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老宅？去老宅方便你们抢占这几间房子吗？”
被说中心事，何老太有些心虚，声音变得略微尖锐，脱口而出道：“这本来就是我的，我要的话，那是天经地义！”
这话一出，真是让甄珠大开眼界了。
她小嘴微张，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脑海里只能循环出现一句话话：“人不要脸，果然天下无敌！”
这都给她整不会了。
虽然何老汉的想法和何老太差不多，可是他向来爱面子，表面功夫一定要做到位，前脚才说不是因为打着四间瓦房的主意才收养何宴，后脚老太婆又自打脸说四间瓦房就是他们的。
这不是相互矛盾吗？
面对自家孙子那黝黑透亮的双眼，以及微微讶异的神情，何老汉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只当今天没有走一趟。
他涨红了脸，嘴巴噏张了几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呵斥道：“你这个婆娘在胡说什么！滚回家去。”
扔下这么一句话，他径自走在前头。
路过甄珠身边的时候，看了一眼地面，这才发现旱烟杆已经被变成两断了。
他面色僵了僵，背着手走了出去。
何老太见他生气了，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跟在后头。
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不愉快的事情，何宴仍是遵守礼数，让甄珠留在家里，自己恭恭敬敬把他们两个送了出去。
甄珠看了眼走在前头的二人，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
“别送了，回去吧。”
何老汉疲惫地挥挥手，“你身体不好，送到这里就够了，赶紧回去休息。”
何宴脸色苍白，“您是我阿爷，我应该送的。”
今天来这趟非但没有要到什么东西，反而受了一肚子气，何老太此刻心情正不好，听到他的话，冷着脸道：“要是真有这么孝心怎么不直接把我俩送到家门口？”
何宴笑了笑，声音恭敬道：“如果阿奶希望孙儿送到家门口的话，孙儿自当从命。”
何老太一噎，瞪了他一眼。
何老汉白了何老太一眼，这都送了大半个村子了，还要怎么送？
他转头对何宴说道：“送到这里便可以了，左右这边离老宅只剩不到一里路。”
何宴低声了声好，却仍站着不动。
何老汉见他欲言又止，似有话说，开口问道：“宴小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
何宴看了二人一眼，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阿爷，阿奶，照理说，小辈不该说长辈是非，可是有件事情，我觉得还是提醒一下阿爷阿奶比较好。是关于大伯和三叔的。”
何老汉见他面色凝重，示意他说下去。
“我和阿姐昨日去老宅看三叔的时候，发现村里人都在说大伯、三叔与那田寡妇有见不得人的关系……原本这子虚乌有的事情，咱们不管便是，清者自清。可是……”
他顿了一下，“大伯和三叔都是要参加科考的人，如果被有心人说出去的话，只怕会落个品行不端的话柄。”
闻言，何老汉不由严肃起来。
家里有读书人，何老汉特别留心当下的情形，知道朝廷现在十分推崇礼法。
身为读书人，往后又将是国之栋梁，更应该懂礼守法，如果连礼法都不守，这书也白读了，更甭提什么为国效力了。
老大老三和田寡妇的事情，且不说真假，听上去极为不光彩，有悖读书人的礼法。
本来，他倒是没想到这点，如今被何宴一提，瞬间明白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只不过没想到这孩子会注意到这点，让他十分诧异。
他看了眼何宴，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何宴面色不变，笑道：“阿爷忘了，如今我也在学堂念书，夫子时常会提几句关于科考的事情，其中就有讲到但凡参加科考者，朝廷会对考生做个品性评估。若品性不端者，朝廷一律不予录用。”
何老汉恍然大悟，他说呢，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子，怎么会知道这些。
“多亏宴小子的提醒，这事儿我会处理的。”
“阿爷客气了。”
何老汉心里记挂着事儿，只想快点回家处理，不想再与他多说，摆手道：“好了，就送到这里吧，你身子不好就赶紧回去吧。”
“是。阿爷，阿奶慢走。”何宴恭敬道。
何老汉点点头，领着何老太快步往家里赶，老大老三的事儿要是不尽快解决了，两人都别想着参加明年年初的科考了！
何宴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这才慢悠悠转身往家里走。
与以前一样，面色苍白，身板也是纤细瘦弱，神情却一扫往日的阴郁，变得澹定从容，明明是一件寻常粗陋的衣裳，却让他穿出华服的味道，凹凸不平的小道也让他走出闲庭信步的感觉。
路上，只要有遇到相熟的人，他皆会停下脚步招呼一声。‘
“宴小子，你这大中午的上哪里去啊？”有人随口问了一句。
何宴抬起乌熘熘的凤眼，看着眼前的妇人抿唇道：“刚刚阿爷阿奶来我家，我送他们出门。”
“啊？”妇人微微吃惊，送人的话，只要送到门口就行呗，他这是？
她看了他走来的方向，在心里比划了两家之间的距离，这都送了大半个村子了吧？
“你这都快到老宅了吧？咱们这里送客人只要送出家门口就行了，下次可别顶着大太阳，傻傻跟着走啦！”妇人善意提醒道。
何宴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是这样的。
他下意识脱口道：“可是，我若是不送的话，我阿爷阿奶又要说我不懂礼数了。”
嗯？
这话的意思是，何老爷子和何老太要求他送的？
这次轮到妇人吃惊了，这是哪门子规矩啊？再说了，乡下人哪里有那么穷讲究。
再看一眼何宴纤细瘦弱的身子，妇人瞬间了然，这摆明是老两口子故意折腾人呢！
不由皱了皱眉，当年何池夫妇连夜搬出何家的事情，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更知道让何池夫妇死活闹着要分家的原因就是因为何家老两口偏心得太过厉害。
因此，何池夫妇分家出来单过后，除了逢年过节去老宅送个礼之外，基本没有往来。
当然，何家老两口记恨何池闹分家，也不来何池这边就是了。
如今何池夫妇不在了，这老两口隔三差五来这走动，是想干嘛？
可千万别说是为了关心何宴，她可不信这套。
这人啊，心偏了就是偏了，永远正不回来的。
自个儿生的儿子都不爱，就别提血脉澹了一层的孙子了。
妇人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眼里划过一丝奇异的光芒，试探道：“宴小子，你阿爷阿奶去你家做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