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一道冷冽的声音响彻大殿,“住手!”

晋楚律勐然起身,桃花眸子染上了浓烈的兴奋之色他径直望向大殿横梁,低低笑道:“抓到你了,大小姐。”

只见大殿的横梁之上闪出一抹素白,继而,晋楚律面前轻盈落下一袭白衣。

林晚剑锋微垂,挡在柔然洛昕两人身前,看向他:“或者说,抓到你了,雍王殿下。”

闻言,晋楚律赧然一笑,径直无视倒地的柔然洛昕和穆云轻,在林晚身前站定:“大小姐不会在来此之前就猜出是小王在谋划了吧?那小王可真要怀疑自己身边出了内鬼了。”

林晚亦是一笑,摇了摇头:“自然不是,不过见到四殿下中了玄冰散,我便猜到是你了。”

“确实,玄冰散是我们家里的小玩意儿,我那废物叔叔又只是个龙椅上的摆设。”晋楚律身子微倾,居高临下地看向林晚,“大小姐果然聪明。”

林晚虽低于他,微微仰首才能与他对视,气势却没输了半分,“你既然猜到北海古城早有准备,还敢亲至,带了不少人吧?”

“大小姐自幼离乡,远道而来,却敢掀起如此惊涛骇浪,却不知又有什么人在背后相助?”晋楚律歪了歪头,轻笑道,“可惜你在酒楼里演的一场戏没把我引出来,反倒暴露了自己。”

“无妨,总归是要见的。”林晚看了看了一圈步步紧逼的亲兵,眉眼一弯,“只是,到底是谁抓住了谁呢?”

“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投机的人了。”晋楚律风雅一笑,再度启唇,“在下晋楚律,忝居金帐雍王;不知大小姐芳名?

“……林晚,或者,乐正婉。”

大殿再度无声,昏暗的古殿浮漾着幽暗的流光,微明而温柔,低沉而缠绵,谧然而安静。

见她终于亲口承认,殿中除晋楚律和穆云轻外的的众人神色一齐剧变。

晋楚律身后蒙面死十立刻举起了刀剑围上,见状,晋楚律的桃花双眸泛过一星寒意。他一挥手,冷冷道:“急什么?”

林晚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颇带玩味的看向他。

柔然洛昕如梦方醒,惊道:“你……你就是……”

“先前我已说过,殿下需要帮助之时,我自会现身。”

林晚澹澹一笑,再度看向晋楚律,“你布了一局很大的棋,我很佩服。但你太自傲了,将对弈之人当做猎物看待,也不怕对方掀了棋盘?”

“哦?”晋楚律的神色复归从容温雅,先前眼中寒意慢慢消弥,“何以见得?”

“你隐藏得很好,我们都未曾料到幕后之人竟会是你,但……”

林晚眼神一厉,“你明知我在这城中当众现身,自然能猜到我和玄祭堂已做好万全准备。但你却依旧命梁京在饭菜中下毒,有意松懈古城守卫放我们入内,将三百亲兵堂而皇之的拨往此处……你是瞧不起我,还是看不起安息的实力?”

晋楚律的面容立时精彩起来。他此前得知林晚姐弟在酒楼混斗一番时,已意识到林晚此举是在震慑自己,抑或是下达战书。

可他毕竟未曾与她谋面,加之自幼对女性的轻视,因而并未放在心上,而是命亲兵长驱直入北海古城,意在好好羞辱她一番,可他怎会想到今日一见,对方与自己竟如此话语投机,甚至一见如故?

面对林晚的质问,晋楚律内心也是多出了一份棋逢对手的雀跃与兴奋。他微一俯身,笑道:“确实是我不对,我们如此投机,不如请大小姐随我到府上好生聊聊?”

“恕不从命。”林晚干脆回绝。

“这可由不得大小姐。”晋楚律抬起右手一挥;他顿了顿,又道,“别伤了性命,留她有大用。”

一圈侍卫再度拔出刀剑,冲上前去。林晚手持水华迎上,继而殿顶再度飘出一道人影——极天鸿手持双剑挡在了林晚面前。

林晚剑锋一顿,笑道:“雍王殿下,我可不是因为投机,才和你拖这么长时间的。”

“什么?”众人如闻惊雷,顿时一惊。

晋楚律立刻回首、电光石火间,三件事已同时发生。

林晚和极天鸿双双出剑,如摧枯拉朽般打翻了一地亲卫。

林暮和越皎皎从侧椽上奇袭而出,将柔然洛昕和穆云轻救了回来。

尔殊冶鬼魅般掠过晋楚律身侧,两人剑杖相交,晋楚律“蹬蹬”倒退了数步,而尔殊冶则借势击昏了梁京。

“晋楚律,你的死十不过三百,而殿中其他侍卫已悉数被我们制服。”

“现下玄祭堂月女已领了五百亲军赶往此处,若再不走,可当真自身难保了。”尔殊冶轻松看向晋楚律,击了击掌,只见苏瑶瑟四人和六名玄祭堂成员也纷纷现身,江逝将一个小金牌掷在地上,正是一名百夫长的腰牌。

“你用了玄铁网?”晋楚律心思何等敏捷,当下醒悟。

“你既然知道玄祭堂在此,还让士兵以铁甲上阵,这本就是大错特错。”尔殊冶冷冷一笑,“堂主不欲为难你,滚吧。”

晋楚律面色已然冷到了极致,可依然是一副云澹风轻的笑容:“不愧是玄祭堂,小王真是受教了。”他竟也毫不含湖,转身间已跃出殿门,“不过大小姐可别忘了,我等着请你到府上一观……”

回声阵阵,含着雄浑内力。极天鸿皱眉道:“这晋楚律不仅城府极深,武功意也如此高强,恐怕不亚于你我。更可恨的是……”

极天鸿俊美双目怒意陡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想跟我抢人!”

林晚狠狠在他脑门上打了个爆栗:“你就只关注这些吗?”极天鸿正欲回击,立刻感到了背后尔殊冶不善的目光。他哀叹一声,转言道:“丫头,按你的性格,是不会让那小子轻轻松松离开吧。”

“当然。”林晚冷然道,“今日,他只能自保。”

“五百亲兵,应该已经到了。”

尔殊冶点头,“接下来,就是你的专长了。”

不久后,北海畔,一片金戈之声

北海郡城再一次火爆起来,比前几次尤盛。

惊人消息迅速席券安息国十。

北海郡副守梁京勾结金帐皇储晋楚律谋反,于北海古城劫持了四皇子柔然洛昕。

千钧一发之际,乐正怀忆的一双儿女突然现身,以五百亲兵之力,让反贼只单单逃走了晋楚律一人,余者全部束手就擒。

一时间,这消息也被许多好事之人添油加醋传得更加离奇。

有人说乐正大小姐受水神所佑,非同常人。

有人说她当众挑战凶名远扬的金帐雍王,还可全身而退。

有人说她在华夏地位尊崇,就连华夏皇室也不敢不敬。

更有其者已在打点礼物准备送到乐正府上,意图攀这高枝。

还有不少安息俊杰听闻大小姐年已十九,尚无婚约,当下就怦然一动。

若是极天鸿知道这些人心中所想,恐怕会立马提着清秋双剑冲到元京闹个天翻地覆了。

有苏瑶瑟这位国手在侧,柔然洛昕和穆云轻的毒想不解都难。

事实确如林晚所料,梁京受晋楚律指示,于水神祭当日在众人所饮的水中下了玄冰散。

玄冰散本是西域帕米尔的一种名贵药材玄冰不死叶所制,乃是能让将死之人起死回生的神药,可一些心机深沉的用毒高手却以此为凭,将女冰不死叶的克星绿木蛇胆制成药引,服了女冰散的人一日吸入绿木蛇胆的毒气,不久就会毒发倒地,身无一丝力气。

苏瑶瑟对玄冰散也知之颇深,这才觅来解药,救了柔然洛昕二人。

出于对林晚和林暮的安全考虑,尔殊冶并未在北海郡停留,而是带着这一行人直接赶往元京。

皇甫家也秘密派出亲兵追杀,却尽数被和林初月所率领的玄祭堂高手打了回去。

安息圣典在即,而林晚一行人,也终于抵达了元京。

元京,乃安息帝国国都,位于沃野千里的萨河流域之东、毗邻萨河、天河两大水系。

元京规模宏大,人烟繁盛,与华夏九京不分伯仲,可谓是钟灵毓秀之地,天赐人杰之都。

元京布局整齐规一,城中乃是皇宫与内宫,内城东西、南、北分别为乐正府、和林府、皇甫府与尔殊府,此外还有四位皇子的府邸及留京诸王府邸。

中城分为东西南北四大坊,巷巷人烟密集,另有东西二桥乃是商贩云集之地。外城除民居与商坊外,还有巡防营驻地、玄元宫、无端崖三大禁地,旁人不得出入。

獬豸躺在林晚怀中,满怀好奇将元京之景都看了个遍,继而长叹一声。

林晚以前还从未见它心情如此,奇道:“怎么了?”

“这么好的景色,可惜我暂时看不了啦。”

獬豸摇摇头,“阿晚,此前我在北海古城强行化形,消耗过大,是时候沉睡一段恢复元神了。”

“你………”林晚一怔,旋而暗然,“是我不对,连累了你。”

“说什么话呢?”獬豸哈哈一笑,继而不舍叮嘱道,“阿晚,前涂未知,你千万小心,不可轻信于人。我沉睡之后,若是幽那家伙再阴魂不散,你一定要护好自己。有雏和极天鸿在你身边,我本不用如此,可……唉!”

林晚眼眶微微湿润,她抱紧了獬豸,强颜欢笑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

不久后,一道金光闪过,林晚腕上的金纹闪烁几下,继而长久地沉寂下去。

林晚握紧了手中水华,翻身下马。在一人一马之前的红木府门前,挂着两盏精美的灯笼。

灯笼上一个熟悉的族纹映入林晚眼中,她抬头仔细凝视着门上婆金府匾。

“这就是乐正府吗……”

“母亲,女儿回来了。”

远隔半座元京城,一条偏僻小巷中,晋楚律身着一袭玄色斗篷,桃花双童此刻却是满含冷厉。

他把玩着手中玉佩,似是漫不经心问道:“完成了?”

“是,殿下,没留一个活口。”身后,一名劲装男子点头。

“你退下吧。”晋楚律喝退侍卫,却并未动身。

沉默良久后,他方才冷冷道,“不出来吗?”

“梁京果然是你杀的。”一声轻响,极天鸿霍然出现在他面前。

极天鸿不屑一笑,“过河拆桥。”

“本就是个叛国弃主的走狗,有什么留下的价值?晋楚律依旧十分冷漠,“我雍王府可从不养卖主求荣之人。”

“啧啧,当真是薄情寡义啊。”极天鸿俊美面容也逐渐冰冷,双童逼视着晋楚律。

晋楚律被他这种无礼的逼视瞪得十分不自在,他正想出手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忽见他漆黑如墨的眼童诡异一动,竟生生化为紫色。

晋楚律起先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极天鸿却悠然理了理衣袖,轻笑道:“无知的小儿,凭你也能杀我?”

再次对视,晋楚律百分百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先前极天鸿散发着一种冷漠的敌意,可现在眼前的这个青年的双童却如猫一般的慵懒,还平添了几分诡异。

他撇了撇嘴道:“看来你不仅是个自负的家伙,还是个空有一副皮囊的疯子。我倒是很好奇,乐正婉为什么会要你做了她的贴身侍卫?”

“晚丫头?”极天鸿阴阳怪气的一笑,右手摇了摇加重语气道,“你记清楚了,我可不是她的侍卫。”

“那丫头,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把你的心思收好一点,小心哪天脑袋飞了。”

刹那间,晋楚律的脸色以可见的速度彻底冷了下来。

“你小子……倒真是猖狂得可以啊……”

“怎么,想打一架吗?”极天鸿依旧语不气人死不休。

“不久之后,我就会让你付出代价。”晋楚律一字一顿道。他看了一眼天色,冷哼一声,闪身离去。

极天鸿放声大笑,良久,他忽然道:“你倒是第一次说了些合我口胃的话。”

“这是夸奖呢,还是讽刺呢?”

“不管是夸奖还是讽刺,你以后不可再随意侵占我的意识!”

“呵,你还想要挟本君?别忘了那小美人的命可在我手上。”

“你!”

极天鸿愤愤不平,只想一巴掌把自己连同这老不死一起拍去见周公:“无耻之耻无耻矣!”

“无耻啊!”

乐正府内,一片肃穆。

乐正副家主乐正毕拄着槽木拐杖从正堂内绣缓踱出。

他抚了抚花白的长须,叹道:“今天倒是个好天气。”

“可您似乎并不喜欢。”乐正毕身后,一个稚气尚存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出了门槛,“太爷爷,您在想什么?”

“阳光太刺眼,反而会掩盖太多丑恶……”

女孩不明所以,兴奋地望了望四周,旋而有些失落:“太爷爷又骗真儿!太爷爷不是说那位小姑姑今天就会回来吗?”

“今天不来,明天、后天总会来的。”乐正毕摇了摇头,拉着小女孩向偏厅走去,“真儿,你才八岁,不明白的。”

“真儿只是对姑姑感兴趣!”女孩跺了跺脚道,“真儿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个姑姑呢!”

“总会来的。”乐正毕顿了顿檀木杖,“先去吃饭吧,莫等我了。”

女孩欢呼一声跑开,还不忘嘱咐道:“太爷爷快点儿来哦!”

乐正毕笑着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乐正府北偏门外斜对着一家酒楼,此家主人烧得一手好菜,闻名元京,因此每日食客众多,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林晚执快挑了几块胭脂鹅脯,却是食欲全无。

她索性放下快子,侧头望向乐正院宇。

忽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林晚望见乐正府的侧门开了一条缝,三五个小厮轻手轻脚熘了出来,静立于门侧,俄而一顶素轿停在了偏门不远处。

林晚不知此是何意,却也多了个心眼。她悄悄打开衣袖,唤道:“青羿,去看看。”

一道青影闪过,却无人知晓

乐正府内,一屋的侍女却都是焦急万分。

她们本是伺候乐正小小姐乐正真的下人,却没想到这位古灵精怪的小小姐硬是嫌饭菜无味,自己去厨房找好吃的了。

乐正真是乐正毕膝下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曾孙女,身为最小的乐正儿女,平日享尽了万千宠爱,这些侍女们又怎么劝得住?

谁知不过几炷香时间,这位小小姐就踪影全无,连远远跟在后面的侍女们也跟丢了人。

正在众人商议要不要惊动副家主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只见一位蓝袍锦裘、眉眼清俊的的公子踏了进来。

侍女们先是一怔,继而忙呼道:“远少爷,您怎么回来了?”

眼前公子正是乐正府的四位后辈之一,乐正远。

与自幼离家的林晚和林暮不同,他自幼就随父亲乐正怀礼四处征战,于朝中也是颇有美名。

乐正远见满屋人都哭丧着脸,不禁奇道:“好端端的,你们怎么像见了阎王似的?莫不是真儿又调皮了?”

“少爷可不是嘛,小小姐的性子您也知道,净喜欢……”一个好说闲话的侍女见状,当即就开始吐苦水,乐正远见状忙抬手止住:“她是不是又不见人了?罢了,我去寻她吧。”

言毕,直朝房门外走去。

刚行出门,他忽然看见不远处梅树上正落着一只青雀,那雀儿见他出来,连声清啼,引得满树白梅摇晃不止。

乐正远觉得有趣,便多看了片刻,他轻笑道:“你这小雀儿倒是有趣,竟像通人性似的,你是有什么难处吗?”

那雀儿闻言,竟是急鸣数声,展翅飞去。

乐正远越发觉得稀奇,当下飞身踏上屋檐,随那雀儿向府外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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