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堂屋。
何老汉坐在正中间，何老太坐在他左手边，依次下去是何海、白氏、何山。
白氏看了看绷着脸的何老太，又看了眼何老汉。
往常这时候，他不都是在地里忙活吗？
今天怎么突然从地里回来了，还僵着个脸，好像谁惹他一样？难道……
他知道她偷偷拿家里的东西接济娘家的事情？
所以，何老太才特地把自家这个不争气的还有小叔都叫了出来，打算兴师问罪吗？
一想到这，白氏的心就一跳，忍不住问道：“娘，您把我们都叫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何老太面色阴沉，看了眼白氏没说话。
见状，白氏更加惴惴不安了，不由把视线转向何老汉。
“叫你们来，自然是有正事。”
扔下这么一句话，何老汉就没有再说什么，沉着脸，端着一家之主的架子，颇具威严地扫视着众人的反应。
其实，白氏挺瞧不上何老汉的臭架势。
要她说，都是穷苦人家，就甭讲究那些多余的规矩，有事赶紧说事，说完了大家也好各自回去忙碌。
这都快晌午了，元儿差不多要回来了，饭还没做呢。
她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事儿啊？”
何老汉看了眼何老太，没有说话。
何老太与他一同生活了数十年，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坐直了身子，看了所有人一眼，冷着脸说道：“甄珠那贱丫头把老二的地全卖了！”
一听这话，在场众人都震惊不已。
堂屋里寂静无声。
好一会儿，何海才回过神，一拍桌子率先发作：“那丫头有什么资格把老二的地都卖了？！”
何山的脸色也不好看，他这两天眼皮上的伤口结痂了，勉强可以睁开眼，可伤处还是红肿的，此时脸拉下来，配着一对肿眼泡，活脱脱就像只癞蛤蟆。
他坐在椅子上，努力透过眼皮的眯缝看了眼何老太问道：“她什么时候把地卖了的？”
该不会是他上次带张红杏去看房子露了端倪，所以那臭丫头先下手为强，把所有的地都卖掉吧。
何老太面色沉沉道：“有一段日子了。”
“那卖了多少钱呢？”白氏最关心银钱的问题。
“五十两。”
“什么？！”何海蹭的站起来，“那么多地，她才卖了五十两，是不是傻！”
老二那些地，他早就估算过，至少能买个一百两。
他气得面色通红，“我找她算账去！她一个外人，凭什么把咱们何家的东西卖了！”
说完，他转身便要往外走。
“老大，回来！”何老汉叫住了他，手下意识摸向腰间，到半途才恍然想起自己的烟杆子早就断了。
他动作一顿，脸色更难看了。
“我和你娘早上去找过她了。”
“那结果怎么样？那丫头有把银子交出来吗？”何海赶紧问道。
提起这件事，何老太就忍不住骂道：“那该死的玩意儿难缠得紧，牙尖嘴利不说，还找了个贱蹄子帮手！”
何海愣住了，“帮手？难道她知道爹娘要去找她？”
“不知道。”
何老太没好气地应了一句，只要想到那个和甄珠一样牙尖嘴利的丫头，头就疼得厉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角。
何山见状，坐在原地不动，嘴上却说道：“娘，您别气了。等我身体好了，我就去找那个臭丫头，帮您出气！”
何老太面色微缓，心里舒坦了些，羊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把身体养好就行，其余的你别管！”
“那也不能让人欺负了您！”他一脸愤怒地说道。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真的孝顺呢。
其实，他就嘴巴说说，哄何老太开心而已。
以前答应了多少事，一件都没做到。
可偏偏何老太就吃这一套，总觉得他贴心又孝顺。
白氏目光闪了闪，把话题重新带回来，“那现在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把那银子要回来！”何海想也不想地说道。
白氏懒得看他，只当做没听到，成亲这么多年，她算是看透眼前这人了。
拿到外面不顶用，放在家里不顶事。
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大草包、大废物！
之前能考上童生，纯粹是何家祖上冒青烟外加瞎猫碰上死耗子。
她视线直直落在家里能管事的何老汉身上。
何老汉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那地是老二的，卖了的钱自然要归宴小子。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似在思考什么，又习惯性摸了摸腰间，好一会儿才说道：“宴小子还小，拿着那么一大笔钱实在不妥，而甄珠那丫头又刁钻狡猾，难保不会私吞了。依我看，还是需要长辈替他保管比较妥当。”
至于是哪个长辈，所有人心知肚明。
听到这些话，白氏在心里笑了一下，装得冠冕堂皇，实际上还不是跟在场所有人一样，都盯着二房卖地的银子，想把银子据为己有。
她实在看不上何老汉假惺惺的做派，可是这件事对自己有利，她也不会蠢到跳出来反对，反而乐见其成，便笑着说道：“还是爹考虑得周到。”
何海立马应和道：“爹说得对，我也是这个想法。”
何山肿着脸，同样点了点头，赞同何老汉的说法。
何老太更是不用说，恨不得把二房的一根针都扒拉到自己口袋里。
一家人就没有半分觉得不对劲，纷纷都认为老二夫妇不在了，他们留下的东西应由老宅掌管才是。
何老汉倒是有犹豫了一下，可是想到老大和老三明年还要接着下场参加科考，家里已经没有银子了，他那一点犹豫就没了。
宴小子没了爹娘，身体也不好，以后还得靠两位叔伯撑腰，只要拿出些银子让老大和老三去参加科举，中了秀才，他不就多了两个身为秀才公的叔伯，脸上也有光不是吗？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所有人，希望所有人都好。
他的做法没有错。
何老汉默默想着，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看了眼何海，吩咐道：“老大，你明天去村里的学堂把宴小子叫过来。”
若是去老二家里，指不定甄珠那丫头又要横插一脚。
何海愣了愣，随即眼里划过一丝喜色，应了声。
白氏在一旁道：“我陪你去。”
“你什么意思？”何海脸色一变，不悦地看向白氏。
白氏一点都不憷，冷笑连连，“我什么意思你自己知道！你的想法，我也心知肚明！你不就是想趁着出门的空档，再拐去田寡妇家里吗？！”
