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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六章 异香起际龙头殁

罗鉴戈道:“震上离下,我震天轩亦是自战火中淬炼,走到今天,成为五大社之一、还享有社盟之主的地位,的确是收获颇‘丰’了。”接着他又念起了卦辞的最后一句:“丰其屋,蔀其家,窥其户,阒其无人,三岁不觌,凶。”道:“屋中财宝堆积如山,而户内无人,是为凶兆。罗某自结社以来,事必躬亲,早已积劳成疾,难怪魏神医也说无药可医。沈兄弟,你也要以我为诫呀。”

沈天扬见罗鉴戈形容憔悴,面带苦笑,哪里忍心再和他说玩笑话,只是缄口不言,默默点头。

罗鉴戈长舒了一口气,道:“有点想吃老家的油枣了,可惜产油枣的老家都被金人占去了。好在几年前的时候机缘巧合移栽了几棵枣树,结了不少果子。沈兄弟,劳烦你跑一趟,去地窖拿些油枣过来吧。”

刚好沈天扬也想着暂时离开罗鉴戈一段时间,毕竟负能量是会感染的,于是他立刻答应,问了地窖所在,便出门去拿油枣了。

但他不会想到,答应罗大哥去拿油枣,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几个错误之一。

稍后些时间,沈天扬拎着一只盛满油枣的竹篓回到书房处,轻声叫唤着:“罗大哥,油枣拿来了。”同时推开了书房的门。

就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异香扑面而来,沈天扬毫无防备,吸入香粉,但觉天旋地转、头晕眼花,连门都没来得及扶,便扑地昏倒了。

竹篓里的油枣滚了一地,其中一部分还沾上了鲜血。

当醒来的时候,沈天扬已不知道过了多久,而且他还是因身上的疼痛才醒来的。

伏在冰凉的地上,沈天扬感到肺部一阵剧痛,连呼吸都困难,当他想爬起来的时候,五脏六腑都好似被一通撕扯,几乎要搅烂一样。

屋里的灯早已燃尽,四下里一片漆黑。沈天扬感觉出有一把利刃穿胸而过,让自己出现了血胸。他不免大骇,尽力地触碰周围的东西,好发出一些声响,向庄园内的仆人求助。

好一会儿,才有两个提着灯笼值夜的仆人路过,一走进书房,灯光照清楚里面情况时,登时吓得目瞪口呆。

罗鉴戈脖子以下的部分坐在书桌后的椅子里,而脖子以上的部分却倒在桌上,一把地黑刃白的黑檀木柄的长剑嵌在罗鉴戈尸体后面的木柱上,这把剑正是沈天扬的佩剑卷寒剑。而卷寒剑的主人沈天扬,此刻正伏在罗鉴戈尸体的左手旁,背上插着罗鉴戈的佩剑。

在两名仆人眼里,这一切就是沈天扬与罗鉴戈发生争执,罗鉴戈重伤沈天扬,而沈天扬最后挥剑削去了罗鉴戈的头颅。

震天轩总社主、社盟盟主在大婚前夜被害,此事必将引起巨大的轰动。

两名仆人失声惊叫:“你为什么要杀罗总社主!”

“不是我。”沈天扬忍痛道。

可两名仆人不会相信,而是敲起了值夜锣鼓,大叫道:“快来人呐,主人被杀了!”

沈天扬心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而后照着明玉纤传给自己的方法,努力运气,背过手捏出身上的剑刃,一咬牙一憋气,将长剑拔了出来,随后立刻封住伤口穴位,一瘸一拐地走到嵌着卷寒剑的木柱旁,将自己的佩剑取走,而后如一阵风般逃出书房。

就在他跃上房顶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一声娇叱:“大胆刺客,给我留下!”

沈天扬施展那足以傲视武林的轻功高飞高走,若非身负重伤,脚步沉重,谁能发觉到他。听得后边有人斥叱,回首望去,却见一个霓裳华丽身段窈窕少女飞身追来。刚好他气息不畅,需要调整,便如隼旋空,身法优美地落到一棵大树的枝梢上立住。

少女没料到沈天扬竟敢停下来等她,心中微微一怔,喝问道:“我们罗总社主盛情招待,你为何要害他!”她见对方悠悠然然地立在一根极细枝梢之上,量自已绝办不到,便落在对面的围墙头上,脸上微微一热,暗觉已输了一着。

沈天扬凭着皎洁的月色望去,见其不过十七、八岁模样,容颜俏丽非常,但不知身手如何,于是试着解释道:“小娘子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害死罗大哥,是有人嫁祸于我。”

“那你为何不解释,反倒要逃走?我看分明是做贼心虚!”少女寒了脸叱道:“我今日誓要将你擒回去!”说罢,少女足上一顿,已腾空而起,一掌凌利地斜切过去。

沈天扬待她掌尖切离面前不到数寸,方把身形一展,霎已轻轻松松地避过,少女心中早料到不会一击得手,便将准备的后着跟着使出,另一掌从腹下转出追击敌人胸口,捷迅而隐蔽。

沈天扬看得仔细,腾空躲闪,便又令少女的追击扑空,这回他足尖竟落在一片树叶之上,悠悠晃晃地荡着。

少女攻势已老,却连对方的一角衣衫也没碰到,身子从半空坠落,忙乱中手上抓到了一条枝叉,这才荡起身子,落到一根较粗的树干分支上,样子有些狼狈,不禁大怒。又飞身扑上,这回用的俱是狠辣厉害的招式。

沈天扬只是在那棵大树上的枝叶间游走闪避,但却无法甩脱,不免心情急躁。

而少女狠攻一阵,也毫无斩获,渐知自已跟对方的武功差得老远,暗道:“今晚可捉不了这个贼人啦。”想要就此作罢,却又放不下脸,兀地内息一岔,半边身子竟酸麻了起来。

沈天扬立时瞧出她的虚实,陡然欺身近前,展臂擒拿。

少女花容失色,尚能动弹的另一掌拼力阻隔,却格了个空,身上两处穴道霎已被拿住,连另外的半边身子也顿时萎软下来。

沈天扬道一声:“在下失礼了。”就将少女作为人质进行挟持。

少女被那沈天扬挟在臂里飞奔,忽觉冲势猛的顿住,定神一瞧,原来前面正走过来一队社众,当下便想放声呼叫,谁知沈天扬早有料到,按住她穴道的两根手指驭气透入,便令得她瞠目结舌,半点声音也发不出去。

沈天扬也不躲藏,只是无声无息的立在房顶上,注视着那一队人马威风凛凛地巡过。为了捉拿他这谋害了盟主的刺客,这些社众身上竟换了战时才着的裹袍铁甲,平时佩带的腰挂单刀,也改成了一柄柄令人望而生畏的长柄细刃刀。他们这一队约莫四、五十人的样子,若是手中的那些长刀一齐招呼,便是万人敌的铁骑先锋,只怕也得立时多几个血窟窿。

眼看那队社众就要走过,少女几乎绝望,心中大骂:“这帮猪头!怎么没一个抬头往上望的呢?难道刺客还会大摇大摆的在路上走不成。”却不替那帮社众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是个个这么一直地抬头往天上望,只怕还没走完一条街,便得全部昏倒。

忽听后边一声沉喝:“大胆贼人,休走!”

原来沈天扬这么一停顿,已被庄园内的其他人赶上。

街上那队社众听见喝声,纷纷回头往屋顶上望来,为首一个管事已拔剑指挥众人围上。

沈天扬听背后那喝声沉稳悠长,心头微微一凛,已知来者内功必然非同小可,不理下面那些社众的呼喝,转过身去,见飞奔近来两男两女。

最前边的中年男子气宇轩昂,双目炯炯有神,显然内功极为深厚,想来刚才那喝声便是自他而发;左边的一个美貌少妇,样子端庄娴慧,身形袅娜修长,着了一条水绿罗裙,速奔却是丝毫不慢。

其后是一个年约二八的少女,生得明艳端丽,眉目间与少妇有几分相象,亦不知两人是母女还是姐妹,最惹人注目的,便是她脸上的那一对大眼睛了,灵气流溢,亮若星晨,她与前面三人拉下了一小段距离,追得粉容生晕娇喘吁吁,显然轻功较差;而右边,竟是一个熟人。

是张天锋!沈天扬不禁暗吃一惊,却不知怎么,心里反而一阵轻松舒畅起来。

中年男子率先赶到沈天扬身前,盯着他沉声道:“你为何要杀害罗盟主?”

张天锋也吃了一惊,道:“沈兄弟,怎么是你?”

“一切都是误会,”沈天扬咳嗽了一声,道,“你们要听我解释。”

中年男子质问:“那你为何要挟持何社主?”

何社主?沈天扬朝被他挟持的少女看了一眼,方才知道,这年纪轻轻就身负上乘武功的人,竟然就是震天轩八天王之一、栖凤社主何莹!

沈天扬默不出声,耳闻后边风声响起,忽地反手一拳,已迅如闪电的击在来人胸口之上。

原来那队社众的管事识得纵跳功夫,欲在众手下面前露一手,抢先跃上屋顶拿人,谁知还没待看清楚对方的模样,身上便已中招,胸口如遭巨锤,“豁喇喇”地倒栽下去。

屋檐下的众兵接不住,乱成一团,有人已看清屋顶那人的面貌,大叫道:“是沈社主!”

又有人叫道:“千万别让他逃了!”

那些社众立时圈圈将房屋围住,他们不识轻功,一时上不了屋顶捉拿,便将一柄柄长六尺九寸的细刃刀纷纷朝天竖起,立时晃起一片寒欲透骨的白森森刀光。队中又有锣声鸣起,在夜里传得老远,显然是在发讯号召唤其他人来围捕。

而中年男子则是震天轩八天王之首、青龙社主赵长空。赵长空淡淡道:“沈社主,若果真是误会,你为什么要逃跑,还打伤我们社的管事?现在,还回来吧!”他一拳凝起,缓缓地向沈天扬递去,仿若挥动一只重逾千斤的巨锤。

沈天扬心说:这很显然有人是要故意嫁祸,肯定提前做好了一整套的准备,如果我不逃跑,怕是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

同时,他身子微微一侧,一手兀地抓出,也似貌若平凡,迳往赵长空的手腕袭去。

赵长空一上来便使出了最拿手的拳法,谁知对方只是随意一闪,便化解了他的攻势,随后的反击更是恰到好处,那一爪擒来,倘若叫他拿着了,只怕便得立时筋分骨错。

旁边的女子是赵长空的夫人吴氏,吴氏对丈夫的武功素来甚有信心,却见他一交手便遇险招,不禁低呼了一声,只见丈夫奋力腾挪,堪堪避过那一抓,退出几步远,心中惊疑不定:“这军社大会的擂主果真如此厉害?”

她系出名门,却是原凤翔府的吴家,自小便接触过许多各路高人,识得无数武林典故,如今却看不出沈天扬身上功夫的丝毫来历。

废话,自学的能让你看出套路来,那也白自学了。

赵长空自也满怀惊异,他认出沈天扬刚才那平平淡淡地一抓,不过是最寻常的擒拿手,天底下上会使这种功夫的没一万也有八千,略识其中几路的更是不计其数,却还从没有遇见过能用得这么好的。

沈天扬逼退对手,耳闻远处嘈杂起来,似乎有人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他知罗家庄园里最近高手如云——全来是参加婚庆的,不敢久缠下去,夹着何莹,又一跃而起凌空跨向另一间屋顶。

赵长空岂容他就此逃逸,飞身追击,一招“跨涧虎”朝他背心抓去,出手愈加的沉稳严谨。

沈天扬头也不回,反臂格拒,足已落到另一间屋顶的瓦片之上,当下就夹着何莹,与赵长空酣斗起来。

赵长空聚神应对,全力施展那一套令他名扬江湖的“伏虎拳”,心知今宵遇上了这些年来最强劲的一个对手。

被夹在沈天扬臂弯里的何莹,从最近的距离观看两人的拼斗,不禁瞧得心惊脉跳,她好歹也是震天轩八天王之一,却也认得这两种最常见的功夫,但见两人一拳一爪朴实无华地使出来,竟是巧妙非常凌利无匹,均有那化腐朽为神奇之意味。片刻间,两人便已拆斗了数十招,表面看起来平分秋色,赵长空却是心知肚明,自已是双手皆空地尽力相搏,而对方却还一臂抱着个人,显然自已大占了便宜,但却丝毫不能占到上风,孰高孰低,孰强孰弱,已不用说。

吴氏见那沈天扬招招凶险狠辣,竟把那三十六路“大擒拿手”使得出神入化,心中不禁暗暗担心,生怕丈夫稍一疏漏,便得吃个大亏,她寻思道:“这沈天扬是那杀害罗大哥的凶手,可不用对他讲什么江湖道义。”心下盘算已定,便默默盯着两人的拼斗,寻找出手的时机。

忽听远处有人遥遥喝道:“利州‘六合枪社’社主杨赵成在此,刺客在哪里?”

沈天扬心知若再纠缠下去,到时要走未免麻烦,突施一路巧妙的擒拿组合,攻势异常凌利,迫得赵长空连退数步,几被逼出屋顶,继而一个大回旋纵身而起,又往另一间屋顶跃去。

赵长空被他压制得完全陷于守势,心知沈天扬欲逃,却也无力追击,岂料她妻子吴氏正一旁紧盯着,早已悄悄挪到了那个方向,见机不可失,娇叱一声:“哪里逃!”腰下那水绿罗裙兀地扬起,一脚已在裙内踢出,隔着裙子,足尖又刁又准地直点沈天扬腰畔的“悬枢”穴。

沈天扬身已凌空,无处着力,而且对方袭来的方向,又正好是他夹着何莹的那边,于是当机立断,撒手松开何莹,腾出那边的手臂格挡,不料所触柔软,腰上已挨了一下,闷哼一声,借势飞落另一间屋顶。

张天锋见沈天扬丢下了何莹,立刻飞身扑出,半空中接住了何莹的身子,安然落地,但却并没有任何慰问的话语。

何莹定了定神,心中感激,余光却见周围社众有人往这边望,忽想起身子还被张天锋抱着,心中大羞,顾不得身上依然酸软,努力挣开。而张天锋也并未有任何其他表示,冷淡到了极点,可能对他而言,救人只是件必要的事情而已。

赵长空此际已调整过来,见妻子踢中沈天扬,心中大喜,纵过屋顶与妻子一起追击敌人,谁知那沈天扬竟然恢复奇快,双臂连展,同斗他夫妻二人。吴氏刚才那一腿原来也大有名堂,正是凤翔府吴家传女不传男的秘技“裙里腿”。顾名思义,出腿皆藏于裙内,令人防不胜防,又避免了女子用腿的种种不便与不雅。

凤翔吴家地处陕西,这“裙里腿”却是与北方各派的腿法大相径庭,少了那粗犷暴烈的威力,却多了种种巧妙与含蓄,出招隐蔽,暗藏杀机,足尖更能点人穴道,令人所受的伤害,丝毫不逊那些劈木碎石的强悍腿法。

吴氏那一脚正点中沈天扬腰上的“悬枢”穴,本以为必令他立时瘫软,谁知却跟没什么事似的,不禁骇然,心下道:“他那护体气劲竟能强若‘金钟罩’不成?还是已经练到移络换穴的境界了?

周围社众见屋顶上那仙妃般的少妇突然出手,立时将沈天扬踢得东倒西歪连退数步,臂上挟着的少女也被逼得脱手放开,纷纷大声喝采,但见她衣带飘飘,长裙飞舞,无人不赏心悦目。

沈天扬丢掉了何莹,腾出另一只手来,形势立时改观,连守三招,已将局面稳定,对手虽然多了一个吴氏,却反而轻松自如。

赵长空与吴氏结为夫妇多年,心意丝丝相通,配合默契无间,两人连手合击,威力何止增强了一倍,谁知敌人竟也能应对自如,夫妻俩忙中对望了一眼,心中愈来愈惊骇,只觉这沈社主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

忽又听人遥叫道:“那边可是赵天王伉俪?切莫放走了凶手,我这就到啦!”

声音自远传来,乍听很是年轻,却能震人心魄。

沈天扬心中一凛,心知这人有点麻烦,更何况自己有伤在身,再不敢恋战,抽出卷寒剑连续挥舞,逼退赵长空夫妻,旋即闪身而走,疾若流星。

他在屋顶上飞纵疾奔,底下的那些社众不识轻功,哪能拦得住他,只是大呼小叫地随后追赶,兵刃碰撞声声响不绝耳。普通的社众不懂轻功,可是罗家庄园里现在有的是懂轻功的人。

沈天扬忽然又佇足立定,眼中精芒一闪,周遭万物皆消逝不见,只余前边一个神情冷漠的年青人。

底下那些社众也随他停下,团团将这间屋子围住,人数比刚才已多了近倍。

对面那人与沈天扬年纪相仿,身负一杆鎏银长枪,身姿挺拔犹如一棵白杨。对着沈天扬,年轻人缓缓说道:“六合枪社社主杨赵成,特来将你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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