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刚醒的缘故,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显得低沉又富有磁性。
甄珠扶着他坐起身,嘴角含笑道:“那我给你做点瘦肉粥吧,等着哈。”
说完,便挣脱了何宴的手,转身去了厨房。
何宴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眼空荡荡的手心,凤眼里满是不舍,抿了抿唇,索性下炕跟了上去。
一下地,他才发现整个身子都变得轻盈了,完全没有以前的笨重感,更不会有时不时的窒息感。
他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匆匆跑到厨房。
“阿姐。”
甄珠正在灶台上忙碌,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扭头循声看去。
少年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甄珠,好看的凤眼盈盈发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
“阿姐,我的病全好了!”
甄珠嘴角含笑,“是啊,好了。”
吃了号称可以洗骨伐髓,包治百病的莲子,能不好吗?
她桃花眼又大又亮,里面就像藏着星星,含笑地看着他,“阿姐说过一定会治好你的。以后,阿宴再也不会生病了。”
说的是实话,可在不知情的何宴看来,那语气就跟哄三岁小孩似的。
他讷讷道:“阿姐,我说的是真的。”
甄珠顿时笑得更开心了。“我说的也是真的。”
正准备回身接着忙碌,却发现他没穿鞋子,忍不住秀眉一皱,“怎么不穿鞋跑出来了?受凉了怎么办?”
身体才刚好就这么浪,以后可怎么办?再好的身体都经不住这么糟蹋啊。
她走上前,拿了个水煮蛋塞给他,“赶紧回去穿鞋。鸡蛋拿着垫垫肚子,等下饭就做好了。”
她这是真把他当小孩呢。
何宴心里突然有了这种认知,满心的欣喜不知为什么忽然变澹了。
等到何宴穿好鞋袜,洗漱完毕后,甄珠已经把饭做好了。
吃完饭,何宴帮着洗了碗,觉得浑身黏腻,便烧了水去浴房洗澡。
甄珠想到何宴昨天发了汗,被褥都脏了,便寻思着给他换一床被褥,旧的被褥拆下来洗。
新拿出来的单薄的一层蓝布褥子在炕上铺得平平整整,枕头也规规矩矩地摆在床头,被子同样叠整齐与枕头一起摆放在床头,透着**的皂角的香味。
做好一切,她抱着换下的被褥准备去井边清洗,忽然听到细微的“哼唧”声。
又来?!
甄珠停下脚步。大白天还敢出现?!那就证明不是什么灵异东西了。
这一认知让她大胆起来,正打算好好寻找一番,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吓唬她时,何宴披散着头发进来了。
见她弯着腰四处寻找,还以为她掉了什么东西,便问道:“阿姐在找什么?”
甄珠直起身子,摇头道:“没啥。”
啥也找不到,就不说出来吓他了,省得他平白担心。抬眼见他发梢还滴着水,不禁秀眉微蹙,“怎么又没把头发擦干?”
何宴不好意思道:“忘了拿布巾了。”其实,他是想让甄珠帮忙擦。
果不其然,甄珠听到他这话,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找出布巾,拉着他到院子里坐下,一边帮他擦头发,一边说道:“你啊,就可劲儿糟蹋自己的身体吧,这么不爱惜身体,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我已经好了。”何宴坐在凳子上,仰着脸感受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微眯起双眼,嘴角带笑道:“就算我病了也不怕,有阿姐照顾我。”
甄珠哼了一声,“到时候我就不管你了。”
“不会的。”他微微往后仰,澹澹的荷花香气萦绕在他鼻尖,脸上挂着澹笑道:“阿姐才舍不得我受苦呢。”
这臭小子就是吃定她了。
甄珠气恼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何宴侧头看她,见她羊怒地看着他,轻笑一声,伸手抓住了她软滑白皙的小手。
他的眼角上挑,一双童子又黑又亮,清清楚楚倒映出她的身影。
“阿姐,我很高兴。”他一手握住她的手,把头靠在她的怀里,低声说道。
高兴能遇见她。
高兴她没有丢下他。
高兴这世上有一个她。
至于他向来最在乎的,已经变得健康的身体,与她比起来,反而排在了最后头。
甄珠垂眸,把他鬓旁的碎发拨弄到身后,声音轻柔道:“我也很高兴。”
高兴他身体终于恢复了健康。
高兴……他还活着。
何宴抬头望去,落入她温柔的眼波之中,那双桃花眼里直勾勾瞧着他,只有他一人,何宴登时心口一动。
一种既欢喜又陌生的情愫盈满了他的胸口。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长臂一伸,圈住了甄珠纤细的腰肢。
甄珠一愣,低头看他,正要开口说话,院门突然响起何老太的叫骂声。
与此同时,院门“砰砰砰”的响起来,四周的尘土簌簌往下掉,可见力度之大。
不用想也知道是何老太的杰作。
她皱了皱眉头,咽下嘴边的话,拍了拍何宴的肩膀让他放开手。
何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出格的动作,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搭在甄珠不足盈盈一握的细腰上。
脸“唰”地一下就炸红了,连耳朵都红得跟烧红的烙铁似的,他慌忙放开了手。
打开院门,甄珠这才发现不止是何老太,何老汉也来了。
一见到甄珠,何老太就冷着脸道:“何宴呢,他在不在?让那小兔崽子出来!”
她颧骨高耸,拉长了脸,看上更刻薄凶狠了,眼神也凶巴巴的。
甄珠才不怕她,扫了两人一眼,问道:“找何宴什么事?”
何老汉看了她一眼,面色和何老太的长脸如出一辙,一改往日的秉性,口气很不好,“没你妇道人家的事儿,去,把宴小子给我叫出来。”
或者,让开让他们进去也行。
不过这句话他没说出口,说出来掉价,有损他一家之主的威严。
只希望眼前的小丫头能懂点礼数,主动恭恭敬敬把他们迎进去。
若是甄珠知道他的想法,定要狠狠啐一口,想得倒美!
面对两张冷脸,她也不恼,气定神闲地挡在门口,“有什么事儿告诉我就行了。阿宴昨夜从老宅回来后就病倒了,折腾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大夫说他需要静养,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要打扰他了。”
她说这话是希望二人识趣点自己离开,别在门口唧唧歪歪扰人。
没想到何老太一听,那张刻薄的老脸拉得更长了,三角眼里满是怒气,“病倒?我看是做贼心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