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何海就把何老太之所以会生病的原因说了一遍。
与何宴想的差不多，无非就是说昨日他阿爷阿奶太过想念他，兴致冲冲跑到家里去看他，却被甄珠不懂礼数的挡在门外，还冷嘲热讽一番，何老太被气得病倒了。
话里话外都是甄珠的不是。
何宴不爱听这些，便转移了话题。
“大伯，阿奶现在还好吗？看过大夫了吗？”
何海愣了愣，随即胡编道：“已经看过大夫了。说是要好好静养，凡是顺着她，不得再受刺激。”
“嗯。”何宴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瞅着他表情澹澹，何海不知怎么的就有种何宴并不相信他的感觉。
他张了张口，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加真实，便补充道：“主要是因为你奶奶心口郁结，导致气血不顺，头疼。”
说头疼，是因为看不着，摸不到，病情可大可小，只要当事人一口咬定头疼，大夫都没办法。
“说来你阿姐也真是的，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专门捡了难听的刺激你阿奶。她这样可是不行，宴小子，你晚点回去可要好好教训她。”
何宴没作声，就埋着头走路，就跟没听到一样。
何海以为他是羞愧，继续滔滔不绝数落甄珠的不是。
说得那叫一个康慨激昂，唾沫乱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甄珠是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呢。
惹得擦肩而过的张小四一愣一愣的。
这是在说甄珠那凶婆娘？
也不招猫逗狗了，假装同路，默默跟在后头，竖起耳朵认真听。
数落完甄珠，何海又开始讲起何老太如何如何辛苦，如何如何不容易。
末了，神情严肃，特别郑重其事地说道：“咱们做小辈的，最重要就是要孝敬老人，不可忤逆老人，不然的话，真真是个不肖子孙，畜生都不如！”
何宴没吱声，凤眼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很快就到了老宅。
老宅静悄悄的。
院子大门虚掩着，何海直接推门而入，领着何宴进了院子，直奔何老太的房间。
何老太正半躺在炕上，额头上绑着一块蓝色粗布抹额，脸色难看，看上去倒有点像真的病了。
何老汉盘腿坐在她身边，一手搭在炕桌上，眼皮耷拉着，见到何宴进来也只是懒懒撩了下眼皮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何海把人领进屋，就退到一旁了。
何宴上前一步，朝何老太和何老汉行了一礼，恭敬道：“阿奶，你身体还好吗？”
“好什么好！”何老太眉一竖，刻薄又凶狠地说道：“我看你们是诚心想气死我！”
她声音又尖又刺耳，一下子惊动了其他人。
白氏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瘸一拐的何山。
两人撩开帘子，看到何宴来了，没有露出一分吃惊的神色。
一看便知他们早就知道何老太今日会把何宴叫回老宅。
何山拖着伤腿走上前，在炕沿坐下，抓着何老太的手，满脸焦急道：“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头疼了？”
说完，不等何老太说话，就转头面向何宴，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皱眉说道：“宴小子，你知不知道你阿姐都干了什么？她竟然把你阿奶气晕了！”
何宴看着何山的脸，再次遗憾没有挖了他的眼睛，否则哪里轮得到他在此恶人先告状。
他定定看着何山，清俊秀气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让何山不寒而栗。突然想起眼前这小子可不如表面的温良乖巧，自己身上的伤还是这小子的杰作呢。
可是，家里根本没人相信他的话。
就连他娘都认为性子懦弱，身子羸弱的何宴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任凭他怎么说都不信。
他爹更是直接，只扔给他四个字：胡说八道！还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
何山：“？？？？”
他做什么了他，为何要用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目光看他？
正想着，就听到白氏说道：“宴小子，你阿姐这次确实过分了些。”
何海亦点头，偷偷伸手握住白氏的手，面上一派正色道：“确实，你大嫂说的没错。”
白氏娇嗔地看了他一眼，面上浮现出朵朵红云。
何老太和何山看到二人的互动，气得牙痒痒。
经过昨日一事，何海和白氏重新和好如初。田寡妇的事情说开后，感情还升温了，腻歪到不行。
反倒显得其他人里外不是人。
真是既出力还不落好。
何老汉脸色也不好看，昨天他为了拉架也挨了这对夫妻不少打。
他轻咳了一声，直接无视腻腻歪歪的老大和老大媳妇儿，看向何宴道：“宴小子，其实今天叫你回来，除了你阿奶想你了之外，还有一件事情。”
何宴抬眼，“不知阿爷说的是什么事？”
“你可知道，甄珠那丫头把你爹娘留给你的地都卖了？”
“知道。阿姐有说过。我觉得卖得好！阿爷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好，做不了重活，而阿姐还要照顾我，也没时间伺弄田里的庄稼，卖了省事！”
“好个屁！”
何老太坐直了身体，浑然忘了自己还装病，尖声喝道：“她不经过我们的同意把地卖了，你竟然还说好？！”
何宴眨了眨眼睛，满脸茫然道：“为何要经过阿奶的同意？那不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吗？只要我同意就行了啊。”
房间内，少年一脸天真纯良地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听着他的话，何老太胸口一抽一抽的疼，这次不是装的，是真被气着了。
何宴丢下这句话就不再理她，而是看向何老汉，抿唇问道：“难道阿爷觉得我这样做不对吗？”
何老汉嘴巴噏张了几下，在他看来，自然是不对的。
可是，他还要脸，就算认为不对，也没法说出口。
毕竟如何宴所说，那是他的地，他有权自行处理，无需过问任何人。
何山冷哼一声，“我看你就是没把我们当亲人！你和你阿姐没时间管理那些地，爹有。你尽可以把手里的地交给爹帮忙管理。可你说都不说一声，就迫不及待卖出去，莫不是不放心我们这些亲人，怕私吞了你的地？”
何宴哂然一笑，“三叔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怕私吞了我的地？地契在我手上，上头写的是我爹娘的名字，可不是他人说一句地是他们的，就真成他们的了。这不是白日做梦，异想天开吗？还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