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澳门
一名身着职业装的女郎站在大酒店一间豪华套房的门口向桦岛弘一汇报情况：“…上海方面已经正式跟南先生进行接触了，请您作好相应准备。辛苦您啦。”
桦岛弘一看了看伫立在走廊两端的保镖，微点了一下头：“即刻封闭这一层楼层。另外给一衍小姐准备霄夜。”
女郎会意地向他鞠躬，然后离开。
桦岛弘一转身走进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一衍坐在奢华的客厅里的沙发上玩手机，看到桦岛弘一进来，把手机放在沙发上，自我辩解：“弘一大哥，我一直信守承诺，没有给南先生发任何消息。”
桦岛弘一挑了一张单人沙发坐下，微微一笑：“言而有信的人，从来不会犯大错。我看你很兴奋，跟家人联系了吗？”
一衍点了点头：“我任性惯了，家里人只要知道我平安也不会多事。告诉你个好消息，平仓院博物馆的馆长主动加我为好友了。他谦逊地请我多指教…实际上我知道的历史知识也有限。”
桦岛弘一拿出烟盒取了一支香烟，把烟盒放在茶几上，捏了捏过滤嘴，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香烟：“凭心而论，你知道的东西尽管是皮毛，但很能唬人。池田馆长说起来还是我在东京大学时的学长。他是历史系的高材生。以他清高孤傲的个性，能看重你，说明你很不简单。”
一衍难掩兴奋之情：“我虽然有硕士学位，说到底就是一个幼儿园的小老师，只是偶尔喜欢扮猪吃老虎而已…再在澳门呆下去，看来这份工作是保不住了…”
桦岛弘一打开一罐饮料递给她：“客观地说，幼稚园和小学老师都属于高危职业。别的不说，每年季节性感冒，患病的孩子极容易把病毒传染给老师。”
一衍接过饮料喝了一口，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世上流行的东西，就数感冒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了。我经常喝枇杷花冰糖蜂蜜茶就是为了预防感冒。”
桦岛弘一做了个手势：“我太太是小学老师，我会把这个好方子介绍给她。小姐，你还年青，不妨尝试不同的职业。过早给自己的人生定位，会让人生变得很狭隘。加入山口组之前，我尝试过三十多种职业。”
一衍努了努嘴：“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世家子弟，生下来就一直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桦岛弘一摇了摇头：“父辈打拼积攒的财富，倘用来供后代挥霍无度，那只会导致几代人的悲剧和耻辱。我是靠奖学金和勤工俭学念完的大学。”
一衍皱了一下鼻子：“据说有文化的流氓，才最可怕。说真的，弘一大哥，我很欣赏你的为人。”
桦岛弘一笑了：“有时候，坏人也是有肝胆的。”
一衍眨了眨眼睛：“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朋友为什么要找南先生的麻烦？”
桦岛弘一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因为你。”
一衍含在嘴里的饮料差一点喷了出来，她咽下饮料，放下罐子，拍了拍胸口：“不会吧……”
桦岛弘一抽了一口香烟，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从高中时代开始，每逢假期过后，你是不是很喜欢在社交网站上发表游山玩水的图片和各种言论？”
一衍承认：“是啊。”
桦岛弘一沉默片刻，语调深沉：“这几年来，你所发表的有的东西过于深奥。通俗地说，有些言论等同于在泄露天机。”
一衍有些茫然：“有益于全人类的知识，应该同享，不是吗？”
桦岛弘一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小姐，你太天真了。在全球充满恶性竞争的大背景下，知识对于太多人来说充其量仅是谋生的工具，对于心怀叵测的人来说则是独占的垄断性资源。有一点我必须承认，在网络世界里，许多人利用高科技昼夜在做的事极端无聊。正因为如此，你才引起了各方面的注意。比如你谈论风水，讲了中国、朝鲜、日本等亚太国家的山脉水脉在几个朝代的不同布局，比如你谈到日本皇室跟狐仙的关系，又比如你谈到地球膨胀效应在促使高原增高裂谷塌陷的同时，会造成海平面呈几何形上升等等。也许你不会想到，我也是虚拟世界里你众多粉丝中的一员。我记得你最近发表的言论是，月球根本没有公转和自转，这颗行星已经彻底凝固死亡。因此在地球上永远只能看到月球的一面。”
一衍揉着手：“主要是美国地外生命研究所提到的有些前沿科学太离谱，我忍不住说了几句。弘一大哥，你真的是我的粉丝？”
桦岛弘一点了点头：“你买酒心巧克力吃的零花钱，说不定还是我打赏的。但这不是关键。问题在于，凭你的生活阅历和知识层次，不可能达到通天晓地的高度。于是专门有人对你做了深入调查，包括追踪你一天24小时的行踪，监听你所有的通讯设备，结果让人感到震惊。你和社会各阶层的人都有接触，其中有些人是各行业的翘楚。说到这里，你应该明白了吧？我们知道你身后有一个不显山露水的人，就是南先生。”
一衍本能地拿起手机，又放下，涨红了脸：“我发表有些言论，不过是觉得有的知识很有趣，很好玩。”
桦岛弘一将烟头扔进烟灰缸：“小姐，对有的人来说，知识百无一用，对有的人来说是无价之宝。坦率地说，南先生跋山涉水，游历四方，他将近三十年来在漂泊中对人类文明承上启下进行的考察和研究，关乎人类世界的现在和将来。”
一衍想了想，从茶几上拿起烟盒打开，取了一支香烟在手中玩弄着，调整了一番情绪，抬眼看着桦岛弘一：“弘一大哥，我发现你抽香烟习惯捏一捏过滤嘴，为什么呢？”
桦岛弘一解释：“这款七星牌香烟的过滤嘴中含有薄荷气味的压缩包，把包捏碎了抽烟会很清凉。你可以试试。”
一衍依言捏碎了过滤嘴中的压缩包，拿起打火机点燃香烟抽了几口，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我跟南先生在一起时，偶尔也会偷他的香烟抽。那么，山口组想从南先生身上获得什么呢？藏宝图、神技傩术巫咒鬼符、稀有金属矿脉分布资料、稀有动植物资源资料、贯穿亚洲二十六条山脉和五十八条水系的具体走向，还是修仙食谱？”她压低嗓子，“弘一大哥，该不会是要测日本的国运吧？”
桦岛弘一看着她神秘兮兮的样子，哑然失笑：“我今日今时坐在你面前，跟三口组没有直接关系。事到如今，不妨告诉你，我是一个隐秘组织的成员，这个组织的名称叫做‘静滴’。是滴水穿石的意思，寓意意志坚韧，百折不挠。”
一衍忍不住问：“这个组织是干什么的？”
桦岛弘一起身来回踱了几步，一脸深沉：“创建组织的初衷，本来是为了保护世界环境，但是随着后工业时代的疯狂膨胀，人类在全球范围内的作为，已经突破了种种底线，总而言之，在畸形的经济大潮影响下，人类治理环境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破坏的速度，电子时代的兴起，更是将人类文明推向了毁灭的边缘。在这种状态下，静滴组织制定了一个计划，为了拯救人类这一物种在未来还能继续在地球上谋求生存，只有摧毁当下全球千疮百孔的文明体系。这个计划名叫‘鬼母’，至今已经秘密筹备了十七年，即将正式启动。届时，地球上所有国家将不复存在，有超过六十亿以上的人口会灰飞烟灭。”
一衍一改玩世不恭的神态，认真地看着桦岛弘一：“弘一大哥，当今全球存在的问题，从金融溃败，环境污染，到各种资源日益枯竭，物种迅速消失，都已既成事实。我记得斯蒂芬·威廉·霍金生前曾不止一次呼吁人类移民外星，但这显然是殖民主义的惯性思维。可是，应该有比毁灭绝大多数人类来拯救世界的更有效的方法。”
桦岛弘一回到沙发上坐下，苦涩地一笑：“悲悯和拯救，改变不了在畸形的社会生态中被腐蚀堕落的人性。自大航海时代以来的几百年间，颠覆了几千年承袭的人类文明。疯狂地占有和掠夺，毫无节制地挥霍，已经彻底玷污了人类固有的良知。伪善和廉价的爱心，掩盖不了人类贪婪和冷酷的本质。一部分利益熏心的人鼓吹物质至上，导致了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成为受害者的同时，又沦为加害者。如果任由布满病毒的人类文明再以畸形的方式继续下去，那么全人类将彻底丧失在地球上生存的资格。这就是我们还活着的人每天都必须面对的残酷事实。东西方运行的人类文明体系，已经不足以承受变质的文明的负重，与其在绝望中苟延残喘，不如奋起抗争，重新开创崭新的人类文明。”
一衍似有所悟：“依你这么说，我有点明白为什么你们要找南先生了。不过以我对南先生的了解，他不会为任何组织或机构服务，尤其是恐怖组织。”
桦岛弘一笑了：“人类历史不止一次表明，在革命成功以前，所有革命者都是*。”
15. 上海
南斐和胖子随紫月在保镖们的簇拥下，从一个码头登上了一艘灯火闪烁的豪华游轮。
光怪陆离的灯火下，紫月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头发，邀请南斐和胖子入舱。
胖子四下瞟了瞟，扯了扯南斐的衣袖：“这小娘们不像以前爱跟你结交畅谈天地风物的人，看起来不是善类，得多长个心眼儿。”
南斐站在甲板上看着游轮驶离码头，偏头看了看他：“那怎么办，要不你先跳江，我记得你水性很好…”
胖子翻了翻眼睛：“好个屁，让老子跳进浊水里折腾，你当我傻啊。老子想起几年前这江里漂过成百上千头死猪，心里就发怵。不管了，你就敷衍敷衍这小娘们，她搽高档香水戴昂贵首饰，前呼后拥，目空一切。万一她是市长的千金呢？你知不知道市长是谁……”
南斐打断他的话：“市长肯定不知道我是谁。别做梦了，进舱！”
胖子嘟哝着随南斐移动脚步：“不想入非非，谁来上海滩混啊。唉，上了这艘贼船，不知道要被坑多少钱…”
两人进舱后，训练有素的保镖上前拉上了舱门。
16. 韩国
尼槎坐在一尘不染的房间的榻榻米上看了一段上海传来的视频，定格看着南斐的影像岀了一会儿神，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闭了闭眼，开始拆缠在脸上的绷带。（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