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上古的传说中，属于南方和西南方崇鸟氏族的许多大傩和大巫，会驯鸟牧兽的不在少数。”我极其清醒地说，“包括撰写了<山海经>这部伟大著作的伯益，在传说中也能驯化百鸟。所以<山海经>最初被称为<雉经>不是偶然的。”
白狼脸上划过一抹忧郁：“本来我想劝你改变航线…不过很多听起来很恐怖的传闻都明显夸大其词。”她拭了拭嘴唇，“糕点的味道真不错。”
第二天上午我下楼时，团队里的女人们都打扮的花枝招展聚在大厅里，犹如要去赴宴般兴奋。
液晶屏幕里显示出久违的青山绿水，在蓝天上飘荡的白云令人陶醉。
许若冰和韦白羽下厨做的早餐显然很可口，看着女人们愉快用餐的姿态，花酒低声对我说：“我算弄明白了，一大早起来只要有好吃的，最难缠的女人都不会无事生非。”
我淡淡一笑，埋头用餐。
紫塔号飞抵灌头国上空时阳光灿烂。这个地处高山平坝中的国度从空中俯瞰宛如一个美丽的大花园，纵横交错的河流湖泊，井然有序的稻田和藕田，以及掩映在花木中的一栋栋典型的干栏式建筑都充满诗情画意。
出于谨慎，胡莉把紫塔号降落在城郊的一个小山丘上。
我们陆续走出舱外，在优美的境地里畅快的呼吸着清新的混合着泥土花木芳香的空气。
鸟儿的鸣叫声中，刺客持微型高倍望远镜四下观察了一番，对我挑了挑眉：“这个国家没有在灾难中遭到重创的迹象，吊诡的是除了各种漂亮的鸟儿，竟然看不到一个人影。”
楚雅鱼含了含手指：“刺客小姐，那这个国家的人会不会都是鸟变的…”
刺客收起望远镜，拉了拉遮阳帽的帽沿：“猫咪，别说假装天真的蠢话，特别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要像胸大无脑的弱智一样含手指。”
楚雅鱼扭了扭腰肢：“我们猫咪一族竟然是弱智，这倒第一次听说。”她摸了摸腰间的佩枪，“博士，要不我先去探探路…”
“臭猫咪，你太野蛮，不适合探路。”胡莉走过来，“我看到田地里的庄稼长势很好，说明这个国家的民众没有遭到大规模爆发的瘟疫催残，也没有受到战争的蹂躏，生活稳定。”她抬手看了看外型精致的多功能手表，“现在室外的温度差不多达到摄氏39度，恐怕按照这里的人们的生活习惯，正午都在躲阴凉。我们初来乍到，一时还没有感觉到酷热。我建议大家都先回舱涂防晒油，免得被强烈的紫外线灼伤…谭小姐，别嘟嘴，要是晒黑了皮肤起斑，你的天姿国色会大打折扣。”
谭檀赶紧挽起刺客的手往回走。
我们返回舱内，关闭了舱门。
我去洗手间洗了脸，回到大厅里刚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胡莉端来的冰镇咖啡，小香姬来到我身边，瞟了瞟在补妆的程遥等人，俯身对我轻声说：“康阿姨和施女士在室内游泳室，想和你聊聊。”
我放下杯子，起身看了看趴在操作台前吐舌头的蓝玥，沿楼梯上了楼，走进了室内游泳室。
坐在躺椅上翘着脚抽烟的康仪见到我进来，对站在池边的施珏做了一个手势：“呆在博士身边这几年，我最大的体会是，哪怕是胡言乱语，他也愿意倾听。”
施珏对我笑了笑，双手交臂：“那我就直说了。女人有时会有一种奇特的感觉，我指的不是来例假时的莫名狂躁或焦虑，直观上我觉得我们选择来灌头国也许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我异常冷静：“可以见得？”
施珏摇了摇头：“说不清。只是这个沐浴在阳光下的国度，令我感觉有极其阴森的一面。或许能感知潜在的危险是女人的本能。”
康仪咧了咧嘴：“像我这么大大咧咧的女人倒是没施姐这么敏感。不过大白天灌头国见不到一个人影，不会是因为酷热那么简单。虽然表面上看这国家不设防，但我记得探险手册中有一条训诫，貌似安全的地方，其实布满陷阱。”
我点燃一支香烟抽了几口：“昨晚小白妞告诉我，老爷子说灌头国有一个能召唤猛禽而且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今天小妞把紫塔号降落在郊外正是出于谨慎。”
“昨晚我离开你的房间，下楼陪老爷子喝酒了。他也跟我谈到了绝情谷。”康仪放下腿，换了一个坐姿，“他提到的盘踞在绝情谷的那个女魔头的名讳让我震惊，你猜猜她是传说中的谁？”
我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可能无所不知。直接说，是谁？”
康仪用烟屁股拭了一下嘴唇：“仓颉。”
我深感意外。
“作为华夏文字的创造者，仓颉的大名对于后世而言如雷贯耳。关于这位神人，最普遍的传说是他生有双瞳四目，是黄帝的史官。开初创造了二十八个文字，用于赞颂黄帝的丰功伟绩。但是吊诡的是，传说他模仿鸟迹创造文字的时候，天降谷雨以示祥瑞，鬼神又因担忧泄露天机哀伤哭泣。”康仪啧了一下嘴，“事实上此类传说是战国时期至汉代才不断加油添醋演绎的。更有甚者，强硬地把仓颉说成是汉字的鼻祖，真是让人啼笑皆非。客观事实是，华夏最古老的文字是源于崇鸟氏族的鸟形古布依文，首先形成成熟文字的是源于崇虎氏族的兽形古彝文。所谓仓颉造的字明显是造假。”她做了一个手势，“昨晚我本想问你世居于哀牢山脉的红头瑶，会不会根本不属于瑶族支系，而是与布依族同源，因此才有了剃发佩戴鸟冠的特殊造型？”
我对施珏笑了笑：“你认为呢？”
“我对古人模仿鸟兽创造文字的传说深感困惑。”施珏抿了抿嘴，“不容忽视的是，华夏上古文明的发端源于祭祀文明。古人执拗地把世间最美好的奉献给上苍，为此才产生了歌舞、图腾和文字。最初的文字是铭刻在美玉上做为祭品的。因此才有了祭祀时供奉的稻米和玉敛，又发展为洞穴字画和崖画，后来文字才成为了上苍启示人间的卜辞，或者说是鬼神传达的话语。然而烧甲问卜显示的文字，在女巫下祭坛之前必须全部捣成碎末。为此清末发现的上万片刻在龟甲和牛胛骨上的所谓甲骨文，是一场违背上古和中古祭祀原则的骗局。把甲骨文说成是华夏最古老的文字，并且常用字有几千个之多，是骗子和自以为聪明的学者玩的欺世盗名的游戏。”她走到躺椅上坐下，“文字的诞生和推广，给人类带来的是层出不穷的谎言。我想不通的是，所谓鬼神怕创造文字而泄露了天机，从何谈起？”
“什么是天机呢？”我笑了笑，“阳光下由来只有阴谋和谎言，没有秘密。”我走上前，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对于仓颉的传说，事实上最早产生于栗广之野。在蜀地的传说中，仓颉的身份是女性君主。对于她容貌的描述，与传说中通天晓地的大神白泽有相似之处。所谓她生有四只眼睛，实际上是画了重眉。这种装扮在上古唯有至高无上的神傩巫鬼才具有，后来画重眉成了人间显赫的女贵族的象征。如果说文字最初是神傩巫鬼专用的符号，倒符合祭祀文明的特征。如果说文字是为人类创造的，那么我的理解首要创造的是氏族姓氏。即华夏最古老的带有女字偏旁部首的姓。连姓这个字也带有明显的母系氏族特征。图腾和姓氏是人类文明的基石，漠视这一点，其他的无从谈起。”
“那么文字究竟是不是仓颉创造的呢？”康仪揿灭烟头，“要是她像老爷子所说的是一个随意支配禽兽祸害人间的女魔头，又怎会造福苍生？”
“不进入灌头国，再多的臆度都没有实际意义。”施珏明智地说，“问题是现在我们若进入灌头国的地界，会面临怎样的风险？我们需不需要以非常规的方式行动，比如先出动隐形探测器？”
我思考了一下：“可能顾忌太多，反而会节外生枝。这样吧，我先带小妞、猫咪和小白妞徒步进城。”
“我们在大厅里已经商量好了，由雪姑和我先带三妖精、猫咪和小白妞进城。”刺客走进来，抿嘴一笑，“在与外界接洽的事宜上，雪姑所具有的与生俱来的高雅气质无人比拟。”她走到我身边，“你应该相信团队里的每一个成员，都有各自的过人之处。让每个人在合适的位置上畅快淋漓地施展才能，是一个好团队应有的特质。”
我点了点头：“你是对的。”
刺客扶了扶施珏的肩膀：“施姐，我很尊敬你。我希望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大家都一起公开讨论，而不是把博士叫到一边小范围探讨。当然如果你要和博士上床的话，不用言语，使个眼色就行，我一贯是那么做的。”
施珏闭了一下眼晴。
待刺客走后，施珏站起身对我笑了笑：“乐意待在你身边的女人都很坦荡，真让人欣慰。康小姐，你可以裸泳了。”（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