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萝缓了缓语气：“只要不插手干预神傩争端，我们并非不能留下来观看事态的发展。前提是你是否愿意成为旁观者…”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淡淡一笑：“我历来不太喜欢凑热闹。据我所知，看客多半都无所事事，唯恐天下不乱。大神折丹究竟是什么品性，我不想探究。只是碧云宝城处在厄难之中，我们为了不惹祸上身避而远之，不是我的处事风格。”
乌萝沉默片刻，扭过了头：“小妞，别鬼鬼祟祟躲在暗处。”
胡莉双手交臂从甬道中走出来：“偷窥不是我爱玩的游戏。只不过你想和博士单独聊聊，我不想露面而已。实话实说，鬼姬，你很明智，比团队里动不动就要打打杀杀的女人们强多了。”
乌萝隐隐一笑：“我不认为你在恭维我，也不计较你在我吃的食物里故意多放辣椒。小妞，先把老爷子扶回房里歇息，然后去把大家叫来这边大厅来，不用召唤谁来帮忙了。我能破了青衣重宝施的靛云咒，我们在空中可以随时来去自如。”
胡莉眼晴一亮，匆匆上楼唤醒柏高，把老人扶去房间休息后乘电梯下楼，风风火火地去把队友们召集到紫塔号大厅。
井上樱走到我身边，勉强地笑了笑：“真惭愧，我的能力不够，不能达到千里传感的程度…”
我替她理了理头发：“无论如何，大家都会理解你已经尽力了。”
楚雅鱼从胸口掏出一截鱼干咬了一口：“樱子小姐，召不来大神大傩本就不是什么丢面子的事，只要你偶尔能半夜把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传送到博士的房间就行了。这种独特的偷情能耐不是谁都有。”
众人哄笑。
井上樱红着脸去追打楚雅鱼。
比较轻松的气氛中，乌萝取出骨笛，凌空比划后，一道泛着紫光的符闪现在大厅里。
大家有意识地靠朝了两边。
乌萝姿态从容地把骨笛贴在唇边吹奏起来。
奇妙的音乐声中，悬在空中的紫符飘移岀液晶屏幕，逐渐变大飘浮，然后覆盖在黑云层上。
音乐声由低沉变为高亢，与此同时翻滚的黑云不断被紫符所吸，覆盖在云层之下的火山和洪水逐渐十分清晰地显现出来。
当黑云层消失后，紫符闪了一闪，失去了踪迹。
乌萝镇定自若地放下了骨笛。
“巫能下咒，鬼能降符，有很多看似荒诞不经的事情，实在让人匪夷所思。”程遥靠在吧台上对我复杂地一笑，叩了叩吧台，“猫咪，开瓶酒给大家压压惊。”
楚雅鱼扭了扭腰肢：“端茶送酒的事让狐狸精干，我和小白妞先去把无人机召回来。”
胡莉翻了翻眼睛：“臭猫咪，特殊情况下别忘乎所以。先把紫塔号往鞠陵于天山靠近，万一有什么闪失，好操纵无人机发射*对抗。”
楚雅鱼和白狼看了我一眼，去操作台前进行操作。
不一会儿，紫塔号移动到鞠陵于天山上空，我们看到碧云宝城中疯狂的杀戮仍在进行。
几十名受伤被俘的男神和女神被拖到大水池前。
青衣重宝目光阴冷地抬头看了看悬浮在空中的紫塔号，扬了扬左手，立时几十道寒光分别射入男神和女神们的额头。众神纷纷倒地抽搐，然后头颅和肢体断裂而亡。
过于残忍的场面令人不寒而栗。
青衣重宝在上千名女巫的簇拥下再次抬起头，嘴角泛起残酷的笑容。
又一批被俘的男神和女神被拖曳过来。
一群女巫一拥而上，把俘虏们按在漂浮着大大小小的死鱼的大水池里全部溺死。
“博士，不能再任由青衣重宝及其党羽倒行逆施，我们应该马上采取行动制止暴行。”胡莉咬了咬牙，“我和小白妞去发射无人机上携带的*。”
我摇了摇头：“以暴制暴历来不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胡莉忍了忍，端起一杯酒一口喝干了。
“如今我破了青衣重宝的靛云咒，我们已经完全暴露在空中，不如索性在碧云宝城降落，我去会会她。”乌萝手持骨笛走过来，抿了抿嘴，“不然城中的一切生灵肯定要被她斩尽杀绝。”
程遥有所顾虑：“城中杀伐不绝，我们下去恐怕也要被围攻。”
“倘青衣重宝要对我们下毒手，她一施咒我们在空中便会粉身碎骨。”乌萝明智地说，“在地上无论如何还有周旋的余地。”
我对程遥微点了一下头。
“那就让猫咪和小妞去玄鸟号大厅操纵无人机戒备，小白妞负责择地降落，其他队员跟我去库房取武器自卫。”程遥看了乌萝一眼，“着陆后我跟小白妞陪你和博士出舱。”
紫塔号平稳地在碧云宝城中降落之后，柏高在楼上露了一下头，又缩回去了。
待舱门开启，程遥吩咐手持各式枪械的队友们在大厅里戒备，然后带着白狼陪我和乌萝走出舱外。
一群女巫气势汹汹地向我们包抄过来。
白狼眼中光芒闪烁，射倒一片草木。
乌萝扬了扬骨笛，示意白狼收敛锋芒。
女巫们有所忌惮，让开了一条路。
我们沿路走向大水池，沿途扑倒在血泊中的一具具尸体令人触目惊心。
簇拥在青衣重宝周围的众女巫脸色阴沉，向我们投来充满鄙视的目光。
“笑脸往往掩饰虚假，唯有仇恨才是真情流露。”乌萝瞥了我一眼，淡淡地说，“成百上千年来，血腥的场面我见多了。”
她的话令我感同身受。
我们在距离青衣重宝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令人窒息的气氛中，青衣重宝阴森森地一笑：“这座很诡异的会飞的紫塔，本座偶有所闻。没料到鬼姬你也在塔里，甘与卑贱的人类为伍。你敢破了本座的靛云咒，莫非存心要与我为敌不成？”
乌萝甩了甩乃膝的长发，一脸从容：“世道浑浊，纷争不断，难分敌友，我与大巫素无恩怨，只不过不喜欢昏天黑地罢了。”
“本座也觉得你不屑与诸神同流合污。”青衣重宝缓了缓脸色，“从前你崇尚浪漫，逍遥物外。你的情人兹鱼为了取悦你，搜罗天下的奇花异卉，将冥灵大渊装饰得美轮美奂。却不料兹鱼对你的痴情遭到诸神嫉恨，竟将他诓骗到昆仑山下处以极刑。诸神的卑鄙在于总是打着正义的旗号作奸犯科，实乃恶贯满盈。为此本座今日捣毁碧云宝城，也算给你出了一口恶气。”
“大巫，”乌萝正色说，“昔年兹鱼惨遭毒手，不过是几个恶神作的恶，与诸神无关，不可一概而论。据我所知，敏仪宝城毁于一旦，大神折丹并没参与，大巫何必把满腹怨念发泄在诸神身上？”
青衣重宝咬了咬牙：“本座曾经意在人间建造一方净土，力图重现宫的快乐安详，哪想到因敏仪宝城富甲天下，才引发人间恶徒群而攻之。危难之中，本座恳求诸神诸傩众巫群鬼施以援手，然而竞无一处发来援兵，以至敏仪宝城惨遭屠城，百万子民化为冤魂。本座眼睁睁看着往昔秀美山河沦为废墟，刻骨悲哀。这世间无处不充斥着罪欲恶行，哪来慈悲与善念？往昔大神折丹与众神祗自我标榜以救众生于水深火热为己任，蒙蔽众生顶礼膜拜，实则不过是欺世盗名的谎言。故今日我也要让诸神尝尝城破山河碎之殇！”
“大巫，”乌萝苦口婆心地说，“你所施展的绝地通天之咒，令山崩地裂，洪水滔天，瘟疫肆虐。无数生灵在大浩劫中被无辜牵连，丧失生命，实在惨不忍睹。当下碧云宝城已经损毁过半，你就放下怨念，就此收手吧。”
青衣重宝哼了一声：“本座积攒了累世财富的大好家园先毁于禽兽之手，也就不在乎毁誉天下！今日我率众攻破碧云宝城，若大神折丹龟缩于翠华洞拒不露面，本座誓将此城中所有神袛弑杀贻尽，片甲不留！”
白狼有些按捺不住，欲有所动作，程遥按住了她的手。
乌萝上前一步：“大巫，我理解你的失国之痛，然而迁怒无辜，终究有违天道。”
“天道？”青衣重宝惨然一笑，“浊世之中哪有无辜？凡屈从淫威、纵容罪欲横行者皆为可耻帮凶！本座誓死复仇灭世，才是替天行道。”
乌萝垂头发出一声叹息，抬起头来：“大巫，世间黑白混淆，不可分辨。你若执意要大神折丹现身，请敦促众巫停止杀戮。我替你唤她出来。”
青衣重宝转了转眸子，启了启唇：“当真？”
乌萝点了点头：“大巫有所不知，十三道未关闭之前，天下有两支名笛可传音千里，隔山隔水也可随时互通信息。”她扬了扬手中的骨笛，“这便是其中一支。另一支在大神折丹手中。”
青衣重宝瞳孔猛缩：“莫非传说中双琴双笛可毁天灭地，果有其事？”
“不错。双琴在大傩仓颉手里，双笛在大神折丹和我手中。”乌萝退回我身边，一字一顿地说，“大巫，现在你还要我唤大神折丹出来吗？”
青衣重宝脸上的肌肉跳了跳，拍碎身边的一块巨石，仰天发出凄厉的笑：“本座对这堕落的邪恶世界无所留恋，随本座一起灰飞烟灭最好不过。恶欲贪婪腐蚀蒙昧众生，世间杀戮无穷，已与创世初衷背道而驰，我只是选择以杀戮的方式终结它。马上唤大神折丹出来，本座不惜与她同归于尽！”
乌萝十分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举起骨笛吹奏。
笛声如泣如诉，令人莫名哀伤。
一曲终了，九层瀑布断绝了流水。
山腰中间的一方洞壁缓缓裂开，形成了一道拱门。
随着缕缕幽香散发，一个身着金色长袍，衣袂飘飘，容颜靓丽的妙龄女郎，手持一支碧玉长笛出现在洞口。
青衣重宝眯了眯眼睛：“世间天籁之音偶有所闻，既然大神终于露面，本座将生死置之度外，愿闻毁灭之曲。”
大神折丹环顾了四周一眼，睫羽微颤，将手中玉笛震碎，转身消失在洞口。
洞门关闭。瀑布重新流泻。（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