧带上门，退到走廊。
过了会儿，也许是谈妥了，也许是听见熟悉的声音叫自己，纪天晖总算出了房间，顺手关上门，走到沈天扬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一声：“沈兄弟。”
“纪大哥，听说你一发入魂呐。”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纪天晖呵呵笑道，态度倒是很谦虚。
“你能确定是你的吗？”沈天扬问。
被这么一问，纪天晖冷静了许多，原本的笑意也淡了不少。
沈天扬左右张望张望，见没有其他人朝自己这边瞅，就对纪天晖说：“我并不是说人家就是想骗你还是怎么样，我只是想提醒纪大哥一句，别那么早就急着跟人缔下约定。”
“可是，我已经答应人家了……”
“什么？你那么急干嘛？”沈天扬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既然答应了就先答应着吧。总不能当场就反悔。刚才听凤丹姐说海棠已经有两个月了，时间上对的上，但人对不对的上就不好说了。总之八个月之后见分晓，到时候万一不对，再以她欺瞒诓骗为理由，反悔也不迟。有句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说的有道理，”纪天晖撇了撇嘴说，“但我听你说出这样的话来，总感觉不舒服。”
“怎么了？”
“你是被那个诸葛家的二娘子影响了吧？”
“怎么说？”
“那诸葛家的二娘子，就是觉得这世上一个好人都没有，所有的是非都是建立在自己利益的基础上的。说实话，我挺讨厌她这样的人的。你现在变得越来越像她了。”纪天晖微微皱眉，啧啧摇头。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敢打赌，咱们早晚全得跟她一个样。”沈天扬又说：“但不见得是坏事。”
纪天晖吃了一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想想看，”沈天扬说，“人们平时评判害虫、益虫、害鸟、益鸟、害兽、益兽，不也是以这些生物对人是有益还是有害为标准的吗？猫抓老鼠就是益兽，那对老鼠来说能是益兽吗？人们评判是非曲直，自然也是依照对自身利益的影响来的。这样做，并没有什么错。”
纪天晖听着沈天扬的理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于是问他：“兄弟你在太学，都学了什么呀？”
沈天扬看看他，又将深沉的脸转向别处，道：“我在太学待得越久，就越发现儒学无用。”
“啊？”纪天晖对身为太学生的沈天扬这种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的行为感到惊奇。
“修身是为修心，修身不修心，则重礼轻德。礼虽多而德薄。算了，不说了，说多了你也不明白。”
“我怎么就不明白了？”
“罢了，谈正事吧，”沈天扬总算有机会将他找纪大哥的目的说出来：“过两天就是五月初五了。”
“我知道啊，赛龙舟吃粽子嘛。有一首诗说的好嘛：生在江南地界，流落塞北幽州。实指望金盏配玉瓯，不料想拿我胡诌。内有红娘相伴，外有锦被蒙头。宽衣解带任君游，好俊一身——哈哈，白肉！”
“纪大哥好文采啊。”沈天扬说着，但他的语气，明显不是夸奖。
“哈哈，别以为我没读过书，我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吟诗。哈哈。”
“我想问问你啊，你说的吟是哪个吟啊？”
“一个三点水——”
“啊？”
“一个三点水，旁边一个今天的今，淫荡——不、吟唱的吟。”
“是口今吟，不是三点水。罢了，我来也不是和纪大哥你说笑的。”沈天扬道：“你还记不记得，五月初五咱们要去灵隐寺参加军社大会？”
纪天晖方才道：“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咱们是不是要准备准备？”
沈天扬说：“对，纪大哥你记性好，咱们的军师前天丢了册簿子给我，上面写了此次大会所有参与社团和社团中大部分重要成员的情况，你回去帮忙看看。我怕我一个人记不来那么多，到时候遇上谁打个招呼寒暄两句的，万一认不出来，你在旁边给我提个醒，免得尴尬。”
“原来就是这个啊！”纪天晖露出自信的笑容，道：“小事一桩，现在把簿子给我看吧。”
“在这儿不太方便，再说我也没带在身上。咱们快些回去吧。”
“你急着走干嘛？好不容易来一趟，总要陪喜爱的小姐喝两盅。”
“喝酒就算了，更何况你的海棠不是怀上了吗？她也不能喝酒。而且——”沈天扬道：“我刚刚在二楼吃东西的时候，看见什么‘罗社主’、‘钱管领’的来这儿，气氛怪怪的，搞不好是要在大会前解决一些恩怨纠葛，我们还是别在这儿待了。”
纪天晖想起来上回的事，若不是有着相国府的背景，都已经按照斗杀之罪流放了。于是道：“你说的对，咱们还是回去吧。”
纪天晖便跟着沈天扬回了林府，而沈天扬原本打算买的那套书，因为和纪大哥讲关于一夜情的后续处理问题，费了不少时间，书摊收摊也就没买到，只能等明天再瞧瞧。
回到林府，刚踏进门槛，沈天扬就收到了一份“大礼”。
那位祖奶奶林妙湘跌跌撞撞，倒进他怀里，黄的绿的吐了一身。
沈天扬赶紧把她推开。
林妙湘被推了一把恼了，反手就给沈天扬一个耳光，含混不清地说什么：“你个乡下的穷校子，也敢退我？”
沈天扬平白无故被吐了一身，又因为本能的反应挨了一耳光，不由得火冒三丈。即便没有这记耳光，仅看着衣服上散发着酸臭味的呕吐物，又看看一身酒骚味的林妙湘，就难免有种想要骂街的冲动了。但他毕竟是寄人篱下，并不敢得罪未来的夫人，唯有在心底里暗骂：这哪里像个官宦人家女孩子的模样？喝酒也就算了，还撒酒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