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侧门外的气氛却是分外诡异,路人只见乐正府侧门前横七竖八倒了三五个小厮,一旁有辆素车缓缓驶离,却并无人注意。

众人正议论纷纷,忽见侧门被人拉开,一个管家带着数名仆人匆匆走出,将那几人抬了进去。

“一会儿回府,记清楚那几个人了吗?”酒楼上,一名白衣女子随意啜了口茶,轻声道。

“姑姑放心,真儿都记住了。”女子对面,乐正真用力点了点小脑袋。女子见她衣衫仍有些凌乱,起身帮她整理一二。

乐正真目不转睛低注视着女子双手,叹道,“姑姑,你的手真好看!”

女子闻言,恬然一笑,摸了摸她的头。

就在此时,乐正远大步流星地踏上了二楼,他本欲寻那雀儿究竟飞到了何处,却一眼看见了小侄女。

当下惊呼一声,快步踏上:“真儿,你怎么跑出来了?”

“远叔叔!”乐正真闻言也是吓了一跳,旋而一个雀跃抱住了乐正远的双腿,“远叔……刚刚有坏人想把真儿抓走,如果不是姑姑,真儿就见不到你了!”

“姑……姑姑?”乐正远一怔,旋而发现乐正真对面的女子,此刻她正不紧不慢地给一只青雀梳理羽毛,正是适才吸引他的那只雀儿。

“你……”乐正远反应良久,方才试探道,“你是……是婉妹妹吗?”

真儿闻言咯咯笑道:“远叔叔湖涂了!姑姑和太爷爷那儿画像里的奶奶一模一样,叔叔居然没认出来!”

女子闻言放下青雀,起身笑道:“小妹乐正婉见过兄长了。”

“早些时候我就听爷爷说妹妹要回来,没想到今日居然会这般相遇!”乐正远喜道,“妹妹为何不早些回府?大家都想早些见到你呢!”

“兄长……”林晚正欲解释,忽听青雀连声清啼,她当下向窗外望去,却见乐正府内出来一个神色异常的男子,径直向街上走去。

林晚当下疑心顿起,她看向乐正远,“兄长先送真儿回去吧,小妹去去便回。”说罢,她径直从窗口跃下,不过片刻已不见了人影。

“这……”乐正远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乐正真,“回去好好交代刚才是怎么回事!”

“知道,知道了!叔叔啊,你知道姑姑有多厉害吗……”

安息市井内人流涌动,熙熙攘攘,但这并不妨碍林晚跟踪那名男子。

眼见那男子左转右拐,竟从内城的城东直转到了城南。

“城南……皇甫府?”林晚顿悟,尔殊冶曾言,皇甫家在乐正家安插有内线,适才乐正真遇袭只怕就是他们动了手脚。

眼见那男子转进了一家酒楼,林晚跟了进去,在那人进入的房间隔壁要了一个隔间,竖耳细听。

果然,隔壁房间内不多时传来了三个人说话的声音,只是他们尽皆压低了嗓音,林晚实在是听不到什么。

“要是舒秦伯伯在就好了……”林晚苦恼地摇了摇头,若是有舒秦那双灵耳,听清楚他们说些什么,就能顺藤摸瓜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她极小心地用寒髓针在墙壁角戳出一个小洞,望了过去。

只见房间内坐着三个男子,面貌都看不甚清,林晚正欲细观,忽觉那房内传来隐隐飘来一丝甜香,她心神一恍,旋而醒悟,忙运起“青光洗烟尘”强镇心神,同时反手堵上了那个小孔。

“好毒的心思,这些人怕人偷瞧,竟在屋中燃了毒香,恐怕三人都事先服下解药,因而无恙……”

林晚见状也是无计可施,只好放出青羿,唤道,“快快去找到冶伯伯,一定要快!”

言毕,青羿转身高飞,林晚也踏步出了房间,打算去酒楼旁等待。

林晚走出房间,信步走出酒楼,却并未注意到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一名玄衣男子。

男子转身目送她走远,迅速进入她刚才所在的房间,见到未动一快的饭菜,他得意一笑,伸手在脸上揭下了一层事物。

晋楚律揭下面具,饶有兴致地环视了一圈,旋而踏进了紧邻的房间,不过多时,他与另一名劲装男子就出了酒楼,信步走上街头。

他这般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倒像是寻常安息贵族,那双桃花眸子更是吸引了不少少女侧目。

纷纷掩面轻笑,而有些大胆的姑娘甚至冲他抛起了媚眼晋楚律嘴角笑意更浓,他极为风流地冲那些姑娘们飞笑,一双眸子却是注视在远处一人身上。

林晚一脸愕然地看着晋楚律在街上风流倜傥,旋而发现他正注视自己,不禁握紧了水华。

晋楚律又别有深意地看了林晚一眼,转身离去。

林晚犹豫片刻,最终悄悄跟了上去。

不久之后,内城一条极为僻静的小巷中,忽有金戈之声响起。

林晚施展含光逐影,如今她已日臻一流高手之境,飞檐走壁竟恍若在空中凌风。

飘飘然在空中翻了个身后,林晚使一招“画楼飞瑟”,用水华直取面前持着双匕的劲装男子。

男子见状登时闪退抵挡,谁知林晚这招实为虚招,她虚晃一剑,剑尖划出一个半圆,左手内力迭出,“太谷”剑法凝成的剑气直取一旁的晋楚律而去。

电光石火间,晋楚律已挚出袖中短剑,极为迅捷地避开了袭来的剑气。

旋而林晚右剑“关河梦断”与左手星陇虚剑如狂风暴雨一般尽数倾下,晋楚律见状面色也凝重几分,他足下一点,竟是踏着一套极为古怪的步法闪开了指力,接着短剑疾如闪电般接下了林晚的剑招,内力相撞,两人各自跃开。

林晚右足点地,正欲再次跃上,忽觉身后一阵疾风她立刻反手一剑,正是“清音剑法”,只闻一声痛呼,那劲装男子已被水华刺中了右腕,但他竟是极为果敢,左手匕首直插如林晚左譬。

林晚强忍剧痛挥剑而上,一剑击倒那男子,回首见自己左臂鲜血汩汩流出,白衣已尽数被鲜血浸透。

她急忙封住伤口旁三处穴道,反手拔出匕首,以“天地枯荣”内力暂时止住出血。但晋楚律自然不会给她机会,身形一晃而上,直取林晚右手水华,林晚再次跃起躲过偷袭,但体内直气已然大乱,她只觉喉头一阵甜腥。

嘴角已有血丝流下。

眼见晋楚律再次猱身冲上,林晚紧扣三枚寒髓针激射而出,再次将他拦了回去。

她怒道:“你身为一国储君,却只会用这些卑鄙的偷袭之术,也不自惭吗?”

晋楚律闻言摇头笑道:“大小姐,若不是你自己跟来,又怎会入了小王的圈套?古人云,‘无毒不丈夫’,再说小王在你眼中本就非正人君子,用些务实的法子又有何不可?”言语间,他再度冲上,左手内力迭出,隐隐有风雷之声。

“长白天雷引?”林晚见状,不禁大惊失色,她以“星陇虚指”抵住冲击,惊道,“你怎么会这长白宫的不传之秘?”

“武学武学,既然创出来就是给习武之人学的,不对吗?”晋楚律见到林晚如此反应,笑意更盛。

他右手短剑翻转,大有醉酒之态,剑锋有意无意地破空而出,却是锋芒暗露。

“刘伶一醉!”林晚心中更是惊疑不定,挥剑而上,正是“天影九式”中的“潇潇暮雨”。

晋楚律笑道:“大小姐果然见多识广,这正是七贤派的‘七子剑诀’。

“这么说来,难道你也会用我凌竟阁的武学吗?”林晚此刻已由惊疑变成了凝重。偷师学艺,乃是江湖之大罪,若晋楚律当真会了各宗各派从不外传的绝门武功,只怕……”

晋楚律却略为遗憾地摇了摇头:“你们凌意阁尽是女人,整日避世不出,宗派的人又那么少,谁会知道你们的武学藏在何处?”

他旋而笑道,“不过这也没什么,只要有了大小姐你,凌竟阁的所有绝门秘籍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你!”林晚愤然道,“无耻小人!”

“怎么?大小姐又不是有夫之妇,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而小王虽年逾弱冠,却连王妃都没有,生出爱慕之意,于情于理有何不符?”

晋楚律见林晚羞得连耳

朵都是红的,忍不住哈哈大笑。

忽而,只闻不远处有人怒道:“你小子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林晚正欲回头,却觉得有一阵疾风袭来。

极天鸿皱眉看向林晚:“怎么伤得这么重?”

“是我大意了。”林晚苦笑摇了摇头,长出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极天鸿却径直处理林晚伤口,他在衣服上撕下一片布,细心裹好林晚伤口,柔声道:“接下来你别再出手了。”

他将林晚护在身后,冷冷盯着晋楚律,俊美双目已是冰火交加。

“阴魂不散的人是你吧。”晋楚律再次见到极天鸿,心中怒火也几乎按捺不住,愠怒道,“胆敢一天之内激怒我两次的人,你还是第一个,想死就直说。”

“想死的是你吧。”极天鸿毫不示弱,“暗地里做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还大言不惭说别人是阴魂?只怕你早就被死在你手下的阴魂缠身了吧!”

“死在我手下的阴魂太多,我可记不清都有谁。”晋楚律已流露出了杀机,“但我现在确实很想杀了一个多管闲事的小子。”

极天鸿紧握剑柄,双童之中也有血色渐起:“你敢动她,我怎么会袖手旁观!”

小巷之中,剑拔弩张之势再起,眼见两人即将大打出手。

林晚忽道:“停手,快走!”

极天鸿一怔,看向林晚:“为什么?你不想好好教训他吗,丫头?”

“她确实比你聪明得多。”晋楚律得意笑道,“我引大小姐至此,固然是为了擒得要紧的贵人,不过更重要的目的可在后面。”

“大小姐觉得,就凭乐正远,能护得住你那个小侄女吗?”

猜想得到证实,林晚手心冷汗已涔涔渗出,她一把拉住极天鸿右手,急道:“快走!”

极天鸿虽不明就里,可也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安,他双足点地,迅速跃上屋顶,转眼间两人已踪影全无。

晋楚律冷然一笑,旋而不见去向。小巷之中,再度声息全无。

忽而,小巷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人。元易俯身探了探你倒地劲装男子的鼻息,自语道:“死了?”

“林师侄那一剑决非致命……这人竟是自杀?是死士吗?”

可他并未疑惑太久,而是起身看了看三人先后消失的方向,沉吟良久。

“极天鸿那小子就算了,只是那个雍王,怎么会用我武林名门的不传之秘……”

“这事太过严重,不能耽误……”

乐正府旁,尔殊冶在一具死尸上拭了拭星寒杖尖的残血,对巷内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十几具尸体并未多看一眼。

他极为无奈地从袖中取出焦躁不已的青羿,叹道:“不就是没先去找你的主人,急什么?要是晋楚律能降了她,她就不是婉婉了。那小子的声东击西之术你不懂啊!”

“罢了,左右是只家雀,要真能懂就神了……”

他无可奈何地一把将青羿放了出去,重新戴上那张素白与殷红相融的面具,转身离去。

不久后,林晚与极天鸿就跟着青羿到了这巷中,看到一地尸体,林晚的眼睛不禁跳了跳:“这……太凶残了吧?”

“是尔殊冶做的。”极天鸿俯身检查尸体伤口后确认道,“既然是玄祭堂的手笔,咱们就没必要担心了,一会儿自有人来收场子。”

他起身弹了弹林晚额头,“看吧。丫头,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尔殊冶转眼间就能猜到的事情,你却得大打一架后才能悟出来。没有獬豸帮你,真是……”

“你还好意思说我!”林晚愤愤不平,“鸦雏,帮我收拾他!”

“你们原来还记得有本座啊!”鸡雏大梦初醒的声音传了出来:“小丫头,本座可不背这个锅,别打扰本座睡觉……”

林晚哀叹一声翻了个白眼,极天鸿忍不住放声长笑。

雏怒道:“笑什么!本座都被吵醒了,还笑!”

极天鸿却根本停不下来。狂笑不已,那模样当真与獬豸有几分神似。林晚愤愤给了他一拳,转身道:“正经点!跟我回乐正府!”

“哟,这是要见家长吗?”极天鸿打趣道,“丫头。你原来这么迫不及待啊?”

“什么见家长啊!滚滚滚!”

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林晚索性径直走开,不再理会身后的极天鸿和鸡雏。

“还见家长?没家长你也当有了吧!”林晚小声滴咕几句,哀叹不已。

乐正府内,一间极为隐蔽的室中。

室内气氛分外凝重。当首正是乐正毕,在他身旁乐正真正不解地观察着身边诸位长辈的神色。

乐正毕左侧,已近知天命之年的乐正怀补沉吟不语,时不时与长子乐正生交换着眼神,偶尔用目光征求些许小儿子乐正远的看法。

乐正生有些担忧地看着女儿乐正真,欲言又止。

乐正毕一双饱含沧桑的眼眸却只是盯着右侧那列空荡荡的座位,沉默不语。

良久,乐正毕方道:“罢了,恐怕婉婉和阿牧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真儿,你先讲讲今早的事吧。”

“好的好的!”乐正真见终于可以说话,急忙道,“今天早上我去厨房想寻些藕粉桂糖糕吃,谁知走到半路时,有个老嬷嬷来叫住了我,说多爹要寻我。我想爹爹也是这个时刻吃饭,就随她去了。”

“哪知走到偏门附近时,那嬷嬷忽然喊出几个小斯用迷烟困住了我,我隐隐约约觉得被抱到了门外街上的轿子里,忽然一阵混乱……然后……然后姑姑就把我弄醒了,再然后叔叔就寻来了。”

“看来今早门外那几个小厮确实是婉婉打倒的。”乐正生点头道,“远儿,你带着真儿去把他们几个押起来。”

“不必了。”乐正怀礼止住两个儿子,“我觉得奇怪,已将他们押下去了,只是那个婆子还未寻到。”

忽而,门外一人道:“舅舅说的,可是这位嬷嬷?”只见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位玄衣少年含笑静立,玉树临风,他身后站在一位碧衫少女,少女手中的分水蛾眉刺正对准了地上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老婆子。

真儿却率先叫道:“没错,没错!就是她,就是这个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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